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拉着宋楚宜臉上就露出悵惘之意:“可惜也只見了那麼一回,之後就與我丈夫出了外任。這一分別竟就是永別了......”
她說着,擡起手擦了擦眼睛,又吩咐一直安靜站着的女兒上前來跟宋楚宜見禮。
宋楚宜接觸到她目光的時候不由一愣-----李夫人竟不是做戲意思意思,她竟是真哭了,好似同崔展眉關係真的很好的樣子。
李家兩位小姐已經上前來給宋楚宜見禮了,互相序齒之後,宋楚宜就喊了兩位李家小姐姐姐,之後再過來的年紀略小的那個,她就輕輕喊了聲妹妹。
只是這麼一喊,李夫人並兩位李小姐就都噗哧一聲樂不可支,李夫人見宋楚宜一臉茫然,就笑着拉着那個小姑娘跟她解釋:“這是你大哥哥的女兒,小名兒叫顏兒。該叫你一聲姑姑的,你可是吃了大虧了。”
宋老太太笑着吩咐玉蘭拿了見面禮出來,給了李欣桐一副綠寶石的頭面、李欣梧卻是一套大小不一共九隻的檀木梳子,最小的李顏給了一套杭緞衣裳。
宋老太太出手這麼大方,李大夫人自然也不小氣,笑盈盈的叫丫頭捧了一個黑色描金匣子來。
宋楚宜被這樣碩大的禮物嚇了一跳,有些震驚的去瞧李夫人。
李夫人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忙道:“別怕,就是匣子大些唬人,其實東西不多的。”
她說着,叫丫頭將匣子上的鎖給下了,親自掀起蓋子來,露出裡頭擺着的大大小小十一二隻精緻小匣子來,笑道:“這裡頭都是些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是當年我家長輩給我的添妝,我聽說你在,特意給你帶來的。”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也有些意外,就蹙眉道:“這是當年周王妃給你的添妝,太貴重了。”
李夫人嘆了口氣將盒子蓋上,示意宋楚宜收着,轉頭去看宋老太太:“再貴重還不是給人用的,人若是沒了,再貴重也是虛的。當年琳琅想要,我還沒捨得給......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宋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半響才沉沉的呼了口氣:“你有心了。”又叫宋楚宜收起來。
李大夫人看了看上首的老太太,輕聲問道:“是今日......?”
宋老太太點了點頭:“是今日燒了,到時候我帶着她回京城去。”
李夫人垂着眼睛半日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站起身朝宋老太太彎了彎腰:“嬸子,我去送送她。”說到後來的時候,眼睛裡已經有了水光。
她當年未出閣的時候,與宋琳琅最合得來,她的博古架上至今還收藏着當年宋琳琅親自給她刻的小木雕。
宋老太太感念她的這份情誼,也站起了身扶着宋楚宜頷首道:“我帶你一同過去。今日你來了,想必她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
熊熊火光燃起,空氣裡都蔓延上火油夾雜着麥稈的味道。
宋老太太和李夫人立在不遠處,定定的看着宋琳琅一寸寸成灰。
宋老太太已經難過不起來了,這半個月來她幾乎已經用盡了自己的眼淚和情緒,到如今真的送走她最心愛的女兒的時候,她發現她竟然已經提不起什麼情緒。
李夫人卻哭的有些傷心,她的手帕交本來就不多,這些年她跟着丈夫在外面赴任,與交好的姐妹們更是沒了往來-----好容易丈夫李峪竟調到了山東當巡撫,可是最好的閨中密友卻死了。
還死的這麼不明不白,這麼憋屈。
“真不是個東西!”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臉色陰沉下來。
李欣桐跟李欣梧偷偷的跟宋楚宜咬耳朵:“不是說宋姨媽是被......屍體就這樣燒了,豈不是便宜了那對母子?”
說起來,宋琳琅的屍首當初向雲章和向老太太是死活不給的-----和春堂的大夫都說了是服食了砒霜,到時候宋家要是讓仵作大夫一驗,不就什麼都驗出來了嗎?
可是憋了一肚子氣且正憤怒的宋三老爺哪裡跟他們講這麼多道理?本來嚮明姿沒半點消息已經夠讓他窩火了,向家口口聲聲說不怕和離卻還非得扣着宋琳琅的屍首更是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毫不猶豫就帶着二十幾個護衛浩浩蕩蕩的闖進了後衙。
向雲章丟不起這個人,外面看熱鬧的民衆聚了一層又一層,他也不敢關犯人一樣的關起宋三老爺來-----畢竟宋三老爺闖的是後衙,搶得又是說過要和離的自家妹妹。最後只好認慫,把宋琳琅的屍體交了出來。
宋楚宜想到這裡,脣邊露出兩個酒窩來,頰邊的碎髮調皮的打了個卷兒。
“別怕,伯母和我祖母都已經準備好了。”
李欣梧就怔忡的嘆了口氣:“可惜宋姨媽的女兒還在向家......也不知他們會怎麼對她。”
李欣桐比她大些,想的也比她多,聞言就蹙眉道:“就算他們真的想怎麼樣,眼下這節骨眼也沒那麼大膽子敢真的怎麼樣。”
宋老太太往她們這邊瞥了一眼,頭卻看向李夫人:“這個氣,伯府咽不下去。所以還是要麻煩你們夫妻了。”
李夫人回過了神,親自上前攙了宋老太太往回走,語氣誠懇:“嬸子說的哪裡話?哪怕是普通百姓來告官呢,有冤情也該審清楚問明白,給人家一個公道。何況琳琅死的這麼慘.....我看向雲章就算是賠十條命,也是輕的。”
宋老太太就沒想過要放過向雲章,他還想當官發財?還想做他的子嗣大夢?還想着少了宋琳琅從此以後就能隨心所欲的帶着嬌妻美妾過日子?
他不知道是真天真還是被宋琳琅寵的縱得沒邊了,還真的以爲背後若是少了長寧伯府這棵大樹,自己也能頂的起門戶。
沒了長寧伯府這棵大樹的庇佑,這官場誰認識你是誰?誰在意你一個小小知府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