沈徽儀立在涼亭邊上把這番話聽的真真的,咬着脣拿眼睛最後剜一眼宋楚宜,莫名覺得自家矮了一頭-----向來沒肯跟人低過頭說過軟話的哥哥,都已經把身段放低到了這個地步,可是連人家一個笑臉都沒換着。
沈清讓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手裡的風箏面都被他給捏爛了,一口氣堵在心裡許久才呼出來,恨不得立時把丟掉的臉面給找回來。
可是到底已經不是小時候不知世事的時候了,他忍一忍,竟真的忍下了這口氣,只一雙眼睛亮亮的閃着光。
這件事早被小丫頭報上去給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並不理論,等晚間送走了人卻拉了宋楚宜在身邊,摩挲了一會兒她的臉,問她:“當真厭惡到這個地步?”
停上一停就又覺得問的多餘,宋楚宜受那個夢的影響至深,若不然也不會轉頭就把從前心心念唸的沈家七哥哥拋在了腦後。她冷眼看着,宋楚宜這幾年別說是同以往一樣,就算是個正眼,都沒給過沈清讓。
宋楚宜抱着她的胳膊輕輕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又道:“只希望他別來招惹我,各不相干的過日子也就罷了。若真不許我過太平日子,我也有不過的法子。”
她一說這話宋老太太就抖了一抖,卻說不出責備的話來,拿了手去刮一刮她的鼻子:“哪裡至於這樣?只要我和你祖父還活着,你的婚事就由不得別人來亂拿主意。”
宋老太爺從外邊進來,正好聽了這麼一句,詫異的擡眼去看宋楚宜,又向着宋老太太笑:“哪個這麼不長眼,要越過我和你替小宜拿主意?”
宋老太太笑着岔了過去,問他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難不成又是爲了揚州的事兒?”
“可不正是爲了這事兒,章淵是提了回來,可這案子牽連了揚州大小官員十幾個,加上京城裡也有牽扯。一時半會兒哪裡審問得完?”宋老太爺嘆一聲,去淨房換了衣裳出來,端起玉書送來的茶喝了一口,就又道:“這事兒我是不準備沾手了,已經揪出一個章淵來,再多上幾個,只怕我這官也就做到頭了。”
宋老太太聽得出丈夫不高興,也知道他爲了什麼不高興,半垂了眼睛半響才應上一聲:“不沾也好,世事哪裡事事如人意呢。”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投靠太子,縱然裡頭沒有十足真心,還有一二分想要中立的私心,可也是難得的冒險了。
太子卻非得再這個關頭還要逼上他一把,生生的把他當成了一把槍,促成了他和方孝孺去江南征收災款的事情不說,竟還要他親手把章淵揪下來。
原本端王就已經把他當了眼中釘肉中刺,這回太子和陳閣老還非得推着他連恭王也一起得罪。這是不給他後路走的意思了。
宋楚宜卻知道這恐怕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要是真有這個本事把伯府綁上他那條船,三年前就不會有端王的那樁事了。
她低下頭輕輕嘆一聲,這隻能是錦鄉侯府的事。
錦鄉侯府雖然和章家有口頭約定的姻親關係,可別人不知道,宋楚宜卻是知道的,上一世韓止分明就沒娶章家的姑娘,章家一樣倒了。
恐怕是兩家站的隊不一樣起了爭執,小范氏天然就是和大範氏同一個鼻孔出氣的,韓正清既然會知道大範氏成了太子良娣之後還執意辦了不光彩的事娶了小范氏,自然是死心塌地的攀附了太子。
章家偏偏卻和杜閣老一樣,是恭王一派。
恭王和太子雖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自小就不對盤,說是兩兄弟卻比陌生人還要生分些。太子能容得他,可禁不住大範氏在旁邊調唆。錦鄉侯府低調了這麼多年,看着崔紹庭和崔應書都起復了,肯定開始着急了,光是一個大同的總兵滿足不了他們,還想握着織造署這個富得流油的地方,恐怕還不止這些,宋老太爺纔剛也提過,揚州咬出一串官員來,恐怕一層一層查下去,還得來個大清洗。
宋楚宜越往深處想,就越覺得事情一環扣一環讓人越想越心驚-----這麼想來,連宋老太爺被設計去江南募集災款,恐怕都是大範氏早有預謀。
卻不知道一力促成此事的陳閣老,雖然站的是太子一隊,可站的究竟是太孫,還是那一位?
宋老太爺笑了一聲,眼裡卻一絲笑意也無:“恐怕就連這次選公主伴讀,也有的鬧起來。”
宋老太太立即想起來十一公主和九公主的齟齬來,皺了眉頭有些生氣:“天家教養出來的,怎麼反倒連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如?重物賤人,這若是放在前朝當官的身上,還不被御史給參幾本?”
“參她什麼?若說她教養不好,豈不是指着聖上的鼻子罵?”宋老太爺點了點桌面:“那羣子臭脾氣的御史也是會看人眼色上摺子的。可聖上也是心中有數的,最遲拖不過春獵,公主伴讀的事就要定下來。”
賢妃向來小氣,因着年輕時的那樁事都要記到如今,她女兒就更別提了,這會子恐怕是和十一公主老死不相往來。
偏十一公主還是跟宋府有關係,她可不得把這筆帳記在宋家頭上。
靜默一回,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爺商量:“能不能想個法子,報個生病的由頭上去,免選罷。”
否則還不定被九公主磋磨成什麼樣。
宋老太爺瞧一眼宋楚宜,緩緩搖了頭:“本來就是有人刻意攛掇着賢妃和咱們對上,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咱們家?隨意報個生病的由頭上去,恐怕上面賢妃娘娘傳出幾句曖昧話來,反而麻煩。”
宋老太太就禁不住有些煩躁:“這些天潢貴胄的心眼子一個比一個的多,投到他們門下了還非得逼着你做個孤老,就怕你還能上別人的船,真是叫人發笑。”
看病看到現在,在網吧裡發文,覺得自己真是帶傷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