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習慣

8.習慣

愛情會讓人變得盲目,明明只是塊玻璃碴子,只是在愛情的光線折射下也曾讓她一度誤以爲是塊寶石。

——何曉曼

曉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座破舊的倉庫裡,而且還被捆得結結實實。吃驚之餘,她依稀記起昨晚在夜店裡跟邵傑喝酒來着,後來喝醉了,出了夜店,邵傑要送她回家,她不肯,兩人爭執起來……

難道是邵傑將她綁到這裡來的嗎?曉曼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擡頭打量四周,發現有兩個人窩在離她很遠的一張破舊的沙發裡,似乎在睡大覺。

“喂,你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爲什麼要把我弄到這裡來?”此情此景之下,曉曼心裡有了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好像她被綁架了!

兩個正在打盹的男人被她吵醒,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只瞥了她一眼,就很不耐煩地說:“嚷什麼?爲了把你弄來,兄弟可是大半夜沒閤眼!現在時間還早,閉上嘴巴,別吵我們睡覺!”

曉曼見那兩個人繼續呼呼大睡,不由更急了。她俯首觀察自己,發現她坐着被捆在一根柱子上,雙腿倒沒捆,雙臂被反剪到背後,絲毫動彈不得。

她怎麼會被人綁架呢?綁架她的人到底有什麼陰謀?這些問題曉曼統統都不知道。她凝眉思索了一會兒,也沒有頭緒。

好在沒等多久,倉庫的門又打開了,那兩個準備繼續睡大覺的人連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衝進來的人彎腰點頭:“九哥來了!”

走進來的是幾個面目兇惡身材彪悍的男人,其中那個被稱作九哥的領頭大約有一米九的個頭,昂首闊步的走姿讓曉曼微微一動。只有受過特別訓練的人才會有這種走姿——標準的軍人步履!

難道這人當過兵?曉曼打量了這人幾眼,完全陌生,她根本不認識他。“你們是誰?爲什麼要綁架我?我爸爸已經去世了,家裡根本沒有錢!”

九哥冷哂一聲,說:“不要你的錢!”

“那你們想要什麼?”曉曼緊張起來,難道這些匪徒想劫色嗎?或者說直接想要她的命!她到底得罪了誰?瞬間,一個名字浮上腦海,她脫口喊問道:“是不是段逸楓指使你們綁架我的!”

九哥怔了怔,罵道:“多嘴多舌的女人,知道得太多隻會死得更快!”

是段逸楓嗎?曉曼的清眸幾乎噴出火!很好,這個陰毒的男人再次打破他無恥險惡的記錄,更上一個臺階了!居然使出這樣的陰招來害她,她真想扒開他的心看看是黑的還是紫的!

“九哥,在冷彬來這裡之前我們怎麼做?要不要輪了這個女孩?給冷彬一頂現成的綠帽子戴?”其中一個大漢問領頭的那個。

九哥搖頭,堅決地道:“不行,老大說了,暫時不許碰她!”

曉曼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原來這幫人的目標竟然是冷彬。抓她來這裡只是以她做餌,引誘冷彬上鉤!想了想,便提醒道:“你們要想清楚,冷彬是市長,如果傷害到他你們要罪加一等的!現在放了我,我權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也不會指控你們,怎麼樣?”

她的話當然不會起任何的作用,相反還引來這些人不屑的哈哈大笑:“這個丫頭挺有趣的,居然跟我們談條件!權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哈哈,拿我們當傻子啊!”

有一個匪徒湊近前,伸手扳起她的臉蛋,嘖嘖道:“長得真漂亮,九哥,就讓兄弟們用一用她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她馬上就是市長夫人,估計不會把這事嚷出去,完事後給她穿好衣服,只要她自己不說,冷彬就不會知道!”

“不行!”九哥不耐煩地訓斥道:“你們幾個別隻顧色迷心竅,辦正事要緊呢!”

什麼是正事?將冷彬引誘到這裡來纔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嗎?曉曼的心懸在半空,她不知道這些人準備怎麼對付冷彬。不過她相信依冷彬的機智和靈活,他一定會報警的!

“假如冷彬報警,我們就當場撕票!”九哥似乎看透了曉曼的心理,冷笑道:“考驗你男人真心的機會來了,也許他根本就不敢來!”

曉曼心裡一沉,冷彬那麼聰明的男子,明知道這裡是個陷阱,怎麼會冒險跑來呢?他的第一選擇當然是報警,由他親自指揮來營救她。她果然是個麻煩精,總是給他添亂。

苦澀地笑了笑,她鎮定地對這些人說:“冷市長不會來的!這裡很快就要被警察包圍了,你們是留下來跟警察的真槍實彈鬥爭呢,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溜之大吉爲妙?”

九哥看着她,搖搖頭,陰陽怪氣地:“我們有你做人質怕什麼!冷市長沒過門的小嬌妻,還沒愛夠呢,怎麼捨得拿你冒險?他一定會乖乖地聽話親自一人來接你回去!放心,幹我們這行的一諾千金,說話算數,只要他真敢一個人來,我們就讓你一根頭髮不少地離開!”

“妄想,他不會來的!來也是帶着警察抓你們!”生死之際,曉曼才懂得世間一切都是虛的,唯有生命最真實。假如這次她能逃過此劫,以後再也不會輕易地灰心喪氣。

九哥搜出了她的手機,找到冷彬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陰惻惻地說:“那就看看他的表現是不是真會讓我們失望!”

