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奶奶,奴婢在三爺院裡專司火燭,來領臘月的燈油蠟燭。婆子說着,摸了張紙遞上,丹桂接過遞上;李思淺掃了眼問道“怎麼蠟燭有三種?”
“回二奶奶,河陽無香燭是我們三奶奶屋裡用的,龍涎香燭是我們三爺讀書時用的,冰片香燭是柔兒姑娘用的。”
“柔兒姑娘?”
“是我們爺身邊的大丫頭。”婆子看了李思淺一眼才答道,她不相信二奶奶會不知道柔兒姑娘是誰。
“這哪一種燈燭該用在哪一處,府裡有規矩沒有?”李思淺明白了,這必是老三心愛的丫頭了,可這跟她沒關係,她這個主管沒什麼權利,只能照規矩來。
“規矩是規矩,柔兒姑娘可從來沒用過別的,這事……”
“若有違了規矩,卻又是非用不可的地方,該怎麼處置?”李思淺打斷婆子的話問道。
“王妃點了頭就行,可這是從前……”
“那你先去尋王妃,請她覈准了這一項再來。下一個。”李思淺將紙條遞給丹桂,直接叫下一個。
“回二奶奶,奴婢專司正殿火燭,下一旬正殿沒什麼大事,奴婢要關領的份例也照常。..?”前面碰了兩個釘子,這第三個明顯乖覺多了。
丹桂接過單子遞上,李思淺掃一眼,看着婆子道“臘月裡動用正殿的時候多,到時候用的又都是大燭、吊燭,今天先把下一旬的領回去,明兒就匡算匡算臘月的香燭用量,早點領回去,一件件查過,早些準備,免得到時候出了差錯。”
婆子連聲答應,垂手退下。
……
“……二奶奶要是覺得這數不對,奴婢一會兒就算好送過來,可這燈油得先領了,不然今兒晚上可就斷頓了。”一個婆子被李思淺點出數目不對,接回單子陪笑道。
“燈油十日一領,照規矩提前三天來領,怎麼今天領,今天就斷油了呢?”
“規矩是規矩,可哪有那麼準的?這一陣子忙成這樣,一個月裡頭二奶奶進了門,三奶奶又進門……”
“府裡這許多管事娘子,別人都好好的,偏你忙不過來了,唉,所謂多大頭戴多大帽了,看來你這頭小,帽子太大,這差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丹桂替我記着,一會兒跟母親說一聲,這一處的管事娘子得換一換了;”
“不是不是!二奶奶息怒,是奴婢……奴婢混了頭!”婆子嚇的臉色煞白,擡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豬油蒙了心,在二奶奶面前敢犯糊塗,二奶奶放心,斷沒有斷油的事,奴婢這就回去核數,二奶奶大人大量,寬恕奴婢這一回。”
……
打發走所有的婆子,李思淺捶了捶腰,靖海王府確實人多事雜地方大,王妃平時管家也夠辛苦的。
李思淺這頭一天聽回事的每一個細節,都被詳詳細細的報到了林王妃耳朵裡。
“我就說,她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對李思淺的表現,林王妃只評價了這一句,就讓人請三爺端木明節。
“你那個丫頭,叫柔兒的,你打算怎麼處置?”端木明節長揖還沒起,林王妃就開門見山問道。
“柔兒?她一個丫頭,處置她做什麼?”端木明節有一絲不自在,攤手笑道。
“你別跟我打馬糊眼兒,從前你那院子怎麼胡鬧我都懶得管,可如今不一樣,你媳婦剛過門,那個柔兒丫頭不象丫頭,主子不象主子的,你讓你媳婦怎麼想?”
端木明節皺着眉頭,抿着嘴沒答話。
“我告訴你,咱們府上是有規矩的,你媳婦進門一年內,斷沒有納妾擡通房的理兒,那個柔兒,要麼讓她收斂些,好好做回她當丫頭的本份,要麼就別怪我這就打發她嫁人!”林王妃盯着兒子接着道。
“葉蓁又沒說什麼……”
“她一個新媳婦,能說什麼?你別犯糊塗,至少這會兒,你和你媳婦得恩恩愛愛!這個柔兒,先讓她到我這裡侍候一年半年!”
“阿孃!”端木明節十二分的捨不得。林王妃氣的‘哼’了一聲“你也是個沒出息的,一個女人罷了,以後你要多少沒有?這事就這麼定了;!”
端木明節只好垂了垂頭。
李思淺從議事堂出來,又去姚世子妃院裡轉了一圈,再回到自己院裡,還沒坐穩,又到了該巡海的時候了。巡好再回來,李思淺趴在炕上,看着那堆帳冊,一聲接一聲哀嘆,丹桂給她揉着酸漲的腿,金橙捶着腰,李思淺哀叫連連道“累死你家姑娘了!這巡海從前是誰巡的?這一天你家姑娘我淨在路上了!走斷腿了!”
“已經打聽過了,從前是管事嬤嬤們輪着巡查的。”金橙嘟着嘴道。
“我就說,要是天天如此,我都覺得累,王妃怎麼可能做得下來!”
“別說天天這麼巡,就是今天這回事也有貓膩呢,王妃不說了,隔壁三奶奶那裡都是一層層回上去的,就跟從前咱們府上一樣,喬嬤嬤決斷不了的事,才遞到姑娘這兒呢,可咱們這兒倒好,哪間屋子用油還是用燭都得姑娘拿主意!”她家姑娘累壞了,金橙又心疼又忿然。
“回事先這樣回也沒壞處,正好從底子上了解,就是這巡海的事,得想個辦法!”
李思淺捏着下巴,打起了主意。
夜幕深垂,端木蓮生回到枇杷院,一進垂花門就示意丫頭噤聲,到上房門口,掀着簾子,就看到丹桂舉着面銅鏡,李思淺正對着鏡子齜牙裂嘴、吼吼呵呵做怪相。
“你這是做什麼?”端木蓮生看的又是奇怪又是好笑。
“哼哼!看着我!好好看着我!看我兇不兇?你是不是怕了?”李思淺轉身看到端木蓮生,忙擺出個大義凜然的造型,並着食指和中指,指着端木蓮生斷呵道。
端木蓮生再也忍不住,‘噗’的暴笑起來,笑的撲到李思淺身上,摟着她笑的聲音都變了。
“不許笑!嚴肅點!我告訴你不許笑!”李思淺兩隻手捂在端木蓮生臉上,氣急敗壞。
“好……哈哈哈……再笑一……會兒……不笑……笑了。”端木蓮生總算停了笑,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看着叉着腰,衝他怒目而視的李思淺,忍不住又想笑卻趕緊忍住“淺淺,你這是……玩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