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忽而沉默下來,目光極爲一致的盯着不遠處的儀仗隊,似乎想知道太孫殿下會怎麼應對,想知道太孫殿下是不是當真這樣縱容太孫妃,不管太孫妃是對是錯。
隔不多久,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罵的更厲害了,擡高了聲音吩咐:“娘希匹的,你們都聾了嗎?!殿下和娘娘有令,衝撞太孫殿下儀仗的,通通治罪!”
百姓們懵了,片刻的沉默過後就有鋪天蓋地的唾罵聲響起,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真是沒想到,殿下居然是這樣的人!”有民婦掩飾不住心裡的失望,朝地上啐了一口:“虧我當初還罵恭王是狼子野心呢!”
提起了恭王,立即就有人緊跟着附和:“說的是說的是!現在看來,那傳言也未必就是假的啊,唉,都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太孫妃......太孫妃還是太厲害了一些啊......”
明眼人都瞧的出來,如今五城兵馬司的人態度如狼似虎,全然是受了太孫妃的指令,可是太孫卻半點動靜也沒有,就這麼麻木的看着太孫妃指使人來對付他們這些百姓。他們越發的覺得恭王的討伐檄文不是無的放矢......
雖然太孫殿下從前款和仁慈平易近人,可是或許那是表象呢?現在見聖上病了,就露出這樣肆無忌憚的真面目來,不,或許連聖上的病......
思及此,百姓們愈發的騷亂起來,有性子烈些的,已經開始指天大罵,僧衆們也都開始齊聲唸佛。
或許是這唸經的聲音太大,或許是這些和尚們的光頭在這樣的太陽底下越發讓人不能忽視,原先還只是限於口頭上辱罵的民衆們終於忍不住了,不知是從哪裡飛出了一隻鞋子啪的一聲重重的打在了拿着排棍攔路的衙役臉上,緊跟着就有第二隻第三隻,到最後,成排的衙役們被逼着如同潮水一般後退,百姓們越過坐在地上的僧衆,潮水一般的又拍向正準備繞路的太孫和太孫妃的儀仗。
常大老爺站在臨街的露臺上看了半響,若有所思的點頭。
大管家嚇得面無人色,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這......太孫妃也太過了......何必非得跟百姓們犟着來呢?這樣一來,豈不是就故意跟百姓們過不去嗎?原本就民怨沸騰了,她再這麼一鬧,太孫殿下的名聲只會更臭。”
要的本來就是更臭的效果,常大老爺目光緊緊盯着被衙役和金吾衛羽林衛圍在中間的太孫的那輛四匹馬同拉的馬車,眼光閃爍沒有說話。
這位太孫妃,就跟父親說的那樣,她揣摩人心的本事無人能及,見縫插針利用人心來達到目的的本事也無人能及、
一個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而已,這份本事......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有的,他佈置爲何,聽見底下排山倒海的喊災星的聲音,忽然打了個冷顫。
“真是個災星了......”徐大帶着幾分笑意也站在不遠處的一座茶樓延伸出來的飛橋上,遙遙的看着不遠處亂作一團的朱雀街和疲於奔命的金吾衛羽林衛們:“這位宋六小姐人如其名,果然脾氣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脾氣要是小,良娣娘娘和世子爺能是那個下場?”有人嗤笑了一聲從房間裡走出來站在他身邊,也跟着他的視線看向那輛馬車:“也幸虧她有這麼個脾氣。”他說着,見徐大笑的更開心,也跟着笑了:“就像咱們侯爺說的,人的脾氣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不需要再忍的時候,只會越發的肆無忌憚,不會更加收斂。現在他們自以爲局勢是對他們有利的,當然看不到底下的民怨沸騰,也不覺得御史們的憤怒有多嚇人了。畢竟年輕嘛......”
年輕,自以爲是,自以爲無可取代,真是笑話。
徐大眼睛裡的笑意不變,回頭去看那人:“安排好了嗎?史御史那個老頭子還聽使喚吧?”
“什麼使喚?”那人失笑:“您可別這樣說這位鐵面無私的御史大人,其實也不用咱們怎麼攛掇,史御史本來就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聽到那些流言,自己就坐不住了。何況今天這事兒......”他指了指鬧的更加沸反盈天的朱雀大街:“只要今天的事傳揚出去,綁着史御史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說着,嗤了一聲,又道:“只是,陳翰林和鄭大人怎麼辦?他們在牢裡不知道撐不撐得住......”
徐大並不當回事:“這有什麼?他們必定會撐得住的,內奸撐不住倒是真的。”
他早在錦衣衛抄家之前就已經望風而逃了,不過還是留個內應在陳翰林府裡有備無患,畢竟陳翰林鬧的這麼利害,不引人懷疑都難嘛,既然如此,他們要找內奸,那就如他們所願咯,找到了內奸,自然就不容易想那麼多了。
“不過也無所謂。”徐大不再看下去了:“反正也就是這些日子了。”他說着,又肅了臉色:“只是......宮裡怎麼一直沒有動靜?”
現在建章帝已經病倒了,宮裡盧皇后又病歪歪的,正是趁機接東平郡王出來的好時機,可是不知道怎麼,宮裡那個內應接到消息都已經過去七八天了,可是半點動靜都沒有,難不成又出了什麼問題?
只可惜現在太子妃掌管宮闈,他們又不好引起動靜,否則還是該再往裡送個消息,別的都不要緊,唯有東平郡王的安危纔是最要緊的,東平郡王要是出了事,他們就算是把京城翻了天,回去也要被韓正清大卸八塊的。
“東平郡王殿下恐怕不能輕易相信吧。”那人有些不以爲意,他關心的倒是別的事:“不會引起懷疑吧?聖上這病......其實本來應該是暴斃的,爲什麼成了昏迷不醒了?”
他們下的毒藥,本來應該是叫建章帝當場斃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