冷彬開車十萬火急地趕到私人醫院,特級貴賓病房裡,邵傑剛剛甦醒。

看着這個一頭霧水的男人,冷彬不由怒氣駁發,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斥問:“曉曼呢?到底怎麼回事?”

邵傑摸了摸猶疼痛不已的後腦勺,不耐煩地推搡開冷彬揪他衣領的手,皺眉道:“我怎麼知道,我被人打昏了!”

“你這個混蛋!”冷彬氣得照着他的下巴給了他一拳,“如果不是你纏着她喝酒把她灌醉了,她怎麼會遭人綁架!”

聽冷彬的口氣就知道他已經去夜色撩人做了調查,邵傑剛剛恢復知覺,自己也鬧不明白怎麼回事,只記得他好像遭人背後襲擊。摸摸自己被打疼的下巴,他問道:“曉曼被誰綁架了?綁架她幹什麼?”

冷彬看着這個跟他一直不對路的男人,恨不得再給他一拳,不過他還是剋制下了情緒,薄脣緊抿,俊面如罩寒冰。“如果我知道就不會站在這裡問你了!”

“關我什麼事?”邵傑聳聳肩,吊爾郎當地說:“我只是陪她喝酒,她喝高了非鬧着要上我的車,如果不是碰巧被人綁了,也許現在她正躺在我的牀上睡大覺呢!”

冷彬知道邵傑故意激怒他,自從喬子愛投進邵傑的懷抱,他們兩個男人之間就勢同水火。此時聽了邵傑的話,雖然明知道他多半是在胡說八道,但心裡就是怒潮洶涌難以自抑。

逼近他一步,他咬牙低聲道:“你跟喬子愛的事情與我無關,但你跟我的未婚妻喝酒還故意把她灌醉又害她被綁架你就脫不了干係!假如這次她出什麼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切,”邵傑故作不屑地冷笑:“冷市長本領通天,這不正是你表現對她感情忠貞的絕佳機會嘛!你應該感謝我給你製造了這麼個機會纔對!”

“混蛋!”冷彬攥緊拳頭,鳳目燃燒着怒火。新仇舊怨積在一起,恨不得立刻跟邵傑狠狠打一架。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他不能浪費時間。

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拿起一看,顯示的居然是曉曼的號碼。他連忙接通,素來溫和淡定的嗓音竟也微微發顫:“曉曼,你在哪裡?”

“冷市長,久仰!”裡面卻傳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眸色一沉,冷彬薄脣抿得幾不可見,良久,才淡淡地問道:“閣下是哪位?”

“哈哈,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冷市長不會認識我!不過,你應該認識你未婚妻的手機號吧!她現在在我們的手上,你放心,我們沒動她,雖然她美得足夠讓正常的男人獸性大發,哈哈……”

握着手機的修長手指倏然收緊,指關節已隱隱泛白,他冷冷地打斷對方猥褻的笑聲,“別動她,要什麼條件,你們隨便開!”

“好,痛快!就知道冷市長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你自己來,不許帶一個人,更不許報警,如果被我聽見任何風吹草動,我就立刻廢了你的女人!”電話裡的聲音變得陰狠而歹毒。

四周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在一片寂靜中,聽到冷彬略微沙啞的回答;“我答應你的條件,絕不報警,自己一個人過去接她,請報上地址。”

“靠,現在要地址?你以爲老子傻啊?先考驗下你的誠意,自己開車到XX區的郊外,繞着郊區公園先轉三圈,然後等我的答覆!”

冷彬平靜地道:“好,你的條件我都照辦,可不可讓我聽聽我未婚妻的聲音?”

“可以!”這個要求被很痛快地滿足了,接着就聽到話筒裡響起女子熟悉的聲音,既使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也沒有如尋常女子一般驚惶哭泣,她很清脆地說:“冷少你千萬不要親自來!他們的目標是你,要對你不利!你只管坐鎮指揮,出動警車抓住他們!如果我死了,別忘了把這個領頭叫九哥的槍斃……呃……”

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完,顯然捱了一記,被打斷!冷彬俊眉緊蹙,寒聲警告道:“別動她!我馬上過去!”

時間顯得很漫長,曉曼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她看着眼前這些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居然還笑得出來:“段逸楓給了你們多少錢?最好要想清楚,他給的價錢值不值得你們跟政府做對!”

冷彬是市長,襲擊市長的罪名更加嚴重,除非他們事後能逃到國外去,否則政府肯定會大批出警四處抓捕通輯他們!

“臭丫頭,閉上你的嘴!”九哥臉上的橫肉一抖,愈顯兇惡:“老子敢做就敢當,不用你絮叨!”

真是段逸楓指使的!曉曼的心底更涼,她想不到他真的如此喪心病狂,爲了報復冷彬,爲了替方翰毅出氣,他竟然拿她當誘餌來對付冷彬。

譏嘲地笑了笑,曉曼靠在冰涼的柱子上,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

冷彬獨自開車去了郊外,真的圍着郊區公園轉了三圈才重撥了那個號碼,可是卻已經關機。

他知道,這些人狡猾異常,怕警方會根據電波判斷出他們藏身的所在地。沒辦法,他只好在原地焦灼地等待着綁匪下一步的命令。

好在,並沒讓他等多久,他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換了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冷市長,你很聽話嘛,很好!其實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你親自走一趟,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至於你的女人,放心,我們說話算數不會動她!當然,前提是你得乖乖地照我們的吩咐做,否則,我一槍廢了她!”陰惻惻的聲音毫不掩飾兇狠。

“我知道,現在我就獨身一個人!只要你們別傷害她,讓我怎麼做都可以!”冷彬竭力穩住他們。

因爲曉曼幾次試圖爲冷彬提供地點線索,結果惹惱了大塊頭,被塞住了嘴巴。口不能言的她,只能聽着冷彬像傻瓜般被他們指揮着四處轉圈。

冷彬那樣睿智的男人,肯定有他的打算,曉曼不斷地說服自己,他一定都在各方面做好了安排,佈置下天羅地網,就等着一聲令下拿下這些匪徒!

