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小姐和三太太如今的日子過得……並不好。”薛嬤嬤道。
薛氏聞言有些明白了,覺得這位堂嬸和堂姐可能是連溫飽都顧不上,所以纔會將婚事先放下了。
薛嬤嬤也不多解釋,而是雙膝一彎就在薛氏面前跪下了。
薛氏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嬤嬤,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薛嬤嬤避開了薛氏的手,搖頭道:“老奴有一事相求。”
薛氏一愣,忙道:“嬤嬤有話請說,只要能做到的,鳳姐定然會做,嬤嬤不必如此的。”
薛嬤嬤身子紋絲不動:“老奴想求夫人將三太太和如玉小姐接到府裡來住。”
薛氏聞言驚訝過後有些猶豫:“可是,這件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怕是要問問老爺的意思。”
薛嬤嬤頓了頓:“只要夫人您開口,老爺必定會準的。”
薛氏有些沉默了。
薛嬤嬤擡頭看向薛氏:“夫人,薛家的人丁向來單薄。你如今也就只有如玉小姐這麼一個姐妹的,夫人和老爺在世的時候就一直對三太太和如玉小姐照顧有加,如今老爺夫人不在了,可他們在天之靈也定是希望你能幫三太太和如玉小姐一把的。”
薛氏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會跟老爺商量的,嬤嬤你趕緊起來吧。入了秋了地上涼。要是患了老寒腿就要難受了。”
薛嬤嬤見薛氏應了,便道了一聲謝,站了起來。
薛氏又笑着安慰道:“嬤嬤放心,既然她們是我的堂嬸和堂妹。來了府上我自當好好照顧的。堂妹今年已經十八了,再拖下去就耽誤了。我會尋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給她說一門好親的,嫁妝也由我給她出就是了。”
皇家當初除了送還薛家的宅子產業之外,還送了一些金銀之物。這些都是薛氏自己收着的,王家也當是薛氏的嫁妝銀子。沒有干涉。這幾年王棟的俸祿也都是如數交給了薛氏打理,這些年的積蓄也都沒有瞞着她,因此薛氏如今手上倒是寬鬆的。
薛嬤嬤聞言卻是看了薛氏一眼。沒有做聲。薛氏只當是薛嬤嬤贊同了自己的意思,便想着等老爺回來的時候與他提一提這件事。
“對了,五少爺和三小姐她們什麼時候能過來?現在老夫人那裡應該已經收到了老爺的信了吧?”薛氏想起來這件事情了。
她其實心中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這幾個繼子繼女是不是好相處。在王家的時候雖然與兩個姑娘打過些交道。知道那位三小姐性子溫婉,逢人三分笑,對她也尊敬。二小姐性子活潑開朗,倒也還算乖巧。而那位老爺的嫡子,只是在成親後來給她請過幾次安,每次都是沒有什麼話說的樣子。
看着都像是好相處的樣子,可是那時候在王家畢竟是各自有各自的院子,接觸的少自然是無法細細分辨的。這回到了同一個屋檐下。也不知道能不能處得來。
薛嬤嬤擡眼一看薛氏那蹙着的眉頭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嚴肅道:“夫人,您是他們的母親。怎麼能在兒女面前露怯?即便是擔心,也是該他們擔心伺候不好您。”
薛氏聞言勉強笑了笑。到底是少了幾分底氣。這幾年,王棟對她很好,只是她進門四年都無所出。女人沒有孩子傍身,終究是缺了立場。
薛嬤嬤見狀搖了搖頭,二小姐就是太軟弱了。這也難怪,丫頭肚子裡頭出來的,怎麼能跟嫡出的比?
“夫人您放心,有老奴在。王家的少爺小姐們來了,也得老老實實地守好這京城王家的規矩。這裡是京城不是山東青城縣,您纔是這後院的主子,誰來了都得按着您的規矩來。”
薛氏裝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與薛嬤嬤再說起這個問題,只道:“院子都安排好了嗎?”
