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孃朝那女子看去,見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並不十分出色,但皮膚白皙,身姿也十分婀娜,到也算是有些顏色。
只是這丫鬟行止沉穩,面容也帶着些與剛剛那一名攔路的隨從一樣的冷,似乎並不把她這個少夫人放在眼裡。
二孃心中已經有些不快了,她纔是沈惟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這個當妻子的在新婚之夜被冷落不說,還被當在了自己相公的書房之外。可是偏偏一顆奴才卻能自由進出她相公的書房。
雖然心中有些怒火,但是二孃這些年的修爲已經大有進步,自然不會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沈惟的書房之前與一個奴才一般見識,自降了身份,惹了沈惟不喜。
於是她面上已經先她的心緒一步露出了溫婉的笑意,一面上前一面道:“你是季兒吧?相公他……”
不想二孃才踏出了兩步,話還未說完就被季兒攔住了。或者說,季兒攔的不是二孃,而是她身後跟着的那幾名丫鬟:“少夫人,少爺只讓您一人進去。她們……是要留在外頭的。”
季兒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瞥了二孃身後跟着的侍女道。
二孃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緩緩吸了一口氣:“這是相公的意思?”
季兒低頭道:“少夫人,這是樓裡面的規矩,任何人,除非得了少爺的允許,都是不得進入書房的。”
儘管二孃覺得被下了面子,但是她也不想爲了這種事情與季兒爭辯,反正丫鬟進不進去,她也是不怎麼在意的。
二孃轉過身,伸手拿過了薄荷手中提着的食盒,有對季兒點頭微笑着道:“那我自己拿進去就是了。”
季兒便不再說什麼,只躬身福了福,便給二孃在前頭帶路。
新悅樓裡也只有像是書房的那一間大屋子點了燈,院子裡還是暗的。季兒只顧着往前走,也不管二孃在後面能否跟上。二孃提着食盒咬牙跟着,因不小心踢到了一塊庭院中用來裝飾的石頭還差點摔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季兒終於放緩了步子。二孃心中惱怒,更加認定這個叫季兒的丫鬟是故意與她過不去了。
在外頭看着書房裡着院門不遠,可是這麼走着卻也並不算近,庭院空曠寬闊。雖然路旁有些裝飾用的不是很大的太湖石,卻不像是外面那般種着樹。
這樣的地方不好藏人,誰人進了院子,在書房裡的人一眼就能看見。
終於走到了書房門口,這書房在院子的正中,是一個有着三個大開間的兩層樓。
季兒上前去輕輕釦了扣門:“少爺,少夫人來了。”聲音雖然恭謹,卻也沒有多多少的熱度,好像她這個人就是這冷冰冰的性子一般,聽在二孃的耳中卻是覺得這丫鬟很是得寵,因此纔會被沈惟慣的忘了尊卑。
“進來。”裡面的聲音溫和,讓人聽着就覺得說話的人定是一位謙謙君子。
二孃心跳有些急。雖然她總共沒有見過沈惟幾次,但是這個年紀的女子,誰不愛俏郎君?平心而論,沈惟的相貌和氣質在京中的貴公子中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一個天之驕子,主動求娶自己,並承諾會給自己想要的一切,這讓二孃心中如何能不懷了憧憬,存了心思?且那一日,沈惟能找到她,也正說明了沈惟的實力不容小覷。
一個出身極好,相貌俊俏,又有本事的丈夫,讓三娘在同族姐妹中風光無限。甚至連王家也只能將她安安穩穩地送進沈家。這讓二孃心中有些快意。
這種種情緒疊加到一起,讓二孃對沈惟這個人產生了有些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仰慕之情。
季兒幫二孃將門推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躬身退了下去。
書房裡只有右邊的書案上點了一雙蠟燭,照的得書案周遭很是亮堂,可是這屋子極大,沒有被光亮照到之處到讓人覺得更黑了一些。
沈惟正拿着一本冊子坐在書案之後,燭火照得他更加的面容如玉,面部線條也更加柔和了幾分。
二孃又深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的心跳不那麼急。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提着食盒盈盈地走了過去:“相公,我給你送醒酒湯來了,你餓不餓?我還讓廚房做了幾碟小菜。”
沈惟將手中的冊子放了下來,挑眉看着二孃將食盒揭開,從第二層裡端出了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醒酒湯。同時原本充斥着墨香的書房,也飄滿了飯菜的香氣。