可是,等到她看見冷彬真的隻身來到這裡的時候,不止是傻眼了,而是整個人都傻掉了!

怎麼可能?曉曼瞪大清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張嘴罵他兩句,無奈被塞着嘴巴,發不出來聲音,只能用目光來表達她對他的極度鄙視。

冷彬啊冷彬,你吃錯藥了還是沒睡醒?居然真的一個人跑來了!我都跟你說了,這些人是衝你來的,你就這麼單槍匹馬地跑來,你以爲是鬧着玩嗎?不知道這些歹徒有多麼兇殘,他們會殺人的!

可惜,冷彬聽不見她的心聲,而且還錯把她的鄙視當成了對他的感激,對她微微一笑,安慰道:“別害怕,我來了,他們就不會再傷害你!”

這句話害得曉曼差點當場滴下眼淚!難道他就怕他們會傷害她,所以才冒着生命跑來送死……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把她當回事!她何曉曼什麼時候在他的心裡這麼有份量?

作爲他用來報復前女友的工具,他對她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高昂了些?這個男人有時候也不是很精明哦,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情也去做!

曉曼惡狠狠地想着,她拒絕去研究深層次的東西,那些東西她不敢想也不敢碰!

“冷市長好膽量,真的爲了美人甘願捨棄性命,佩服!”九哥嘴裡說着讚揚的話,可是一雙兇殘的眼睛卻閃着興奮的光,就像野獸看到獵物送上門,迫不及待地要撲上去撕咬。

“跟我的恩怨不要牽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怎麼處置我隨便,只是希望你們不要爲難她!”冷彬這樣說着,再次向曉曼投去深情的一瞥。

這次總不會是錯覺吧!他真的……真的如此在乎她!曉曼心口一酸,兩行清淚便滴落下來。

“很好!既然冷市長如此痛快,那我們弟兄也不爲難你!聽好遊戲規則,能玩得起我們就放了她!”九哥咧了咧大嘴巴,打個響指。

冷彬看着四面包抄上來的匪徒,很淡定地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不動不搖。

曉曼心急如火,不知道他爲什麼都到這種時候還不快點叫外面的警察進來。想提醒他一句,但嘴巴被塞,只能發出模糊的嗯嗯聲。

不容她多想什麼,這些人就開始對冷彬下手了。他們羣起攻之,拳腳並用,毫不客氣地毆打着那個如玉樹臨風般俊美的男子。

曉曼詫異地瞠大清眸,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動手了!難道他們將冷彬引來什麼事情都不要他做,只是想揍他一頓嗎?

冷彬毫不還手,任由他們往死裡羣毆。開始他還能勉強站直身子,後來便彎下腰,既使這個時候,他還是沒忘記囑咐曉曼:“閉上眼睛,別看!”

“嗚……”原本就蓄滿眼眶的淚水頓時洪水開閘般奔泄出來,她涕淚橫流,間歇性地抽咽着,滂沱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只能透過重重淚霧看着那圍在中間被毆打到已經彎下腰的男子。

狠狠地揍了一會兒,既使冷彬已經渾身是傷,其中一個似乎還是不解氣,抄起一塊舊木板對着他的脊背狠狠地抽下去,頎長的身軀晃了晃,終於倒在地。

“嗚嗚……”不要打他,求你們不要打他!如果不是嘴裡塞了布,曉曼簡直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都是她害了他,爲什麼她總是不肯相信他!

哪次困窘的時候不是冷彬在幫她救她?哪次她任性妄爲他沒有包容她?他什麼時候傷害過她欺騙過她?沒有!

就算他跟她結婚的目的也只是她聽喬子愛和邵傑的話才斷定他把她當成了報復的工具,而她都沒有耐心和信心容他說兩句辯解的話!

都是她的錯!假如她不跟他鬧彆扭,不跑到夜店去跟邵傑喝酒,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

冷彬,我以爲你真是無所不能的天神,原來是個超級大笨蛋大傻瓜!你居然隻身一人跑來捱揍,腦子進水還是被門撞了?爲什麼不通知警察局?爲什麼不佈置天羅地網?你的智商呢?你的謀略呢?對付這些兇惡歹徒爲什麼你要用最笨的法子?

女子泣不成聲,簡直悔青了腸子,在心裡將冷彬罵了千遍卻自責了一萬遍!套用她曾經贈給段逸楓的一句話,真想找根繩子去上吊,以死謝罪!

“行了!”九哥看着冷彬倒地不起,整個人渾身都是血,知道再打下去會出人命,便揮了揮手示意屬下停手。

那些歹徒這才停止羣毆,其中一人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冷彬,殘佞地笑着說:“原來風度翩翩的冷市長也有今天的慘相!哈哈,真該給他拍幾張特寫照片!”

