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途官怎麼了?雜途官還知道忠義廉恥,你們這幫子清流!你們呢?你們深受君恩,卻不思報效,眼裡只有自家榮華富貴!一羣王八蛋!”
雜途兩個字戳痛了姜飛,指着跪在他周圍的衆人潑口大罵。
“你大約以爲當衆呵斥了本帥,本帥會賞識你的骨氣膽量,現在就加以重用,或是一翻呵斥卻記住了你,禮賢下士加以重用?雜途官想往上極其不易,你又這把年紀了,嗯,就算自己不得重用,大約也想着能給子孫留一份名聲福廕。”端木華語調輕淡,話卻說的刻薄無比。
姜飛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別的什麼情緒,一張臉紫漲,不等他再次罵出口,端木華擡了擡手指,“本帥最厭這種工於心計、沽名釣譽要走捷徑的小人,拖下去!”
身後的黑山哪還容姜飛再說話,撲上去先用麻核堵上姜飛的嘴,把姜飛的嘴麻透了,倒沒五花大綁,不過用一根白絹將姜飛兩隻手虛虛束起,這綁人也當真綁的文明之極。姜飛一張嘴麻的完全沒有知覺,別說說話,連嘴在哪兒都不知道了,這下不光臉,連頭都漲的血紅,被護衛們一個傳一個直推到樓下。
連黃相公在內,跪的官員們鄙夷無比的看着姜飛被推下去,就說麼,這姜飛這麼個雜途官,他還能比大家有節氣了?原來是想着投機取巧!真是無恥之徒!
端木華示意黃相公等人起來,背過手,繼續往宣德樓上去,黃相公和衆官員渾身拿捏的跟在後面往上面上去。
熊侍郎胳膊上挽着那隻包袱,扶着熊大學士站在宣德樓上,端木明節緊挨着熊大學士站在另一邊。
熊大學士等人旁邊四五步外,站着杭樞密和樞密院七八位高品官員,杭樞密臉色青灰,端木華一進京城,就讓人給他遞了信。杭樞密閉了閉眼睛,心裡空空的,他不知道現在該有什麼樣的情緒。
他詫異端木華的突然進京,想不通他這會兒進京城做什麼,可他不想端木華死,至少不願意自己手上沾了他的血,他瞞下了端木華進京城的消息,他不知道會發生今天早上這樣的事。
端木華給他遞信,不是想尋他幫忙,而是,試探和投誠的邀請!
若是在戰場上,他說什麼也不會投敵,哪怕力竭戰死,死就死了,可現在……杭樞密看着端木華身後畢恭畢敬的黃相公和那羣官員,大皇子就在京城,大皇子府就離這兒不遠,宣德樓後面就是禁中,就是皇宮,皇宮裡住着官家,大皇子府連門都沒開,禁中的門裡,靜的好象人都死光了!
皇室呢?宗族呢?
杭樞密真有種五內俱焚的感覺,這社稷這天下,不是端木華奪走的,而是皇室拱手送給端木華的!
熊大學士看着沿着臺階一步步走上來的端木華,百感交集,他這個太子先生,明裡暗裡爭了那麼多年,想想二皇子,太子,四皇子,全都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若官家只生了一個兒子,若沒有這些爭鬥……還會有今天這樣的場面嗎?
在熊大學士百感交集中,端木華踏上了最後一級臺階,頓了頓,步履極緩的走向熊大學士和杭樞密。
熊侍郎鬆開扶着父親的手,伸長胳膊,將已經解開的包袱伸到熊大學士和端木明節之間,熊大學士擡起手,卻一陣咳嗽,端木明節一臉決然,搶在熊大學士前面,一把抓過包袱,扔了包袱皮,用力抖開那件明黃的刺目的鬥蓬,一步上前,幾乎是狠狠的裹在端木華身上。
樓下的護衛,摻雜在各處的暗探線人,早就緊緊盯着宣德樓了,見那片明黃迎着朝陽閃亮,頓時扯着嗓子山呼萬歲,黃相公等人被那明黃炫的眼暈,被宣德樓外撲天蓋地、海嘯一般的‘萬歲’聲衝的跪倒在地,一聲聲萬歲。
端木華清冷的目光從熊大學士身上掃過,俯身拉起兩隻手冰涼的端木明節,聲音溫和,“手怎麼這麼涼?快起來,別凍着。”
端木明節垂頭站起,熊大學士卻被端木華那一眼看的心裡一陣冷氣吹過。
歡呼聲衝進離御街不遠的大皇子府,端木守志凝神細聽了片刻,忍不住鬆了口氣,大皇子目光清冷的斜睨着他,“皇帝的兄弟不是那麼好當的,有什麼好高興的?”
“高興算不上,不過二哥總算平安了。”端木守志重又坐回去,渾身的緊張散去不少,坐在椅子上往後靠了靠,顯的非常輕鬆。“您又不願意坐那把椅子,除了您,我覺得還是二哥最好!對您也最好!”
“對我?”大皇子一聲譏諷的輕笑,“我一個出了家的方外人!”
“可您還有家人孩子不是嗎?”端木守志輕聲道,大皇子神情一滯,頓時一臉頹唐。
“從前二哥一心想讓您承繼大統,幾位皇子,您也知道,二爺和太子都不是良君,甚至連個平庸之君都做不到,您不肯,後來又添了四爺,可惜四爺……唉!二哥也是沒辦法。”端木守志又說了一遍,大皇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半仰頭看着屋樑,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蓮生必定要走這一步。”
端木守志聽的一愣,想多問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會兒一適合多說這個話題,“二哥特意打發我過來陪着大爺,二哥心裡,拿您當大哥一樣看。”
“陪我?”大皇子打量着端木守志,打發端木守志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子來,確實是來陪他的,至少一多半的目的是來陪他的,“我沒事了,不用你再陪着,你去吧,你二哥那裡千頭萬緒,事情必定多得很,過去幫個忙吧,從前是兄弟,以後就是君臣了,趁着這會兒多出點力,多積點功勞。”
“大爺這話全是替我着想,守志謝過,不過,二哥吩咐我來陪着你,我還是陪着你的好,那些功勞……我要那麼多功勞做什麼?二哥做皇帝前我是王爺,二哥做皇帝后我還是王爺,用不着攢功勞。”端木守志神情淡然,自從去年那場馬球比賽之後,他就是具行屍走肉了,要功勞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