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不肯見韓正清派來的陳副將,死說活勸,怎麼說恭王就是不肯鬆口。長史的嘴巴都快破皮了,恭王也不肯鬆口,不知道怎麼的就對韓正清忽然厭惡到了這個地步。
可是其實也不是忽然就對韓正清厭惡到了這個地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緣由的,不是瞬間就能積累爆發,恭王已經忍韓正清很久了。
事實上從韓陽背叛他開始,他就覺得韓正清古里古怪,不然哪裡來的道理,老子要造反,兒子要幫着朝廷打造反的人?!
雖然他不知道韓陽爲什麼提前鬧開了,可是有一點他卻是確定的,那就是肯定韓正清也沒安什麼好心,這一點從東平郡王給韓正清的回信上就能看得出來了。
想到東平郡王的回信,恭王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生平最恨偏心的父母,你既然要生,有本事生的那麼多,那你倒是有本事也一碗水端平啊,幹什麼把這個捧到天上,卻把另一個踩進泥地裡?!
而且韓正清還不是把一個踩到泥地裡,這個人簡直就喪心病狂了,嫡子嫡妻什麼都不在乎,一心一意只要一個私生子,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長史聽他罵個不停,等他好容易中間有了停頓,又嘆口氣湊上去勸:“王爺,不管怎麼說,您管他是什麼目的呢?現在他不還是在幫着咱們打崔紹庭嗎?您好歹等他把肅州拿下了之後,把崔紹庭他們這些後患都給除掉了,再跟他翻臉啊!”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就算是韓正清真的打算藉着恭王上位又怎麼了-----至少現在韓正清還是非得靠着恭王才立得住腳啊!換個人造反,少了皇帝兒子的名號,又無緣無故的,誰會把他當回事?他還想說服也查?簡直是笑話。
既然現在韓正清還得巴結恭王,還得靠着恭王,那恭王無論如何也不吃虧啊,先借着韓正清把崔紹庭拿下,把韃靼人徹底引進通州,讓韃靼人去跟朝廷的人對上,然後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再一腳踢開韓正清,直接跟也查取得聯繫,直接跟也查談條件不就是了?
這又不痛不癢的,大家先別撕破臉不是才最好的嗎?
恭王卻不這麼認爲,他氣哼哼的簡直氣的連鬍子都快抖起來,幾步朝前抄起了韓止的那封信扔在了長史面上:“你看看!看看這個混蛋對東平承諾了什麼,看看他是怎麼跟東平說的?!他跟東平說,只要他願意,以後就殺了我,把這個位子讓給他坐!”越說越是氣,他到最後連口水都噴出來:“這個混賬!他以爲他是誰?!本王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長史發現他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他苦口婆心的說了這麼久,跟恭王說了這麼多道理,可是恭王儼然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事實上好似從很久之前開始,恭王就聽不進人說話了,變得越來越偏執,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別人說的話他通通都只當成是在放屁。
他既然插不上話,不知道爲什麼又想起了令長史來,跟着他那麼久,爲了他還丟了一隻胳膊的令長史都隨時能殺,自己又算是個什麼東西?想到這裡就有些心灰意冷,也不再勸了,再勸,恐怕王爺還要把他當成韓正清和韓陽的同黨,連他也要殺了,他還想留着這條命呢。
只是再也不想幫恭王做事了,幫他做事,都要提着一顆腦袋的。這種人不往大局上想,不爲大局考慮,想一出是一出,永遠不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他嘆了口氣,衝恭王行了個禮,試探着說要退下去,恭王毫不猶豫的就揮了手讓他走,末了還交代他讓韓止進來。
他出門去,正好碰見拾級而上的、一身青衣形容俊俏卻又無端顯得陰沉沉的韓止,挪開了目光,若無其事的跟他擦肩而過。
等轉過了迴廊,出了月洞門,就看見鄒言徵捧着一摞書信進門,衝他搖了搖頭。
鄒言徵挑了挑眉:“外頭還等着信呢,王爺這到底是見啊,還是不見啊?”
“不見。”長史一肚子的火氣和一肚子的晦氣,擺了擺手:“別去碰這個釘子了,還不如先去跟陳副將說一聲,讓他快走吧,遲一些,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說什麼呢?”鄒言徵只覺得他是在說笑話,不由笑了一聲:“還走不了?哪有那麼嚴重,我去見見王爺。”
長史看着他的背影,自嘲的笑了一聲,垂下頭只管走自己的路。
反正他也管不了,不如不管。
鄒言徵沒想到長史料事如神,才進門就聽見恭王憤怒異常的朝韓止吩咐:“還說什麼信使不信使,他還有臉來問我爲什麼撤兵?!我爲什麼不撤兵?我就得撤兵,我要是不撤兵,我拿着我的人我的兵去給他做嫁衣?!他想的倒是美!這個真小人!”
鄒言徵手裡的書信都快抱不住了,看一眼韓止,只覺得冷汗涔涔,韓正清固然是真小人,可眼前這個卻得了韓正清的真傳,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眼前這個人才真的是僞君子呢,小人中的小人。
他張着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韓家父子的本事,他算是領略的差不多了,這兩個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現在韓止擺明了是想破壞恭王和韓正清的關係,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
何況他本來就是韓正清的兒子,他牌面上又是早已經死去的人,他說什麼都比韓正清更有可信度----誰讓韓陽這個傢伙吃裡爬外背叛了恭王,早就已經替韓正清在恭王心裡種下了一點疑心呢?現在這點疑心經過韓止的澆灌,已經漸漸長成了參天大樹,一發不可收拾,已經收不了場了。
恭王冷哼一聲,看也沒看進來的鄒言徵,立即吩咐下去:“去,把那個耀武揚威的陳副將給我砍了!韓正清不是想知道爲什麼嗎?本王就讓他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