“當然要拍,這樣的奇景難得一見,可不能白白浪費了!”九哥當真拿出相機,對着冷彬拍了幾張,這才示意衆人跟他一起走。

倉庫裡終於恢復了寂靜,只有女子壓抑的低泣,她想問問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還有氣嗎?可是她用盡力氣也只能發出一串模糊的嗚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的身軀微微動了下,然後他已經流血的手指也動了下,曉曼見此情景知道他已經甦醒過來,便連忙發出嗯嗯的聲音鼓勵他快點起來。

好像聽到了她的鼓勵,冷彬發出低低的一聲申吟,這才用胳膊撐着地面,一點點地爬起身。

他頎長的身軀慢慢立起,好像放慢的鏡頭般在曉曼的眼前晃動,她的心裡眼裡都再也看不到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一心一意地給他鼓勁:冷彬,加油!站起來,你是好樣的!

男子一如既往,從沒有讓她失望過。在她含淚的目光注視下,慢慢地站直了英挺的矯軀。

“嗚嗚……嗚……”曉曼哭起來,看着血人般的他慢慢走近,俯身給她解開繩索的時候,熟悉的清淡芬芳已經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身體終獲自由,曉曼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扯掉嘴裡塞的布,抱住冷彬哽咽道:“你這個笨蛋,爲什麼不報警?”

“傻瓜,”他的嘴角在不停地流血,好像被什麼東西扎破了,不過他的笑容卻依然恬淡,聲音溫潤如故,沒有氣惱沒有埋怨沒有激忿,有的只是一聲淺淺的嘆息:“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假如報警讓他們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他們撕票怎麼辦?”

他們撕票怎麼辦?他就擔心她會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才用這種最笨的法子來救她?曉曼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撲進他的懷裡,哽咽難休:“你纔是傻瓜!如果你被他們打死怎麼辦?”

冷彬摸摸她的腮幫,安慰道:“別哭了,我們現在不都好好的?”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說好好的,好什麼好!”曉曼擔心地觀察他嘴角的傷口,好像是摔倒在地的時候被什麼東西扎破了,“傷口好深,會不會毀容破相?”

“毀容?”冷彬怔了怔,既而神色嚴肅地說:“曉曼,我是爲了救你才毀容的,你得對我負責不能再拋棄我!”

“……咳!”曉曼正哭得厲害,突然聽到他這樣說,差點嗆到。這個男人……有時候真懷疑他就是故意的!她擂他一記粉拳,發現他直吸氣才省起他還有重傷在身,連連自責:“對不起啊,我忘了……唉,我們還是趕緊去醫院吧!”

兩人攙扶着一起走出倉庫,冷彬的車子就停在外面,上了車,冷彬坐在副座上,曉曼開車,驅車載他去了醫院。

經過醫生的診治和X光透視檢查,確定冷彬兩根肋骨骨裂縫,其他都是皮外傷。

經過一番治療處理,冷彬被從外傷急診室推往特級護理病房。曉曼一直跟隨着他,在他接受醫生矯治骨裂縫的時候,因爲不能打麻藥,他疼得額頭直滲汗珠,她便緊握着他的手給他鼓勵,兩人自始至終都握在一起,目光也沒有離開彼此。

曉曼感覺經過這次劫難,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原本的生疏客套猜疑都在他單身匹馬出現在匪徒面前毫不還手地任由他們羣毆時,全部煙消雲散。

生死關頭,可以對她以命相護的男子,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因爲吃過段逸楓的虧,她以爲不肯出口說愛的男子就是不愛,可是冷彬用他的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他對她絕無二心!

“疼的話就哼幾聲,別硬撐着。現在你是傷員不是市長,不必顧及面子問題!”曉曼邊幫他擦額頭的汗滴,邊低聲說道。她怕他顧及領導的形象問題不肯喊疼,心裡很不忍。

“不是很疼!”男子微笑着輕輕搖頭,說:“以前我在野戰軍部隊,有一次執行任務,左臂受傷骨折,骨頭碴子都從皮肉裡扎出來,從出事地點到醫院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也忍過來了!”

可憐的娃兒,原來吃過的苦頭不止這次!曉曼原以爲他就是個銜着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公子哥,什麼磨礪挫折都沒有經歷過。前些日子聽說他參加過野戰軍都覺得不可思議,現在聽到他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經歷,不由更對他刮目相看。原來人真是不可貌相的,冷美男不止外表出色,而且還是個鋼筋鐵骨的好男兒!

她陪着醫生護士將冷彬從急診室推到特級護士病房的時候,路上趁着那些醫生護士不注意,偷偷地飛快在男子的脣角印下一吻。她吻的是他受傷已經包紮的脣角,並在心裡暗暗發誓,假如他變成個疤臉或者豁脣,她也絕不會嫌棄他。

男子爲她的主動親近而淺淺勾脣,狹長的鳳目含着一抹柔柔的情愫,凝睨着她。兩人就這樣一路脈脈相視,直到病房。

幾位早就守候在病房門前的領導和一些朋友見冷彬被推過來,連忙迎上前問候。

“冷少怎麼樣?傷得厲害嗎?”

“冷市長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危險?”

“冷少,幾天沒見,以爲你跟老婆提前度蜜月去了,現在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

醫生和護士依然將病人推進病房,並不因爲這些人的殷勤問候而稍停留。曉曼微蹙秀眉,覺得這些人真是討厭透了,看着冷彬傷得如此嚴重,不走開些讓他安靜休息,還一個勁地聒噪不休。

好在安頓好冷彬後,醫生神色嚴肅地對着這些七嘴八舌的人說:“病人需要休息,請你們改天再來探望他!”

