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宜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地將頭撇了過去,不看自己的丫鬟。
周嬤嬤見方靜宜如此也是爲她心疼,她提着袖子揩了揩已經溼潤的的眼眶:“老奴也是一個奴才,自然是沒有資格說什麼的。但是老奴會把十三小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三老婦人,請族裡定奪。十三小姐,您也不要難過,老奴知道你向來孝順,從來就不喜言別人之過,三老夫人也是知道的,這件事情實在是與你無關。”
春華也道:“這是奴婢心中不平,非要爲小姐討個公道,是奴婢以下犯上。奴婢甘願受罰,方家要如何處置奴婢奴婢都沒有怨言。”
方靜宜搖頭:“我知道你們都是真心爲我好,我又怎麼能讓你爲我受過?周嬤嬤,這丫頭雖然口無遮攔,但是她伴我多年,我實在是不忍見她受過。只是她胡說八道,污衊尊長,我也不想留她了。你還是帶了她走吧。”
春華聞言大急:“小姐,您要如何懲罰奴婢,奴婢都甘願,可是奴婢要是走了,您可怎麼辦?整個伯爵府除了奴婢和秋實,誰又是真心爲你?秋實是個實心眼,怎麼能護得了你?”
方靜宜撇過頭去,只是垂淚,卻不鬆口。
春華趕緊祈求地看着周嬤嬤。
周嬤嬤想了想,笑道:“依着老奴來看,其實春華的錯處到也不大。她既然是太夫人留下來給十三小姐的丫鬟,那麼自然就只能忠於太夫人與十三小姐。見你受了委屈而裝作沒又看見這纔是背主忘德!十三小姐,您看這樣好不好?您不如還是先將這丫頭留下來,至於怎麼處置……等老奴回去稟明啦三老夫人,由她老人家定奪。”
春華點頭如搗蒜:“奴婢願意受罰,什麼懲罰都願意受,小姐···…”
方靜宜終於轉過了頭來,看了看春華,又看向周嬤嬤,最後也只能輕嘆一聲。
周嬤嬤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自己也該回去覆命了,便起身告辭:“老奴今日就先走了,以後老奴一定常常過來看望三小姐您。”
方靜宜聞言有些不捨,但還是懂事道:“靜宜知道嬤嬤向來事忙,您回去吧。幫我給三老婦人道個好。另外…···”
周嬤嬤見方靜宜欲言又止,便停下來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她將話說完。
方靜宜卻是道:“嬤嬤,這丫頭說話也着實誇大了一些,靜宜哪裡就又那麼不堪的境地?嬤嬤。靜宜求求您,千萬不要讓族裡怪罪我祖母不然靜宜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得委屈的。”
周嬤嬤笑道:“十三小姐您安心,老夫人若是沒有錯處,誰也不會冤枉了她的,你好好養病,萬事都別管,無論發生何事都與你無關。你是個好孩子,這是三老夫人一直在老奴耳邊唸叨的。”
說着周嬤嬤就轉身往外去了。
“去······替我送一送嬤嬤。”方靜宜趕緊地對跪在地上的春華道。
春華麻溜地爬了起來,追了出去。
周嬤嬤見春華送了出來了,笑着拍了拍她地手:“你回去照顧你家小姐吧。”說着又悄悄在春華耳邊說了一句:“好丫頭嬤嬤會幫你說好話地。”
春華趕緊道謝,見秋實在屋子裡照顧方靜宜,又堅持將周嬤嬤送了出去。
只是走默默一走,轉過身便自己對自己做了一個大大地鬼臉,無聲地咧嘴大笑。怕被人看見,又趕緊將自己地嘴捂住了。
而廳裡,方伯爵陪着方七和已經睡得正香的老族長在喝茶聊天。
只是他越想越覺得今日的事情有些蹊蹺,想要派人去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方七在場,讓他連一點小動作也做不了。
直到自己剛剛派去給周嬤嬤帶路的管家進了來了。
那管家看了看方伯爵又看了看低頭喝茶的方七暗中向方伯爵使了好幾個眼色。臉都有些抽經了,方伯爵心中有些惱怒但是又礙於有客人在場,不好發作。
好在方七一直低頭喝茶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的樣子。
方伯爵這時候自然已經知道事有蹊蹺了,想了想,他還是硬着頭皮道:“七哥,我先失陪一下。”
方七聞言擡頭溫和地笑了笑:“十五弟忙去吧,一家人不必多禮的。”
方伯爵點了點頭,示意那管家跟自己出門去。
方伯爵將人帶到了隔壁,皺眉道:“沒見到有客人在場嗎?發生了何事讓你這副模樣?”