薛嬤嬤道:“幾位少爺現在已經大了,主不得內院,就安排在外院的兩個小跨院裡。兩位小姐同住在前面的西廂。那位老姨娘就安排在後罩房。”
薛氏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反正東廂和西廂都空着,就讓兩位小姐一人住一廂吧,免得兩人在一處擠了。”
薛嬤嬤皺了皺眉:“東廂老奴想着要留給三太太和如玉小姐住的。”
薛氏這纔想起來她剛剛答應了要接薛家的堂嬸和堂妹進府的,想着若是讓客人住後罩房到底不像話便作罷了。只是想着薛嬤嬤像是已經早就安排好了的樣子,卻是剛剛纔求到她面前來,像是算準了她會同意似得,心裡終究是有些不自在。
薛嬤嬤卻沒有注意薛氏的表情,又道:“外院的兩個跨院我已經安排佩蘭和青黛兩人帶着小丫鬟們去收拾了。左右廂房也打發了木蓮和沉香兩人去。明日再從庫房裡尋些擺設擺進去,缺什麼的話再打發人去外頭買。被褥和靠墊都送到後頭的漿洗房了,等幾日就能鋪上去。”
薛氏知道薛嬤嬤在安排內務上是一把好手,當年在她嫡母薛夫人和她嫡姐薛梅心身邊的時候就是如此了,倒也不怕會出什麼岔子。
薛氏一邊認真聽着一邊點頭。她是當過丫鬟的,對內宅的事情也不陌生,只是沒有指使人的經驗。但是想着不能總是這樣靠薛嬤嬤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她自己卻是當家的本事半點不會,便也留心學了起來。
這還是那個叫沉香的丫鬟提醒她的,說若是什麼都依仗着薛嬤嬤的話去做,到底是少了幾分當家夫人的威嚴。到了別人家去做客的話,和夫人們聊起當家的事情她一問三不知,就壞了。
薛氏心裡念着的大丫鬟沉香現在正和另一個也是從老夫人院子裡出來的丫鬟木蓮撈起袖子打掃西廂房。
“沉香姐姐,這裡是給誰住的呀?”木蓮性子活潑,一出了薛嬤嬤的視線範圍就改不了嘰嘰喳喳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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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這幾年到是沉穩的許多,聞言笑道:“總歸不是三小姐就是五小姐了。”
木蓮點了點頭:“沉香姐姐,你說爲什麼夫人這次連崔姨娘也要接過來呀?我以前就聽院子裡的婆子說過,正頭娘子和那些妾們就像是狗和貓,是不能一起待着的,否則就會互掐個你死我活。夫人性子好就算了,還這麼大方。”
沉香聞言瞪了木蓮一眼:“小心這話被薛嬤嬤聽見了,讓你吃苦頭!提醒你多少遍了,你現在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不是三等的小丫頭了。不要跟那些婆子們亂嚼舌根,小心禍從口出。”
木蓮吐了吐舌頭,她雖然也是老夫人賜給夫人的,卻是因爲夫人身邊的一個大丫頭突然患了病才從二等丫頭提上來不久的,總是少了些當大丫頭的自覺。沉香卻是一來就當了一等大丫鬟,又會討夫人歡心,如今早已經不是孫氏院子裡那個三等丫鬟了,連後來薛嬤嬤親自挑選進府的佩蘭和青黛兩人都要給沉香幾分面子。
因常嬤嬤言明瞭是要罰她們兩人,所以她們也沒有叫小丫鬟幫忙。其實這幢宅子她們住了一年了,東西廂房雖然一直沒有人住,但是薛嬤嬤都是安排了人打掃的,說起來活兒並不重。她們也是從小丫鬟做過來的,這點活兒自然是不在話下。
因此想很快就被打掃完了,兩人又收拾好了東西要去東廂。
木蓮彎腰端起木盆的時候,被她掖在腰間的一枚小銅錢掉了出來,在地上一路滾到了走在前頭的沉香的右側,沉香看都沒看就伸出腳將那枚小銅錢踩住了。
“呀,我的錢!”木蓮忙將手中的木盆放下,從沉香的繡花鞋底將自己的錢救了出來,捏在手中吹了吹又收回了小荷包。
沉香愣愣地盯了自己的繡花鞋片刻,才反應過來,接着笑話木蓮道:“瞧你這守財奴的德性,真給我們府上丟人。”
“一文錢也是錢啊,可以買一塊桂花糕呢。”木蓮不以爲恥,反而是有些得意道。
沉香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她這時候心裡想着的卻是,她的左耳看樣子如今是全好了。
多虧了三小姐幫她尋的那一張藥方子,她按着方子吃了好幾年的藥。開始是天天吃,近兩年每一個月吃一次,沒想到真的好了。
而王家山東青城縣老宅,自早上孫氏在鬆齡院說了要將幾個孫子和孫女送到京城之後,王家衆人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了。
王玬和王璟兩兄弟自從回來之後聽到了這個消息差點沒高興地跳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愛玩鬧的年紀,也總想着要出門走走看看,如今這大好的機會不期而至,想不高興都難。
王璟知道三娘會與他一起去之後,更是高興。不然他雖然也想進京,最後恐怕也會因爲不放心自己的妹妹寧願留下來。
而白氏自從自孫氏院子裡頭出去之後就一直心事重重,她其實也並不全是因爲這一次自己的兒子去不了京城的官學而失望,她是憂心孫氏會像當年對待她的夫君一樣對待她的孩子。
父母總是望子成龍的,因此沒有什麼比知道自己兒子的前途面前擋着一座大山更讓白氏擔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