可惜,醫生的話毫無作用,這些人誰都不肯走。幾位局長要說跟冷市長彙報工作,幾位朋友也不肯走,說有話要跟冷少說。

好在冷彬的精神還算不錯,讓曉曼扶他靠着牀背坐起,示意這些來客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坐。

特級護理病房豪華如賓館,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幾位局長在問候了冷彬之後這才都落座,護士端上茶水和水果。

裴天楚坐在冷彬的身邊,跟他說樑峻濤已經回北京了,不然也會來看他。剛剛打來電話問候了他的傷勢,聽說不是很嚴重纔打消重新返回A市的計劃。

冷彬點點頭,目光轉向一位年輕的刑警隊長,問道:“事情查得怎麼樣?”

這位刑警隊長是跟隨冷彬一起從北京調來的,名叫吳軍卓,是他的得力下屬。此時聽冷彬問,便拿出一疊調查資料,彙報道:“初步認定是一個名叫‘銀狼幫’的黑社會組織成員有預謀地綁架了何曉曼,然後引誘冷市長出面營救,藉機達到報復的目的。人質沒有損傷,沒有勒索錢財,純粹就是衝着冷市長的報復性毆打。”

冷彬點點頭,又問道:“有沒有追查到方翰毅的下落?”

“方翰毅潛逃後,一直下落不明。聽說他已經逃出國外,這個說法還有待證實。他的準女婿段逸楓最近行事低調,幾乎都不在公衆場合露面。此次綁架案,他是重大嫌疑人,卻一直沒有找到證據,不過已經查到他跟銀狼幫的少主馮州龍曾經在特種軍部隊做過戰友,兩人交情深厚,不排除馮州龍替朋友出頭報仇的可能性。”吳軍卓是個出色的偵察員,以前跟隨冷彬在野戰軍部隊做偵察,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這次冷彬空降到A市,他主動請纓也跟隨着一起來了。

曉曼聽着吳軍卓的分析,覺得他說得很對。雖然案子還沒有偵破,也暫時找不到指證段逸楓的證據,但總體來說,基本有了大體的眉目。

其實,整件案子很簡單,就因爲冷彬替曉曼出頭,將方翰毅拉下馬,方翰毅的準女婿段逸楓便懷恨在心,找了個機會綁架曉曼,然後再威脅冷彬獨身前往,狠狠地揍了他一頓替方翰毅報仇。

“方翰毅確實有受賄,政府並沒有冤枉他,冷市長也只是稟公處置,段逸楓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對市長他也敢動手,我看他是太久沒打狂犬疫苗了!”曉曼恨不得立刻找段逸楓理論去。不過想到人跟畜牲是無法講理的,危害社會公共安全的瘋犬還是關在監獄裡比較合適。

冷彬拍拍她的手背,勾脣道:“別激動,這次的事情並沒有表面看來那麼簡單,段逸楓脫不了干係不假,不過要想拿到他參與其中的證據恐怕並不容易。”

曉曼知道段逸楓行事嚴謹,既然敢出手當然是籌劃得萬無一失,他肯定有充足置身事外的有利證據。只是她也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段逸楓既然做了,就早晚要讓他付出代價!

方若蕊擺弄着一疊照片,看着照片上的男子被打得渾身是血,美眸閃過一抹解恨的興奮。只是,她還是有些不甚滿意,爲什麼何曉曼可以安然無恙?

將那疊照片拋在桌子上,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邊,因爲男子正站在寬闊的落地窗前默默地抽着煙。

“逸楓,”她從他的背後伸出柔軟的玉臂緊緊地環繞着他矯健的身軀,將玲瓏有致的嬌軀緊緊地貼着他,有些難過地說:“就算打了冷彬一頓又怎麼樣?爸爸還是逃犯,他還要整天東躲西藏,不能正大光明地見人!是冷彬和何曉曼將他害成現在這樣,他們還害死了我們的寶寶……”

段逸楓慢慢轉過身,將忿懣難平的女子攬進懷裡,大手輕輕撫上她沾着淚痕的美麗臉龐,輕聲地問道:“你是嫌對冷彬的懲罰太輕了?”

“不是……”方若蕊不甘心地咬了咬銀牙,她就不明白素來那麼聰明睿智的男人,爲何有時反應如此遲鈍?是無心?還是有意!含淚的美眸閃動,她哽咽道:“其實最恨我爸爸的人是何曉曼,冷彬只是她用來報復的工具罷了!這次她居然毫髮無損,逸楓你說對她是不是太寬容了?”

方若蕊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顯然在等段逸楓的一個解釋。不過段逸楓也沒有讓她失望,俯首吻了吻她美麗的臉,回答道:“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何曉曼!這次只是對她的一個警告,算是我還她的虧欠。假如今後她還敢猖狂,休怪我對她無情!”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的僵默,良久,方若蕊才睨着男子的黑眸,一字一句地提醒:“我記得你說過,我們倆都不欠她的!”

他是說過這樣的話嗎?也許吧!事實也確實如此!只是,爲什麼這次他沒有讓人動她?

三年朝夕相處,就算養只寵物也會多少有點感情,他到底還是對她存了幾許惻隱之心。

“我說過,她要再敢猖狂我絕不留情!”段逸楓見方若蕊始終難以釋懷,就嘆口氣,允諾:“她再落在我的手上……我讓你處置她!”

