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提心吊膽地從柳氏的房裡出來後便開始魂不守舍。她將手腕上的鐲子擼了下來,仔細打量了一番。剛剛柳氏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那眼神實在是讓她心驚。
今日本來只是將鐲子拿出來試一試的,另一個大丫鬟卻突然鬧起了肚子,便來找她給柳氏送藥。她新提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是想多在柳氏面前露一露臉,做些貼身伺候的活兒,因此便很是爽快地答應了。不想走得太急卻忘了將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
原本她也是沒有太在意的,柳氏身邊跟去外任的大丫鬟們,平日裡沒少接這些金銀細軟。柳氏一般也從來沒有過問。
想到這裡,她轉身去尋自己的孃老子。翠兒的娘關婆子是在芳芷院裡頭負責看門的,剛與人換了班如今正在自己的房裡歇着。
翠兒摸到了關婆子的住處,見關婆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打着呼嚕磨着牙,睡得好不舒服,便上前去將關婆子推醒了。關婆子好夢正酣,被推醒來的時候便有些罵罵咧咧。好不容易睜開眼睛見是自己的閨女,不由得罵道:“你明知道你母親老子晚上要守門,一夜不曾睡,怎麼還盡挑着個我睡覺的時候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睡覺”翠兒皺着眉,瞪了自己的娘一眼,將手中的鐲子遞到了她眼前道:“那日那一位給你這個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什麼怎麼說的?”關婆子看了那鐲子一眼,打了個哈欠道。
“她是不是說這個鐲子是前年過年的時候老夫人讓管家給各房的姨娘添置首飾,她自己畫的式樣打的,一直不曾戴過的?”
關婆子見女兒焦急,便打起了精神,仔細想了想點頭道:“是這麼說的,我也記得府裡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之後也並沒有在崔姨娘手上見過這個鐲子,她很少戴這些東西的。”
翠兒聞言雖是鬆了一口氣,但是心中還是有些疑惑。既是這樣,那夫人是不可能見過這個鐲子的,怎麼她會……
“可是出了什麼事情?”關婆子這時候已是睡意全消了。
翠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夫人剛剛見了我手上的這隻鐲子之後的臉色讓我有些擔心,便來問一問。我還以爲她在崔姨娘那裡見到過呢,嚇死我了。”
關婆子聞言道:“怎麼可能崔姨娘裝扮向來素淨,我就從來沒有在她身上見過亮眼的首飾,這府中上下都是知道的。我看你是做賊心虛的緣故。”
翠兒雖是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是也說不上來,便點了點道:“希望是如此。那邊你以後也不要去了,若是讓人發現了那可就糟了。如今我在夫人房裡當大丫鬟,除了每月的月例之外,平日裡的賞賜也是不少,儘夠咱們花用的了,實在是沒有必要再爲了那位的賞賜鋌而走險。”
關婆子想想也對,便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我上回的時候就跟那位說過,以後便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了。”
翠兒放了些心,起身道:“那你休息吧,我回院子裡了,免得到時候夫人要叫人伺候尋不到人。”
關婆子又打了個哈欠,一邊朝着翠兒擺了擺手,不等她走出屋子便又躺下了。
“別忘了把門帶上。”
不到正午的時候,孫氏鬆齡院裡各房來的老夫人,夫人們便都告辭離開了。她們大都都是當着家的,各自府上也是有事情要忙。孫氏見人都走了,便打發個婆子去前院將王柏找來。
見王柏正一副要出門的打扮,孫氏皺眉道:“家裡纔出了事,你不在家好好帶着處理事情這又是要去哪裡?”
王柏討好地笑了笑道:“禮親王和禮親王世子到了我們濟南府,聽說過幾日或許會來我們青城。縣衙那邊派了人來請我商量接待的事宜。”
孫氏不以爲然道:“縣衙裡頭沒有人了嗎一點事情就來我們府上找人。你管他們那麼多閒事做什麼?”
“若是別的事情我也就不理了,但是禮親王來青城可不是小事。到時候以我們王家在青城縣的影響,自然是要露臉的。再說了禮親王這麼些年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一直榮寵不衰,能結交一番是好事,不能怠慢了的。”
孫氏聞言便不好說什麼了,她也只是隨便發一發牢騷。
王柏見孫氏態度軟化,忙道:“母親找我來是爲了何事?”