管家早已經是滿頭地汗,他在方家多年,自然是經歷過許多地風風雨雨地,依着他的經驗,自然是看出了今日地事情怕是有些麻煩。所以纔會不顧有客在場,還要稟報方伯爵。
“老爺,剛剛奴才陪着那位老嬤嬤去大小姐地院子,只是隔了老遠,還沒進去就聽見院子裡一片哭喊之聲。奴才見事情有些不對,原本是想要將那老嬤嬤帶回來的,不想她卻是自己往院子裡去了。”
方伯爵一驚:“爲何會有哭喊聲?出了什麼事情了?”
那管事臉上有些爲難,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奴才進去一看才曉得,原來是老夫人派了人來,要賣了大小姐地陪嫁丫鬟。那些丫鬟是太夫人在地時候就跟着大小姐的,見大小姐病重,便不想走,於是就……”
管事不說下去,方伯爵也明白了發生了何事,他臉色有些難看:“母親她好端端的,怎麼會跟靜宜地丫鬟過不去?”
管事看了方伯爵一眼:“爵爺您剛回來不久,可能還沒人報與你知·其實今兒上午地時候,老夫人和二小姐去了大小姐地院子一次。”
方伯爵愕然,他母親對方靜宜從來是不過問的,今日怎麼會去靜宜地院子?方伯爵有了不好地預感,直覺族長和方七今日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
管事知道什麼事情能瞞着,什麼事情不能瞞,不然等到主子秋後算賬,他知情不報,吃不了兜着走。
“具體是何事·奴才是管外院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奴才後來聽人來報說,老夫人對這大小姐大發雷霆,還······還動了手。大小姐最後昏厥了過去,請了大夫來看說,大小姐病情又加重了。”
方伯爵覺得自己地太陽穴突突直跳,忍着氣道:“母親她好端端地又爲何生氣?”靜宜雖然不是他女兒,但是他也知道那丫頭向來性子乖巧,逆來順受,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惹老夫人生氣的。
方伯爵這些年來·一直覺得自己地母親當年所做地事情,是他人生中地一個大污點。有時候他與別人一同求一個差事,最後若是差事被皇帝給了別人,他就會疑神疑鬼,覺得是皇上因爲當年之事,對他懷有成見。
所以這些年,對方靜宜,他雖然不可能像是對自己的親生孩子,畢竟心中還是有疙瘩地。
但是他也贊成自己地妻子對待方靜宜地態度。絕對不願意虧待了,而惹了外頭地閒話·更加讓人不會忘記他地爵位是如何得到的。
說起來,這位爵爺也挺悲催。她母親心心念念地謀了自己認爲最好地東西給他,他卻覺得·這是他人生地污點。甚至有時候會想,憑着他自己地本事,沒有這個爵位他是不是可以在仕途上走的更遠一些。
管家察言觀色,知道方伯爵已經生氣了,而有些事情伯爵問別人也能打聽到的,因爲府裡很多人都知道:“老夫人生氣是因爲······她說了要讓大小姐給那李公子做妾。奴才想着,怕是大小姐不願意,所以···…”
管家也是人精·自然是知道方伯爵的態度·所以他說了老夫人,卻沒有將方靜妍說出來·雖然方靜妍纔是罪魁禍首,但是畢竟是方伯爵疼愛的女兒。有錯最後也沒有錯·他以後可還是要在伯爵府討生活的。
不過他雖然只說了這麼一句,方伯爵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件事地始末。他了解自己地母親,自然也知道爲何她會讓方靜宜當妾。
如此,也難怪方靜宜會氣得病重了,怕是任誰也受不了這種侮辱。方伯爵閉了閉眼,攆緊了拳頭,好讓自己不氣得發抖。
他不由得心中怨恨方老夫人,她怎麼就能如此呢?難道她不明白這些年,自己因爲她地緣故受了多少的委屈?怎麼就不能好好地在後院裡待着,頤養天年?非要時不時地出來給他添亂。
現在這事情顯然是鬧得大了,連族長都驚動了,這又要如何收場?這段日子他正好在某一件好差事,想要向人證明,即便是沒有這個爵位他也能與他的祖父一般出人投地。
可是這件差事還少不了方氏族人的出力,原本族裡已經答應幫他說合···…現在看來怕是又要難了。
方伯爵沉重着心情回了廳裡,方七依舊坐在哪裡品茶,見他進來點頭笑了笑。
又過了一會兒,周嬤嬤回來了。
周嬤嬤看了方伯爵一眼,走到方七面前道:“大爺,奴婢已經看完十三小姐了。”
方七點了點頭,也不問,只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先回去吧。”說着又去輕聲喚醒了方老太爺。
方老太爺咂了咂嘴,張開了眼,誰也不看,張嘴就是一句:“嗯,老朽真是此意。”
方七無奈地搖了搖頭,扶了他起身。又讓方伯爵留步,幾人徑直去了。
方伯爵見人走了,臉色便立即沉了下來,轉身就往後院去了。
方伯爵覺得有方老夫人這樣地母親,是他的悲哀,其實有他這樣地兒子,又何嘗不是方老夫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