聽了男子的承諾,方若蕊這才破泣爲笑,她撒嬌地摟着他的脖子,掂起腳尖親了他一口以示獎勵。

段逸楓微微失神,他記得曉曼也喜歡用這種方式“獎勵”他!相戀三年,他幾乎從沒有主動吻過她,他們也幾乎沒有任何意義上的“接吻”,而她卻絲毫不以爲忤,還經常用她的香吻做爲她開心的賞賜……

“逸楓,經過這次事情,冷彬肯定會提高警惕,要想再得手就不容易了!其實,我也沒有想置他們倆於死地,不過必要的懲罰還是要的,不然我爸爸豈不是太冤了?打了冷彬一頓真解恨,對曉曼……她是嬌滴滴女子,那些大男人也下不了手打她,不過……如果給冷市長几頂綠帽子戴戴,估計冷彬會更生氣!而且爲了面子問題,他也可能跟曉曼分手呢!”方若蕊恨不得讓那些黑社會的男人輪了何曉曼,把這個令她又恨又妒的女子打進萬復不劫的地獄。但礙於她在段逸楓面前一貫保持的“善良寬容”形象又不好說得太直白。她萬萬沒想到段逸楓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何曉曼,想到白白浪費了這樣一個可以毀掉宿敵的好機會,就再也淡定不得,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段逸楓側目看了懷裡的女子一眼,他知道她恨她,其實他也恨她!只是爲何他還要一遍遍地叮囑馮州龍,不可以動何曉曼?他爲什麼要維護那個他厭惡憎恨的女子?

假如這次讓人輪了何曉曼,對冷彬的傷害就不止是肉體上的,更是名譽上的沉重打擊。冷市長不可能娶一個被輪(蟹)奸的女子,兩人分手是必然的結局,這樣的結果也正是他想看到的,爲何他就是無法對她下手?

微微閉上眼睛,男子喉節竄動,說明外表淡漠的他,心底正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許久,他終於平靜下來,再睜開眼睛,漆黑的墨瞳裡一片清冷。他攬着懷裡的女子走回到裡面,體貼地囑咐道:“這些事情有我呢,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別太勞神,好好休息。”

“逸楓,”面對男子的關懷,方若蕊美麗的臉龐浮起笑容,她圈着他的健腰,暱聲道:“等我的身體好些,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當然沒問題!”段逸楓挽脣一笑,摟緊她,吻了吻她,說:“挑個好日子,我們舉辦訂婚儀式!”

“你對我真好!”方若蕊心滿意足地依偎在他結實的胸前,美眸滿是趁意的微笑。就算她的爸爸也被雙規,她也失去了副市長千金的地位,但她跟何曉曼比起來依然是勝利者,因爲她成功地讓段逸楓愛上了她!

在醫院裡治療調養了幾天,肋骨輕度裂縫並不影響日常的生活,冷彬的傷勢基本沒有大礙。因爲公務煩忙,他急着出院上班,曉曼卻攔着他不許出院。

“你嘴角的傷還沒有痊癒,恢復不好萬一留下疤……就不好了!官不使病差,就算工作再忙也要等你完全康復了才能去上班嘛!”曉曼看着這樣幾乎完美的男子,實在不忍讓他的俊顏留下任何缺憾。

“假如我嘴角留下疤你會嫌棄?”冷彬見她那麼介意他的臉,就試探着問道。

“當然不會嫌棄!”見男子的神色有些惴惴,曉曼趕緊用萬分肯定的語氣安慰道,“你是爲了救我才留下的疤痕,我看着會自責啊,所以你一定要把這疤治好!”

“哦,”男子釋然一笑,“反正我討到老婆了,變醜點也無所謂!”

“……”這一刻,曉曼真有被他賴定了的感覺。

爲了照顧冷彬,曉曼請了三天假,假期滿後,她就白天上班,晚上過來照顧冷彬。

雖說勞累了些,不過曉曼卻覺得信心充足。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一個男人在生死關劫之時,肯拿生命做賭注來救她於危難,她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他的感情?

曉曼要求的東西並不高,她只是希望有一個全心全意愛着她的男人,寵她憐她閒着無聊時逗她笑,而冷彬剛好可以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他無疑是個極有情趣的男子,溫柔優雅又不失風趣,從不會讓她有無聊的感覺,不像段逸楓整天板着張冰山臉……怎麼又想起他?曉曼狠狠搖頭,現在在她心裡段逸楓已不止是垃圾,而是可怕的病毒!她一定要想辦法消滅他,這個男人不但派人綁架她還將冷彬打得那麼慘。

她知道冷彬被踢傷肋骨是段逸楓特意指使人乾的,因爲當初冷彬曾經爲她出頭挑戰段逸楓,在決鬥時段逸楓的肋骨被踢傷。這個男人行事狠辣,有仇必報,這種性格一直沒有變。

時間越久,她就會越覺得奇怪,當初她爲什麼會鬼迷心竅地愛上段逸楓?跟冷彬比起來,他自私冷漠古板而且大男子主義嚴重,他有什麼優點?有什麼可以讓她念念不忘?

仔細回想一遍,她實在找不到愛他的理由。看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得盲目,明明只是塊玻璃碴子,在愛情的光線折射下也會讓她誤以爲是塊寶石。

早就應該丟掉的!幸好方若蕊及時撬走了他,不然她現在還依然把這塊玻璃碴當寶石珍惜着。

十多天後,冷彬嘴角的傷口總算結痂脫落,曉曼認真端詳半天,拍着手笑道:“你的嘴角多了個酒窩!”

