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不知道趙氏當年是下了怎樣的狠心纔會下定決心做出這種掉包的事情來,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後悔。
可是有些事情,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即便現在知道了鶯歌是王家的嫡女,而王璟只是一個奴婢之子,那又能如何?鶯歌還能回來當她的王家小姐?
對王家來說,這是醜聞。單看當初王家對待五娘事件的處置就能料想得到王家的態度了。
鶯歌要回到王家很難,而王璟又該如何自處?
王璟……想到那個高大憨直的少年,三娘心裡有些難過。只是此時,王璟的心裡比她要難過許多倍吧。任是誰,突然間得知自己的這種身世,都沒有辦法接受。
屋子裡正沉默着,三娘是在想這件事情的應對,趙嬤嬤坐在那裡暗自抹淚。外邊門口卻響起了白英的聲音:“小姐,白蘭回來了。”
三娘聞言,微垂的眸子倏地一擡,轉頭朝外道:“讓她進來。”
門“吱呀”一響,白蘭一人走了進來。
趙嬤嬤省了省鼻子,有些驚訝地看着這個從未見過的美貌丫鬟。
三娘卻沒有時間與趙嬤嬤介紹人,也不待白蘭行至眼前,就問道:“怎麼樣?可是有消息了?”
白蘭只在進來的時候看了趙嬤嬤一眼,便沒有注意了,聽三娘這麼問,她回了一個笑容點頭道:“有消息了,人很安全。”
三娘鬆了一口氣,人平安就好,別的以後可以慢慢來。
“嬤嬤,我讓人進來服侍你吃藥。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三娘朝着一直打量白蘭的趙嬤嬤道。
“小姐您有事儘管去。”趙嬤嬤立即轉過頭來對三娘道。
三娘起身:“嬤嬤,你好好吃飯。若是我再聽聞你吃不下飯的話,恐怕還會因爲擔心而回府,可是我總是回來的話怕是會惹人閒話,你就當是疼我了好不好……”
三孃的溫言軟語讓趙嬤嬤又是熱淚盈眶:“小小姐。你不要爲老奴掛心了,老奴這條老命還能苟活些年歲呢。”
三娘見趙嬤嬤答應了不再絕食,便又讓白英去將被薛氏派來伺候趙嬤嬤的丫鬟叫過來服侍薛嬤嬤吃藥,她自己去了薛氏那裡。
三娘將自己今天回孃家的藉口與薛氏說了。讓薛氏以後幫忙遮掩一下。她今日回來輕車從簡,帶的人本來就少,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人。薛氏知道當人媳婦的不宜,忙應了。
“本來還想留你說一會兒話的,你卻只坐了這麼一會兒就要走。”薛氏有些不捨道。
三娘笑道:“總回家是不容易,但是要見面又不難。只是您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應太過勞累。不然我到是想時不時約您出門。”
薛氏想想覺得也對,又體諒三娘如今也是爲人媳婦的難處,笑道:“你說的也對,你嫁得近,比起那些遠嫁的姑娘,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與薛氏告完了辭,三娘出來問白蘭道:“他現在在哪裡?”
……
外城的城西,是京中比較繁華的商業聚集之地。也是普通百姓們聚居的地方。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同時人員的成份也比較複雜。有在京中住了幾輩子的“本地人”,也有走南闖北的客商。還有遊手好閒的無業遊民。
將閒雜人等都留在了某一處茶樓,三娘換了一輛不引人注意的馬車,一路行過了西城最爲繁榮的一條街道,接着七拐八拐地進了某一條小巷。
在京城,這種無名的偏僻小巷子有很多,房舍大都老舊又簡陋。住在這裡的,有些是祖祖輩輩都居與此地的。有些是進京來做買賣的或者是一些家境比較貧寒的讀書人,幫閒,他們都是租客。
“少夫人,再裡面馬車進不去了。”白蘭一直在坐在馬車靠近門的地方。注意指導車伕行車。
三娘掀開了馬車窗圍往外看,入眼的便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周圍又一些狹窄的卻有四通八達的小巷子,偶爾還能聽聞一兩聲狗叫。
“還有多遠?”三娘一邊打量這一邊問道。
“從前面的巷子進去就是,靠着最外頭的這一戶人家。”白蘭指着馬車前方道。
三娘想了想:“確定人在裡面嗎?”
白蘭點頭:“寅壬一直派人守着的,五少爺就在裡面。”
“那我下車吧。”三娘看向白蘭:“可是會給你們添麻煩?”