孫氏便將今日房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你四伯母說要你找官府裡的人去祠堂裡查證一番,看這失火之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王柏聞言摸了摸下巴道:“今日一直忙着怎麼將祠堂裡的事物移出來,和討論怎麼修復的問題,到是一下子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去。這麼說起來,四伯母說的也有些道理。若是我們家只顧着牌位而不救御賜之物,確實是說不過去,也沒有什麼好宣揚的。”
孫氏雖是也覺得這樣是有道理的,但是到底是對連氏有些不岔,聞言瞪了王柏一眼道:“總是等別人提出來了你纔想到,開始幹什麼去了?你爹是個不着調的,這些事他沒本事管,你三弟剛回來有的是事情要忙,你這個閒的每天喜歡管外面閒事的人怎麼對自己家裡的事情就這麼不上心?”
王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叫苦,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話踩到了孫氏的雷。反正這個母親,自他懂事起就一直有些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雖然他知道孫氏心裡也是對他這個兒子好的,但是總是覺得親近不起來。他倒是覺得自己那個不着調的爹還好相處一些。
“這件事情便交給你了,若是到時候你給不出個說法……”
王柏忙打斷孫氏道:“母親你放心,兒子定會好好查清楚這件事情的。”
孫氏見他將話說得滿,便也不說什麼了。
王柏卻突然想道:“對了,三弟的那位夫人怎麼會正好那會兒在祠堂出現的?”
孫氏皺眉道:“昨夜三兒出門的時候,柳氏見起了風便追着他給他送披風。不想三兒走得急,柳氏便不知不覺追出了偏角門。後來沒有追上三兒,倒是正好讓她見到祠堂那邊的煙霧比別的地方濃,還隱有火光,便過去瞧了。”
西院和東院都各有一道方便男人們去外院的角門。東院的這一道門是從王棟回來之後纔開了的,柳氏昨夜就是從偏角門出去的,正好祠堂離那裡並不遠。
王柏點了點頭,道:“那兒子先出門了,正好去衙門裡找人來。”
“對了,棟兒還未回來嗎?昨夜那麼晚了他還出門,是去了哪裡?雖是知道他剛回來,官場上肯定會有很多推不開的應酬,但是昨夜是中元節他怎麼還出去?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見他回來?”孫氏叫住要出門的王柏道。
王柏聞言頓了頓,有些吞吞吐吐道:“三弟他,他昨夜往歷城去了。我正派人去找他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孫氏狐疑道:“好端端的他去歷城做什麼?”
王柏抓了抓頭:“可能是官場上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三弟回來了您問他就是了……那個……兒子與人約好的時辰到了,兒子先走了啊。”
孫氏還想再問,可是眼前哪裡還有王柏的影子。
孫氏不由得有些氣悶,兒子長大了,一個個都沒把她放在眼裡了。
王柏出了孫氏的正房,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哎,他這個三弟啊,可真是個情聖啊女人麼……照他爹的話說,熄了燈,上了牀,兩眼一閉,上誰不是上啊不過,爹的話也不盡對啊,他摸着金氏就跟摸着自己似得半天硬不起來,摸着春風閣的魁姐兒麗娘,即便只是只小手兒,那滋味……幾乎是一瞬間他便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往身體的某一處兒地方去了。
於是鬆齡院滿院子的小丫頭們,就看着大老爺從孫氏房裡出來後,在院子裡面對着太陽流了一陣口水,之後便面色古怪地,邁着姿勢有些奇怪的步子走出了院子。不由得面面相覷。
到了下午,孫氏因爲昨夜幾乎一夜沒有睡,午睡便多睡了些時辰。才一起身,便聽見伺候在一旁的常嬤嬤道,大夫人到了有些時候了,正在外頭候着呢。
孫氏這纔想起來自從昨日起她就一直在忙祠堂的事情,倒是忘記了六娘落水的事情了。昨夜她讓芳草問了事情的始末,芳草來給她稟報的時候只說了一半便被人打斷了。想到這裡她皺了皺眉,最近府中真是諸事不順,難道是犯了太歲了?還是那人一直陰魂不散?
“讓她進來吧。”孫氏讓常嬤嬤服侍着穿好了衣裳,一邊往梳妝檯那邊去一邊吩咐道。
不一會兒,金氏便眼睛通紅地從外頭走了進來,“噗通”一聲在孫氏面前跪了。
“娘啊,你可要給我們六娘做主啊不然我們孃兒倆就沒法活了還不如一起去投了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