真的嗎?冷彬讓護士拿來鏡子,仔細一瞧,那個小凹痕還真像天生的酒窩,令他的俊顏愈加生動。

“很好看哦,等於做了次人造酒窩手術!”曉曼伸指輕輕撫觸着男子的嘴角,那一點小小的凹陷是爲她留下的永久印跡,她有種深深自豪的感覺。

他們之間終於有了某種牽絆,不像以前那樣,對男子的柔情她覺得惶惑不真切。經歷過這次劫難,他們的感情俱增,兩人之間也默契了許多。

“老婆大人喜歡就好!”對於這個“人造酒窩”,冷彬倒沒什麼特殊感覺,不過見曉曼興高采烈的樣子,他也不禁高興起來。

“市長大人,今天下午出院吧!”懸了好多天的心總算落回原位,冷彬沒有殘廢也沒毀容,而且還多了個小酒窩,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好!”其實他早就想出院了,是曉曼一直攔着他,說不等他嘴角的傷養好就不許他離開醫院。

曉曼心情特爽,就在他的“酒窩”上親了一口,像哄孩子般溫柔地說:“乖乖地,我去給你買粥喝!”

開車直奔前兩次冷彬帶她去喝粥的地方,買了兩份雞絲粥一份燕窩粥還有兩屜灌湯小籠包以及兩份清爽的涼菜,打好包,她拎着走出長長的青石窄巷。

剛將食物放進車子的後備箱,她就聽到有花童清脆地叫賣:“玉蘭花嘍,好香好美的玉蘭花,姐姐買一束吧,才十塊錢!”

又是玉蘭花開的時節了!曉曼微微嘆息,她最喜歡玉蘭花獨特的清香,每逢這個時節,在路上碰到花童捧着玉蘭花,她都會要段逸楓幫她買一束!

今年,她決定自己爲自己買一束!挑了一束付了錢,曉曼放在鼻端嗅了嗅,還是那樣熟悉的芬芳,只是……多了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花童轉過身差點跟一個男子撞了個滿懷,不過隨時都沒忘記推銷她的花:“先生,爲女朋友買一束玉蘭花吧!很香很美哦!”

那男子剛下車,邊打着電話邊行色匆匆地走着,顯然有什麼急事要做。不過聽到花童的話,竟然停住腳步。

“……都安排好了?好,就讓老九他們在泰國先待一段時間,替我轉告他們,這次的事情辛苦他們了……”他一手握着手機講電話,一手探進衣內取出錢夾,從裡面抽出一張百元鈔遞給花童,用手勢示意她幫他選一束。

花童連忙爲他挑了束,遞給他,給他找錢的時候,卻見男子擺擺手,示意不用找了。她心裡一喜,連忙用清脆的聲音甜甜地祝福道:“謝謝先生,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溫柔漂亮,你們的愛情也一定像這玉蘭花一樣甜美芬芳!”

曉曼手裡攥着一束玉蘭花,清眸冷冽地看着同樣捏着束玉蘭花的男子急匆匆地走過來。

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小!

段逸楓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她,怔了怔,刀刻般冷硬的俊面毫無表情,漠然的黑眸傲慢地掃過她,在瞥見她手裡的玉蘭花,微微一滯,同時如同被燙到般,將他自己手裡捏着的那束剛用一百塊錢買的玉蘭花拋到了離他最近的那隻垃圾筒。

曉曼倒是爲他的動作詫異地張大眼睫!其實她半分都沒有自作多情地以爲他那束花是爲她買的,但他現在的舉動卻充分說明,他剛纔完全是無意識地買下了那束花。

三年了,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原來,擺脫不了習慣依賴的並不止她一人!

兩人沉默相對,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繁華的鬧市街頭,喧囂的車流人羣,隱隱飄浮着玉蘭花的清香,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氣息在悄悄蔓延,不動聲色卻又引人哀傷。

最終,曉曼先轉身上車,她將玉蘭花放在副座上,嗅着香甜的芬芳,目不斜視地發動開車。

段逸楓眸色一沉,跟過去,冷傲地睨着她,帶着幾分挑釁地語氣問道:“怎麼不罵我了?”

曉曼冷睇他一眼,反問:“假如你遇見一攤狗屎,會去踩它嗎?”

男子一呆,既而大怒,但不等他再說什麼或者有什麼動作,她狠踩油門,珍珠色的寶馬車便如離弦之箭般奔馳而去,毫無任何的猶豫和遲疑。

原本行色匆匆的他,就這樣呆立在烈日高懸的街頭,獨自站了好久。直到額頭被日光曬得滲汗,他才下意識地擡手抹了把汗水,有熟悉的淡淡甜香在鼻端飄過,像輕煙般飄渺,那是他手指殘留的玉蘭花的香氣。

這種花香味太濃郁,他並不喜歡,只是因爲她喜歡,每當他遇到賣這種花的都會買一束送給她。目光轉回剛纔拋棄花束的垃圾筒,他竟然再次走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他真的很想看看剛剛被他拋棄的那束花還在不在。可很快連這個可笑的念想都變成了奢侈,因爲有一個胖女人拎着大包垃圾搶先一步丟進了垃圾筒。

觸目都是垃圾,他蹙緊濃黑的眉峰,到底還是慍怒了!轉身,大步向着他的車子走去!至於他剛纔匆匆下車的目的,已經完全忘到了腦後。

畫室裡,曉曼正在專心致賣地畫着一幅畫,冷彬站在她的身後,微抿薄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作畫。

