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淺將頭往端木蓮生胸前靠了靠,沒說話,端木蓮生接着道:“既要立國,就得做長遠打算,若只據守湘水以南,就算咱們不思開拓,樑地也必不會坐視湘水以南被咱們佔着而不管不問,還有南周,必定早晚想着收復失地,仗,不能不打。
端木蓮生的話說的被動,語調裡卻透着躍躍欲試的興奮,李思淺又往他懷裡靠了靠,低聲道:“你和大爺早晚刀兵相見。”
“是,所以我想去一趟京城。”
“我陪你去。”李思淺的話讓端木蓮生一個怔神,“你陪我去?那大哥兒呢?”
“你要急行軍去京城?”李思淺沒答端木蓮生的話,反問了一句,端木蓮生點了點頭,“你身體不如從前,大哥兒又小,你且安心在這鎮寧城休養,你放心,這事成與不成,都拖不了幾天,若不成,我即刻返回,若能成,你往京城的路上一來順當,二來,供奉上也周到些。”
“好,”糾結了好一會兒,李思淺才仰頭看着端木蓮生,勉強答應,“我剛見到你沒幾天,捨不得你走。”
“淺淺。”端木蓮生被李思淺一句話說的化成了纏指柔,“我也捨不得你,要不……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把大哥兒也帶上!大不了我……”
“要是照我和大哥兒的行程,你也不用去京城了,等進了京城,春天都得過完了,我就是捨不得你。”李思淺仰頭看着端木蓮生,伸手圈住他,“想讓你快去快回,可要是快去快回,你路上太累我又心疼,路上不要趕的太緊,你又不是鐵打的,你每天給我寫封信好不好?不好不好!不能寫!萬一讓人拿了這信,那就是害了你了,你到京城,等……不管事情成沒成,都給我寫封信,你要是不用回來了,我立刻就帶着孩子啓程去找你。”
李思淺的話細細軟軟,叮叮咚咚,說的端木蓮生幾乎衝口而出說句‘不去了’,這三個字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壓下去。“淺淺,你放心!且放心!要不……我真不想去了!”
“你是爲了我們娘倆,還有咱們這個家,就這一回,以後……”李思淺話沒說完,重重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以後他還是要征戰,他這樣的人,斷沒有拘在深宮足不出戶的道理,她也不想把他拘成那樣。
“蓮生,以後,你帶兵在外面征戰,我得給你留守後方,從前我一直覺得大哥兒是個男孩子,你知道,我一直想頭一孩子是個女孩兒,有個長姐疼愛後面的弟弟妹妹,可這會兒又慶幸極了,幸虧大哥兒是個男孩子,這樣,等他長大了,長到十四五歲,咱們就讓他……若是不能替你征戰,就讓他留守京城,我跟在你身邊,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
“好!好好!”端木蓮生抱着李思淺,想笑卻又覺得眼眶發酸發澀,“好!我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咱們兩個絕不分開,我要天天看到你,也要你天天看見我,等大哥兒大一點……十四五歲太小了點,到十八……十七歲吧,十七歲就差不多了,就把那位子給他,咱們兩個過你想過的日子,淺淺,我娶了你,卻讓你跟着我一路受苦,再等我幾年,我都補償給你,淺淺,一想到你受的苦,你跟我這些年的顛沛流離,我心裡就難過的刀扎一樣……”
“跟你在一起,我不覺得苦,你不在我身邊才苦呢。”李思淺一聲聲輕嘆,端木蓮生用力把她摟在懷裡,好半晌才俯在她耳邊低低道:“悔教夫婿覓封侯,淺淺,我是後悔當初,當初咱們一成了親,我就該帶着你回南,唉!淺淺,我是身不由已,你放心,等這件大事定了,我不會只顧征服天下,我會先顧你,先顧孩子,大哥兒,二哥兒,還有咱們的女兒,我要親手教導出一個青出於藍的兒子,讓他去征服天下,你說好不好?”
“好!”李思淺仰頭看着端木蓮生,臉上眼底全是笑,她不怕他稱王稱帝。只怕他野心越來越大,大到她和他都無法承受。
京城之行,貴在疾速,這個道理李思淺比端木蓮生更明白,又膩歪了一會兒,李思淺就起身給端木蓮生準備行裝,丹桂她們幾個還困在湘水以南,死遁逃亡在外面這將近一年,李思淺幾乎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後來再加上孩子,如今打理起端木蓮生的行裝,極其熟捻。
端木蓮生亦步亦趨的跟在李思淺身邊,幾乎挨着她,她走過去拿衣服,他就粘過去,她再過去取飾物,他再粘過去,不時伸手圈在她腰間,嘆了聲氣,“淺淺,我一點都不想走。”
“淺淺,要不,你帶着大哥兒跟我一起去吧。”
“淺淺,要不咱們歸隱吧。”
“淺淺,我捨不得你怎麼辦?”
……
李思淺收拾的極仔細,慢慢的並不快,可還是一會兒功夫就收拾好了,黑山進來取了行裝,端木蓮生換了身極平常的衣服,李思淺給他繫了鬥蓬,一直將他送到大門口。
送完端木蓮生隔天,李思淺迎來了一位情理之中、卻是遠在意料之外的人,端木蓮生的舅舅,廣川王趙王爺。
李思淺恭恭敬敬迎出大門外,廣川王坐着兩人步輦,一件淺灰道袍空蕩蕩的從肩膀直垂到步輦上,臉上倒還好,好象還有一點點肉,花白的頭髮上插了支古樸的木簪,這位湘水以南的無冕之王,看起來平凡老邁的如同街巷之中常見的老夫子。
“你很好,是我想象中蓮生媳婦的樣子。”廣川王一開口,步輦就停了,李思淺忙上前跪倒磕頭,廣川王臉上的笑意溫和,看着她畢恭畢敬、一絲不苟行完三跪六磕大禮,才溫和笑道:“先進去再說話吧。”
李思淺忙前行引了廣川王進到上正廳。
步輦停在上首榻前,兩名中年長隨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的扶起廣川王坐到上首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