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領了沈徽儀回去,到底心裡氣不過,狠狠地單獨留了她在屋裡,劈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疾言厲色的喝問道:“她是吃你的肉了還是喝你的湯了?怎麼就礙着了你的眼?!”
向來京城裡們養女孩兒,哪有動女孩兒一手指頭的?更別提是打在臉上,沈徽儀當場紅了眼眶,含着一汪眼淚衝着何氏吼叫:“我是國公府的小姐,她不過是個伯府姑娘,憑什麼我還得俯就她?!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
說完了這句尤不解氣,冷笑着衝着何氏道:“你自己奴顏婢膝的,還要我也學這樣兒!她得九公主的青眼怎麼了,我還有太妃喜歡呢!前兒進宮去,太妃娘娘還特意說喜歡我送的抹額.....你眼裡既看不見我的好,當初就不該生了我!”
何氏被她氣得渾身發顫,再沒有想到女兒竟被養成了這樣性情-----沒腦子不說,她交代的話還全被當成了耳旁風。
愣了一會兒出了一會兒神,她就琢磨過來沈徽儀這話裡的奴顏婢膝四個字的意思了,無非是覺得她巴巴的上門去替人家說親,覺得自己低了身份。
她心裡發苦,是一樣養大的孩子,沈徽心樣樣優秀根本不用人操心,偏偏沈徽儀天天跟個烏眼雞似的看誰都不順眼。
她沒想着怎麼把女兒這個古怪性子給扭轉過來,沈曉海就哂笑了一聲,從碧紗廚裡轉了出來-----原來是來這兒歇覺被吵醒了。
“你說誰奴顏婢膝?”沈曉海在搭着半新不舊的灰鼠皮的椅上坐了,端起旁邊的冷茶喝了一口:“說你母親?”
沈徽儀閉上了嘴巴不說話了,她不怵何氏,可是每每對着父親,總是怕的厲害。
沈曉海也不在意她到底說不說話,偏頭看了抖着手指似在控制情緒的何氏,沉聲道:“關她一陣子不許出門,不管誰家來請,一律都給推了。這副模樣出去,也是給我們沈家丟人!”
沈徽儀的眼圈就紅的更厲害了,咬着脣差點連咬出血來-----國孝剛除,各家各戶停了兩年的戲樂,如今可不正是相約着玩耍的時候。沈曉海這分明是拘着不叫她出門了。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何氏替自己說話,哭着朝沈曉海喊:“可我是要給公主當伴讀的......”
沈曉海嗤笑着重重把茶盞一擱:“這有什麼,到時候你母親去太妃宮裡一說,只說你身子不好,這事兒自然就過去了。”
可就再也沒有機會當九公主的伴讀了,沈徽儀到底年紀不大,又養的很有些自卑,聞言只覺得天都塌了,控制不住的哽咽起來:“不過爲了個宋六,連自己親生女兒的前途都要舍了......我不過就是不喜歡她罷了!”
沈曉海盯着她不說話,直把她盯的一聲兒不敢出了,才移開了眼,問她:“那也要看你擔不擔得起這個前途,沈家也不是沒有別的女孩兒,挑一個出色的會做人的,總比你這隻鬥雞強得多!”
沈曉海就連教兒子也提不起多少耐心,何況是對着個女兒?更不耐煩把道理說清楚了,直接拿了這個來壓她。
沈徽儀被沈曉海損得連頭也不敢擡,咬着帕子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又滿眼含淚的祈求着去看何氏。
何氏先前也是被她氣得不輕,可到了這會兒了卻還是忍不住替女兒說話:“也並沒有到這個地步,等我跟她說一說,她就明白了。”
沈曉海不耐煩聽,站起了身朝外面走,還不忘回頭冷冷看了沈徽儀一眼,丟下一句能說就說,說不通就關在家裡的話。
等他一走,沈徽儀登時哭的死去活來,揪着衣襟一聲高過一聲兒,抱怨父母都不疼她。
何氏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坐在她旁邊垂下了眼:“你當我爲什麼一趟一趟往宋家跑?又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閉門羹纔算是敲開了宋家的門?連我在宋老太太跟前也要軟和着說話,你倒是敢跟她甩臉子,也不想想撇開了咱們家頭頂的這英國公府四個字,還剩下些什麼。人家家裡有一個閣老,下頭幾個老爺哪個身上沒官位?就是不靠着這爵位,人家腰板子也挺得直!”
沈徽儀抿着脣不哭了,兔子一樣紅的眼睛盯着何氏瞧,可是憤憤不平的那股子倔勁兒卻不自覺的沒了。
她知道她父親是個向來說一不二的人,連沈徽心在他跟前都縮手手腳的力圖無過,何況是自己。若是真是不聽話惹惱了他,他就真敢把她關在家裡不叫她出門。
何氏見她肯聽,這才長嘆了一聲:“你和她爭什麼長短呢?她們家原也不指望靠着女孩兒上進,當年宋貴妃進宮,那也是聖上親自選中了纔不得已爲之的,哪裡肯再賠進一個女孩兒進皇家去?也就你自己是這個癡想頭罷了。”
停了一停,何氏就又道:“她是伯府的千金,又是端慧郡主的外甥女,崔家一家子都看在她母親的面子上寵着她。你同她親近些又怎麼了?怎麼就礙着了你目下無塵的性子?何況人家既不同你相爭,日後還可能做你嫂嫂呢......”
沈徽儀瞪大了眼睛,再沒想到後頭還有這麼一遭事兒,遲疑着張了口:“什麼嫂嫂?當我的二嫂?”
何氏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可不是,你父親正是存着這個意思,才交代我讓你跟她親近親近。誰知道你是個爆碳,一點就着。外頭不知聽了什麼閒言閒語,還恨上了人家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她跟了你哥哥,豈不是大好事一樁?”
怪道說要捧着人家,想要娶回來當媳婦兒,可不得捧着些嘛?沈徽儀這回倒是明白了何氏和沈曉海的意思,哦了一聲就垂了頭。
何氏摸了摸她的頭:“你機靈些,日後可別再這麼莽莽撞撞的得罪人。否則你父親那裡也不能輕易放過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