白蘭沉吟道:“最主要的是少夫人您的安全。不過周圍還有我們的人,又有我在一旁護着。安全應當無慮。”白蘭很是自信。
“小姐——”白英喊道,她剛剛也打量了一下週圍,還是有些不放心。
三娘拍了拍她的手:“無妨的,你幫我把披風穿上。我帶上風帽就是了。”三娘今日出門帶的披風有些大,上頭的風帽帶上的話能遮住大半部分的臉。
白英見三娘主意一定,只能將披風拿出來,幫三娘穿上。接着自己先跳下了馬車,扶着三娘下車。
巷子裡的路是土路,僅能容三人並排而行,牆角還鑽出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雜草,中間供人行走的地方到是被積年累月地走平坦了。
三娘才一站定,就看到白蘭朝着暗處打了一個手勢。三娘朝那邊看去,卻只看到一堵民房低矮的圍牆。白蘭走在前面,示意三娘跟在她後頭,白英緊緊跟在了三孃的後面。三人朝巷子裡行去。
在第一扇門前站住了,三娘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座很普通的民居。有些破舊的木門,門上還貼了一副財神畫像,只是已經被撕下了一小片的角。
白蘭擡手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聲。白蘭皺眉,又重重敲了幾下,白英看着那有些搖搖欲墜的木門,不動神色地拉着三娘往後退了退,只是巷子狹小,也退不到哪裡去。
白蘭還欲再敲,裡面卻是有了聲響,有人大着嗓門吼道:“誰呀?”接着便是行向門邊的腳步聲。
白英見是一個陌生男子應聲,有些緊張地看向三娘,三娘到是站着沒動。
不一會兒,門從裡面開了,一箇中等身材,面目端正的男子出現在了門口。看到門前的三人,他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地開口:“你們找誰?”
三娘帶着風帽,低着頭沒有說話,白蘭移步擋住了那名男子看向三孃的視線,開口道:“我們是來找王家五少爺的。”
那男子聞言,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一頭霧水:“什麼王家五少爺?不認識。你們是不是找錯地兒了?這裡只有一個張家三少爺!”
白英皺眉:“什麼張家三少爺?”
那男子咧嘴一笑,用拇指指了指自己:“你眼前不就是了?張家三少爺在此。”
白蘭見他油嘴滑舌,心中氣惱,可是想到三娘在自己身後,她不想惹出事端,只有將氣忍了。
正想再說,裡面卻是又響起了腳步聲,擋在門口的男子也不回頭,只大聲嚷嚷了一句:“娘子,你先做飯,我馬上就來幫你。”說着就將腳先縮了回去,欲把門關上。
白蘭忙伸手去擋,裡面的男子用力關門,嘴裡還苦哈哈地嚷道:“這位姑娘,您就放過小的吧,小的家裡有隻母老虎,不能放你進來,還請回吧?”
白蘭眯了眯眼,提起腳似是想要踹門。
三娘卻是輕輕拍了拍白蘭,朝着裡面揚聲喊道:“哥哥,是我。”
關門的男子聞言從僅留着的那一條縫隙中看了看三娘,又轉頭看了看院子裡頭。院子裡卻是半天沒有動靜。
那男子二話不說又要關門。
三娘也不再吭聲,只在門口站着不動。白蘭看了三娘一眼,想了想便將手放下了。門內的男子乘機將門關上了。
“小姐——”白英扯了扯三孃的衣袖。
三娘知道白英是想要勸自己離開,她朝白英悄悄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於是幾人就在門口站着。
過了一小會兒,白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白蘭看了白英一眼,突然開口道:“少夫人,您穿得少,可別感冒了。”說着還朝白英眨了眨眼。
三娘因爲一直低着頭,沒有看到白蘭的神色,不過她明白白蘭的意思,沒有吭聲。
不多會兒,門卻是開了,出現在門口的卻是一臉頹廢之色,身上還皺巴巴的王璟。
三娘擡頭,看向門口抿着嘴脣不說話的王璟,朝着他甜甜一笑:“哥哥,你果然在裡面啊。”
王璟避開了三孃的眼神,將頭低着,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三娘朝王璟走近了幾步,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三娘卻是眉頭也沒有皺,若無其事道:“聽說你去酒館吃霸王餐讓人趕了出來,之後因怕被家中長輩責罵,所以沒有回家。我打聽到你暫避此處,便來找你了。”
王璟知道自己現在身上肯定不好聞,下意識地往後避了避,與三娘隔開了些距離,有些不自在道,卻是始終也不擡頭:“你先回去吧。”
三娘卻是繞開了王璟,側身從他手邊進了院子,轉頭衝着王璟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