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時候。”宋程濡聽說了消息趕過來看着她,往黑漆漆的外頭瞧了一眼:“到處都是眼線和人,咱們府裡出去的一個蚊子恐怕都得被人盯着到底是落在了哪顆樹上,何況是人?再說天晚了,你也該回宮去,否則不安全。”
還是那句話,戲可以演,可是卻一定得建立在安全有防備的情況之下,否則一旦出了什麼事,接下來的事可就都完了。
宋珏見宋楚宜有些心神不定,也上來拍了拍宋楚宜的頭:“祖父說得對,現在不是時候,你再急也不能現在這個時候去。反正人已經來了,信也已經掐着點送給你了,再選個合適的時候罷......”他想了想:“明天朝上就該議太孫監國的事了,說不得就是一場好戲,等徹底亂起來,你再出去,豈不更便宜一些?”
“你晚些去,也叫盧姑娘藏的更安穩些。”宋珏道:“否則一旦以爲內你的急切露了痕跡,豈不是害了盧姑娘和葉二?”
說起來倒真是小瞧了葉景川了,清風先生去了福建這些日子,也算是查出了些事了,可是竟不知道葉景川曾出現在惠州境內,還帶走了盧重華,半點痕跡都沒留,這葉景川可真是長進了,宋珏想到這裡忍不住又想笑,看來果然茶樓酒肆混的久還是有些好處,至少懂機變了。
道理宋楚宜都知道,只是想到橫貫前世今生的內奸很可能能從盧重華嘴裡得到確切的印證,纔有些失了分寸,此刻宋程濡宋珏一開口提醒,她就反應過來,笑着應了是。
宋老太爺見她笑了,臉上也帶了笑:“好了,飯也吃了,眼看着也不早了,你還有什麼交代琰哥兒的,都同他說了罷,說完了,早些回去。”
先前宋琰說不想翠庭明泰跟着一起去蜀中,周唯昭帶他去重新挑人了,宋楚宜點頭應了一聲,領着青鶯青桃出來。
穿過了西花園才上了拱橋,就瞧見關雎閣燈火通明,玉書玉蘭打着燈籠迎上來朝她行了禮,輕聲道:“殿下和四少爺在裡頭呢,都等着娘娘您。”
周唯昭彼時已經同宋琰挑完人了,宋琰就是不肯用他的人,他多少猜得出些原因,嘆聲氣,到底沒說什麼。
還是宋琰有些生悶氣:“我向來以爲姐夫厲害,可是怎麼連身邊的人......”他抱怨到一半又不再說了,周唯昭小時候處境艱難,身邊只有盧老太爺送給他的一行人護身,這些人都是從小陪他到大,又從龍虎山陪着一路回到京城來又去了陽泉出生入死的,換做誰也不知道該懷疑哪一個好。
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宋琰又有些坐不住,悶聲喊了一聲姐夫,見周唯昭看過來,才又道:“你不會爲了這些人生姐姐的氣吧?”
畢竟這些人對周唯昭實在太重要了,宋楚宜如今這樣防備他的人......
周唯昭伸手摸摸他的頭,忍不住笑:“怎麼會?我只是有些慚愧,沒辦法讓你姐姐少操些心。這些人......”他頓了頓,才道:“這些人,的確陪伴了我很久。可是如果這份陪伴是處心積慮,那我怎麼可能爲他們生你姐姐的氣?”
宋琰纔算放了心,再要說什麼,外頭已經一疊聲的喊起了太孫妃了,他歡喜的站起來跑出去,看着宋楚宜從夜色裡緩緩走出來,無限依賴的伸手去拉宋楚宜的手,就跟他五歲那年剛從晉中回來的時候那樣,縱然隔着幾年生疏的時光,也半點不影響他對姐姐的依賴。
宋楚宜也習慣性的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抽出來想摸他的頭,可手伸出去才發現,宋琰不知不覺間已經同她一樣高,只好住了手,看着含笑倚在廊柱上的周唯昭,又回頭看宋琰:“東西都準備好了?”
宋琰說是,宋楚宜便又事無鉅細的再交代叮囑了一遍,末了親自見了常先生跟望嶽,這才道:“祖父寫了信要給唐大儒還有沿途官員的,你都收好了吧?”
宋琰知道宋楚宜不放心,臉上便一直帶着輕鬆愜意的笑:“放心吧,我早已經不是吳下阿蒙啦。”
宋楚宜沒有再說什麼,她捨不得宋琰,可是她絕不會留宋琰在京城冒險。
就跟常首輔說的那樣,這是一場博弈,戰事吃緊局勢緊急,韓正清恭王那邊借力打力,他們這邊未必就能必贏,既然如此,宋琰自然是去蜀中唐大儒那裡求學纔是最好的。
再交代了一遍,宋楚宜才親手替宋琰理了理衣裳,從青桃手裡接了個荷包過來替他帶上:“這是姐姐親手做的......”她垂下頭,聲音一瞬間有些哽咽,可又立即恢復了平常的溫和:“照着母親的繡法繡的......你要好好的......”
宋琰哽咽應是,摸了摸荷包上繡着的花紋,抿着脣看了宋楚宜一眼,才領着玉書她們回楚洲館了。
周唯昭倚在廊柱上笑着朝宋楚宜招了招手,把宋楚宜拉在身邊,攬住她的肩頭:“別擔心,阿琰會越來越好的。”
他並沒問鎮南王妃派來的人有什麼事要單獨找宋楚宜,笑着等她情緒平復了,才領着她進屋:“凍得鼻子都紅了,先喝口熱茶取取暖。”
宋楚宜這纔想起來什麼,不解的問他:“怎麼你沒同祖父伯父他們在花廳裡喝茶......”
“不知道從前你住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有些好奇。”周唯昭含笑把茶遞給她:“所以就說醉了,大伯父問我去不去暖閣歇息,我就說小宜住的地方就行了,所以就進來啦。”
這人真是悠閒的厲害,宋楚宜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外頭就有人進來說車馬都已經準備好了,請他們登車。
宋楚宜的風帽被周唯昭給戴在了頭上,透過暖光去看,只瞧得見周唯昭長長的睫毛,到底沒有把盧重華的事說出來。一路上風平浪靜,只是這風平浪靜卻半點不叫人覺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