“不用了,我不喝。”沈惟黑沉沉的眸子讓人看不清情緒,儘管他嘴角微微勾着。
二孃正端了醒酒湯上前,聞言一頓,擡頭看向沈惟,這時候她站着裡沈惟已經很近了,這才發現沈惟的身上並沒有酒氣。
“相公……你沒有喝酒?”或者是已經沐浴過了?沈惟身上已經換上了白袍,喜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下了。
沈惟淡淡道:“喝了幾杯而已,不用醒酒湯。”他從來不會讓自己喝醉。
二孃端着碗,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進退不得。她是聽說新郎官都會被人灌酒的,即便是三孃的相公也沒有逃脫,所以纔會想着給沈惟送醒酒湯來,好讓沈惟看到她賢惠的一面,而非單單將她看作是因爲有利用價值所以才娶回家來的女人。畢竟兩人已經是夫妻關係了,是要過一輩子的。
“放下吧。”沈惟出聲道。
二孃聞言心中一喜,笑着看了沈惟一眼,將手中的碗放到了桌上,似是得了鼓勵一般的道:“沒喝醉自然是好的。那相公你用些吃食吧?今日定也沒有吃什麼東西。”
沈惟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帶着些審視的目光看着三娘喜滋滋的張羅着將食盒裡的小菜和清粥擺到了桌上。
二孃忙完了,見沈惟並沒有動作,反而是將自己看着,臉色一紅,低頭有些嬌羞道:“相,相公,喝點粥吧,熱度剛剛好。”
沈惟看着二孃不語,直到二孃有些奇怪地擡眼來打量他,他才淡聲道:“你來就是做這些的?”
二孃一愣,擡頭不解地看着沈惟:“相公的意思是……”
沈惟站起了身,走到二孃的身前。二孃有些拘謹地搖了搖脣,沈惟卻是伸出右手輕輕捏住了二孃的下巴,彎身靠近了她。
二孃眨了眨眼,心中急跳,呼吸不暢。
沈惟卻是突然勾起了嘴角,笑意未達眼底:“原以爲你是個不一樣的,原來還是跟那些個蠢女人沒有什麼兩樣。”
二孃聞言身子一僵,猛然擡頭,臉上有些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惟有些嫌惡地將手放開了,掏出了自己的手巾,一面擦着手一邊淡聲道:“你忘了我當初跟你的約定了?”
二孃看着沈惟優雅的動作,抖着脣喃喃道:“約定?”
沈惟垂着眸子:“我娶你,給你你想要的。而你,扮演好你沈少夫人的角色,聽我的命令行事。”
二孃想起了那一日,這個帶着溫柔的笑意出現在她面前的男子,他說他會娶她,給她她想要的,她都記得的。也因此,她不介意聽從沈惟的話。何況出嫁從夫,這也是必然的。
“我記得……”她自然是不會忘記的,可是這與她來書房有什麼關係?
沈惟微微蹙起秀氣的眉峰,看着三娘冷聲道:“那我可有讓你做出半夜探我書房的蠢事?”
二孃頭腦中嗡嗡作響,她想,肯定有什麼地方錯了,眼前這個滿臉冷意,還帶着些難掩的憎惡的男子,與她心中那個溫柔俊俏的郎君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沈惟將手中的雪白帕子扔到了地上,淡淡道:“你最好記住了,以後不要再做這些蠢事。我身邊不需要不聽話的人。回你的院子,好好做你的沈少夫人。”
“相……相……”二孃張了張嘴,可是在沈惟的目光下,她怎麼也喊不出那個稱呼了。
“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稱呼可以省了。”沈惟走回自己的書案後坐下,掃了一眼書案上的碗盤,“把東西收拾了,拿出去。”
二孃垂着頭立在原地沒有動,緊繃的雙肩讓她看着有些僵硬。沈惟沒有再理她,二孃不知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等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似乎覺得那一對五彩海獸八褂紋燭臺上的蠟燭短了一節。
“你想要什麼?”二孃看着書案後的沈惟聲音有些暗啞,她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但是眼中的無措已經被平息了大半。
沈惟擡頭,看着這樣的二孃,卻是笑了,眼中似乎也帶了點欣賞的神色:“很好。”他又恢復成了那個溫柔謙和的翩翩公子。
“你不用管我要的是什麼,只要我讓你做的你都做到就是了。”
二孃看着沈惟,眼中閃過些迷惘,很快她又恢復了清明,低頭輕聲道:“可是,我總要知道你想做什麼,才能幫到你。不然若是事與願違……”
沈惟饒有興致地看着二孃,似是在考量二孃的話,直到他莞爾一笑,溫和道:“這樣吧,我來試試你的本事,若是你能做到的話,我就告訴你我要什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