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主安置吧,”端木蓮生頓了頓,隱隱帶着幾分小意多交待了一句,“畢竟是官家賞過來的,不好太委屈。
李思淺斜了他一眼,她至於那麼不懂事麼?
“官家賞了這麼兩個美人兒,雖說沒說點明給你做側室,可這意思也明白得很,顧太監也說的明白,官家交待的時候,指明要身家清白、內外兼美,這至少是選側室的標準,我看,咱們乾脆直接照姨娘的標準對待好了,反正空院子有的是,就西路靠梅林那兩間院子,一人一間,明天再讓人牙子帶幾個小丫頭進來,讓她們自己挑,咱們府上的姨娘,以後也照靖海王府的姨娘標準?一人兩個二等、兩個三等?”
李思淺這份大度真不是裝的,這一生一世一雙人,上一輩子那麼大好環境她都沒撈着,到這輩子這種境況下,她早就不想了,嫁蓮生前,她定下的一二三,其中一條就是妾室既然要有,那就最好多,以夷制夷麼,只要他不愛上哪個獨寵專房就行。
端木蓮生的臉色沉了,盯着李思淺,好半天才似譏諷一般的誇獎道:“你可真賢惠。”
“那是。”李思淺擡了擡下巴,“別的不敢說,賢惠大度這一條,我還是很說得過去的。”
端木蓮生臉更黑了,似有似無的悶‘哼’了一聲。
“我的意思,這圓房就晚一晚,”李思淺接着以大局爲重,繼續賢惠,“畢竟你現在號稱病着,病成這樣還堅持圓房,有點說不過去,我看……”李思淺托腮看着端木蓮生,“還是等你病好些,能進宮覲見了,再圓房就說得過去了,等你圓了房,就給那兩個美人兒正式的名份,皆大歡喜,你說呢?”
“以後再說吧。”端木蓮生聲調不爽,明顯有些惡聲惡氣。
李思淺仔細看着他的臉色,十分納悶他這一臉的不爽,難道他想現在就圓房?不至於吧,他在女色上頭沒那麼猴急,又不是太子那樣的蠢貨色種。
唉,男人的心,也跟海底針差不多。
陪着小意安頓好兩位美人兒,天色已經晚了,李思淺到玉姐兒院裡晃了一圈,再要叫鬆綠過來細問玉姐兒的事,就有些來不及了,李思淺悄悄吩咐鬆綠隔天尋空過來找她,就出了玉姐兒的院子,回去忙着侍候她家那個‘病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大娘子就進了二門,留在玉姐兒身邊的小丫頭槐花趕緊迎上去,嘰嘰喳喳將昨天官家賞了兩個美人兒,二太太將兩個美人兒一個一個院子,照靖海王府姨娘的標準安置到西路院子的事詳詳細細說了。只聽的林大娘子目光越來越陰沉。
“你去請大姐兒,就說我請她出來賞菊,我在那邊菊亭等她。”槐花話音剛落,林大娘子就吩咐道。
槐花答應一聲,沿着小道一溜煙回去請玉姐兒,林大娘子理了理鬥蓬,沿着花間小徑,嫋嫋婷婷、不緊不慢的往菊亭過去。
菊亭正好座落在兩個美人兒所在的院子中間,三者成品字形,菊亭的位置還略高,確實是賞花的好地方,林大娘子往這宅子來了這麼幾趟,就將這所五進套院大宅摸的這樣清楚,才女之名不是白擔當的。
端木蓮生早起必要練功的,如今玉姐兒搬了回來,府裡又添了一對美人兒,他就不敢象從前那樣只在有人來時才抹白了臉、拄上柺杖,早起練好功,不情不願的讓黑山給他披上厚鬥蓬,拄着柺杖從加高了圍牆的書房院子出來,也不敢快走,只慢慢騰騰往正院回去。
李思淺這間宅子一直有得力的人打理,園子裡的花草尤其好,這會兒正是秋菊怒放之時,端木蓮生一路慢走一路欣賞着路兩邊這一叢那一簇的旺盛開放的各式菊花,不知不覺,步子竟越走越慢。
也就她這樣的心境,纔會把菊譜上列爲上上品的貴重菊品象種野花一樣布在牆角石頭邊,和遍地都是菖蒲爲伴,又會把遍地黃這樣的野菊花種在碾玉盆裡,擺在雕樑畫棟的暖閣窗臺上,任那片歡樂的黃色撲泄而下。
端木蓮生雙手拄着柺杖站住,眯眼看着從菊亭一路漫延、一直燦爛到湖邊的那條菊花的小溪,這花開的這樣恣意,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二叔!”是玉姐兒的薄帶喜氣的驚呼,林大娘子一襲淡銀繡折枝梅花鬥蓬,一隻手牽着玉姐兒,一隻手稍稍提着裙子,如同仙女一般,從菊亭笑盈盈飄過來。
李思淺剛從大廚房看好冬天要備的醃菜出來,遠遠看着菊亭下的三人。
端木蓮生一件銀藍鬥蓬,許是拄着柺杖,頭微微前傾,他側對面的林大娘子身上的淡銀鬥蓬和那銀藍很搭,林大娘子的笑顏比這滿園的菊花還美,那股子濃濃的愛戀一直衝到李思淺面前。
玉姐兒站在兩人中間,掂着腳尖,一隻手牽着林大娘子,一隻手拉着端木蓮生的衣袖,一樣的笑顏如花,不時的轉頭說着話。
好甜蜜的畫面。
李思淺心裡突然涌起股酸澀,只衝的鼻涕眼淚都要出來了。
怪不得阿孃避而不見了李老爺和柳姨娘,這樣的畫面,眼不見也就算了,若象現在這樣看到了,這份刺目刺心……
若****這樣被刺被扎,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怨婦?
還是不要看了,走吧走吧!
李思淺倉惶的往後退,腳下一個打滑,踩脫了路邊的圓石,丹桂忙扶住她,李思淺轉過身,急步往前衝。
端木蓮生練功之人,耳聰目明之極,石頭的打滑聲驚動了他,急忙扭頭往回看,正看到李思淺急匆匆的背影和丹桂的回望。
那背影鬥蓬飄動,倉惶中透着說不出的蕭索落寞,端木蓮生的心象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把,轉身就要追上去。
“二叔!陪我去湖邊。”玉姐兒動作極快,兩隻手一起揪住端木蓮生的衣袖,上身後傾,用力拉着他。
“讓林家姑姑陪你去,二叔有事。”端木蓮生蹙着眉頭敷衍了句,想用力從玉姐兒手裡扯出衣袖,又不忍心太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