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言君踮着腳兒在追月亭上看着宋楚宜氣沖沖的走了,才嘖嘖有聲的下來搭着韓止的肩膀:“你就不能一天不嚇人家,怪道人家都說得罪了你可真是得罪了小鬼了。可不就是閻王好送,小鬼難纏嘛?”
韓止伸手隔開了他的手,往後頭捲棚看一眼,低聲警告他:“人多,給我小心些!待會兒你出去瞧瞧我那好表弟養的好不好,可別把他給養壞了,否則到時候怎麼轄制宋六?”
韋言君不願意去做這事兒,皺着眉頭就要撒嬌,回頭一眼望見了小范氏身邊的迎春,登時就閉了嘴,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樹立在韓止旁邊沒動。
迎春向來是人未至聲先至,此刻也是先笑着喊了一聲世子,瞧見旁邊杵着的韋言君也只是當沒看見,趕上了前來衝着韓止福了一福:“夫人那邊請您過去一趟......眼下小姐可不好過呢。”
韓止眉間陰鷙更加重了幾分,偏頭吩咐韋言君:“你先出去。”
自己提步往小范氏所在的正房楚風軒去,一進門就瞧見跪在地上淚水漣漣的韓月恆。他不說話,挑了挑眉毛往旁邊的玫瑰椅上一坐,看着小范氏教訓她。
“就你這副模樣,也敢說日後想坐那個位子?”小范氏知道韓止進來,可是連頭也沒擡一擡,不錯眼的盯着自己染得鮮紅的指甲,一管聲音既嬌且媚,全然不似一個兒女都已經到了要嫁娶年齡的婦人:“別人如今指着你的鼻子罵你沒教養,可我和你父親又不是死的,分明教養了你。究竟是你太蠢了,還是我教的東西你沒聽進去過?你要旁人看得起你,也要你自己擔得起才行,你要辦花會,你姨母連宮裡的姑姑也給了你,花兒更是一早就有宮裡的花博士來打理,可你瞧瞧你如今辦成了什麼樣?”
韓月恆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一地,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氣:“從來你只知道不問青紅皁白的說我,何嘗真正分辨過誰對誰錯?今日分明就是宋六她借我撒氣,可你不僅不護着我,還下我的臉!”
宋楚宜走的時候,小范氏還特意着人給她搬了一盆綠梅,一株西府海棠,並虞美人,這看在外人眼裡,可不就是在替自己描補?
小范氏懶怠和她多說,連瞧也不曾正眼瞧她一眼:“我倒是想護着你,也要看你上不上的了高臺盤!今日若你沒有私心,若真想辦好了花會奪人家青眼,就該想法子止住沈二小姐的話頭,把她和宋六給分開。可你自己想想你辦的什麼蠢事?你那點子心思,還生怕別人瞧不見?別人不發作你,是看在你老子娘面上,可人家宋六原就沒必要賣你的面子。你以爲你有什麼臉?”
她冷笑了一聲,着眼看了一眼迎春:“把她帶下去,這幾日就別出門了,省的人家以爲錦鄉侯府的姑娘都沒教養。”
韓月恆既委屈又憤憤,可對上小范氏冷淡疏離的眼光,又不敢抗辯了,縮着頭抽噎着摔了帕子出了門。
小范氏就開始染另一隻手的指甲,從頭到尾沒聽見韓止吱聲也不覺得奇怪,忽而開了口道:“既然和殿下說了爭取宋家,怎的又縱容那個丫頭得罪人?”
她向來把周唯琪看得比自己的兒女還重幾分。
韓止也並不當回事,面對小范氏的時候遠比韓月恆要從容得多:“雖說有這個心思,也不能表露的太過明顯。總之我心裡已經有了成算-----不至於叫一個小姑娘拿捏住。”
小范氏嗯了一聲半日沒說話,一副泥塑的菩薩模樣似的,過了許久才重新又涼涼的開了口:“你的婚事也要着緊了,京城裡像你這般年紀的,早就定下了人家。想娶個身份相當的,你那些小倌兒戲子就都暫時給撇了。”
韓止這回卻沒立即答話。
若事情真按照他所預想的來發展,他哪裡還需要把這些小倌兒戲子都給撇了?甚至還能光明正大的和自己魂牽夢縈的人在一起。
青桃直到上了馬車還有些惴惴的,伸手給宋楚宜倒了杯茶有些不安心:“姑娘向來沉得住氣的,怎麼今日跟一個小姑娘鬧起來了?到底您是頭一次自己出來跟小姑娘們一道玩耍......”
雖然按照年紀來說,宋楚宜才應該是那個小姑娘,可是青桃潛意識裡就覺得宋楚宜應該是顧全大局的那個。
還是青鶯笑了一聲,推了青桃一把:“在旁人眼裡,咱們姑娘纔是年紀小該被讓着的那個。何況韓小姐本來也沒做到自己的本分,怨不得別人衝她生氣。”
青桃向來知機好相處,之前也能和紅玉綠衣處的不錯,如今雖然陡然來了個青鶯,雖是後來的,卻和紫雲一樣佔了個一等的位子,可因着知道她是崔氏送來的,又有功夫在身上,不覺得自己靠後了不算,還敬她三分。此刻聽了青鶯的話,點點頭嘆了口氣:“也只好這樣想了,可總歸是把人家給得罪得狠了。”
韓月恆擺明了和沈徽儀是當了陳明玉的槍,宋楚宜從來就不把她們兩個放在眼裡,自然更不在意是不是把她給得罪狠了。
她在意的,是韓止。
這個人陰險毒辣,又有喜歡看人氣急敗壞找不着北的倒黴相的惡趣味。她被韓月恆氣得失了分寸,在韓止眼裡纔是真正的上了鉤、咬了餌,他纔可能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而像韓止這樣喜歡抓了老鼠之後還要玩上一陣的貓,只有老鼠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纔會肆無忌憚的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既然如此,她也不會這麼吝嗇,不捨得演一場氣急敗壞失了分寸的戲給他看。
上一世他能把衣冠楚楚的模樣一直裝到最後,這一世,她就冷眼看他怎麼被剝的精光任人唾罵。他不是喜歡貓抓老鼠之後不急着殺死,先要把獵物玩的精疲力竭嗎?那她就讓他也試試這種自以爲是以爲抓了獵物,到最後反被獵物抓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