這是幅未完成的風景畫,畫的是落日下的九清山。女子專注的模樣一如既往地吸引着他,他喜歡她的認真勁。

闊別多年後,在九清山相遇,那樣美麗的夕陽晚霞,那樣美麗的九清山,還有那樣美麗的女孩……只是,當時的她,心裡眼裡都沒有他,因爲早有一個段逸楓滿滿地佔據了她的世界。

人生好像就是一次次的機緣,出現的不會太早也不會太遲,就在最合適的一剎那。

面對女子陌生的目光和疏離的神情,他不動聲色,悄悄收起了那幅她因接到何家旺出事而匆匆丟棄在山上的未完成的畫。

他爲她在家裡建了畫室,添置了一應俱全的畫具,等着女子推開這間畫室的門走進來,然後完成這幅畫。

早就做好了這一切,他相信總有一天女子會走進這間畫室,畫完這幅畫。

猶記得曉曼拉開畫室的門走進來時,看到這幅被擱置在畫架上已畫了一半的畫稿,清眸中溢出的驚喜和感動,令他覺得他所有努力都值得。

“彬,你竟然幫我收起了這幅畫……”一語未盡,女子語聲已哽咽。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讓她的心瞬間向着男子又邁出了一大步。

看着她的欣喜,他笑得雲淡風輕,好像他爲她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不值大驚小怪。大手溫柔地包裹着她的小手,將她牽到畫架前,說:“把它畫完吧!”

“可……這裡不是九清山啊!”女子這樣說着,還是聽話地在畫架前坐下來,開始用畫筆調顏色。

“照着你心裡的九清山畫就可以,畫出最美的晚霞!”冷彬站在她的身後,就像那日在九清山偶遇,淡然而篤定。是他的終是他的,雖然得到的過程曲折了一些。

“嗯!”曉曼開心地應了聲,坐在畫架前略略思索,就照着心裡最美的風景開始創作。美到眩目的夕陽,絢麗的晚霞,再加上儒雅清冷的男子,竟使這幅油畫多了種懷舊的詩意。

冷彬輕笑問道:“這個傢伙是誰啊?”

“這個傢伙嘛……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把我放在心裡的,不過我知道這個腹黑的傢伙是在乎我的!”曉曼語調甜甜的,心裡也甜甜的。

華西苑童年時的相識,她才只有十歲,難道那時她的冷哥哥就悄悄將她放在心裡了嗎?她並不是個細膩的女子,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長,隨着他的不告而別,她短暫的黯然傷心之後也就慢慢將他放下。

段逸楓的出現填補了他的位置,她很快就將對他的依賴轉移到段逸楓的身上。所以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年後,冷彬是懷着怎樣激動的心情重回華西苑,也不會知道當冷彬看到她身邊的位置已被段逸楓替代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再相逢已是陌路,她只知道她曾經溫柔的冷哥哥已經不認識她了!而她看着愈加丰神俊朗的他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目光,也缺乏主動上前打招呼的勇氣。

就那樣擦肩而過,假如兩人從此再也沒有交集,假如段逸楓沒有欺騙拋棄她,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冷彬心裡的怨念。

“曉曼,你從小跟段逸楓一起長大,怎麼說只跟他相戀了三年?”男子邊欣賞她作畫邊似不經意地問道。

“提他作什麼?”曉曼微微顰眉,不過還是如實回答道:“他在華西苑並沒有住太久,他爸爸去世後就搬走了,我再也沒見過他!上大二的時候,方若蕊介紹我重新認識了段逸楓!”

現在想來,那只是兩人籌劃好的陰謀吧!兒時的記憶太美好,她信任段逸楓,卻從未想過,長大後的重逢竟然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

方若蕊口口聲聲說段逸楓原本愛的是她,看來也並非信口開河。在曉曼跟段逸楓重逢之前,方若蕊和段逸楓應該已經相戀的。爲了幫助方翰毅成功攀上副市長之位,這對狗男女看來是下足了功夫,甚至不惜犧牲段逸楓的色相。

曉曼冷笑,方若蕊真夠大方,假如換成她,再大的誘惑也不會拿自己愛的男人去做餌,給別的女人做三年男友!憑這點,這兩個果然是天造地設黑心黑肺的一對賤人!

見曉曼不高興,冷彬也就沒有再多問有關段逸楓的事情,他只知道段逸楓曾經佔據過曉曼的心。三年,她最美好的初戀給了那個男人。

“段逸楓和方若蕊是一對騙子,我現在知道他不是好人了!你就別亂吃飛醋好不好?”曉曼給畫稿做了最後的潤色,便擱下畫筆回過頭,嬌嗔地道。

男子笑了笑,就此打住這個不太令人愉快的話題,俯下身伸手攬住她的纖腰,跟她一起欣賞剛剛完成的畫。看了一會兒,他有些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上面就我一個人?”

“你不是說讓我按照心裡最美的景色畫嗎?你就是這幅畫的點睛之筆哦!景色是陪襯,至於裴天楚還有那些遊人,他們又沒得罪過我,我就不讓他們做陪託冷市長之美的參照物了!”曉曼認真地分析道。

“呵,”冷彬忍不住笑起來,脣邊的“酒窩”變成了淺淺的梨渦,令她忍不住想親吻。“如果天楚聽到你的這番高論,估計要氣到吐血!”

“就不明白有你這個超級美男在眼前,他怎麼還好意思一直自封帥哥,我見過的人裡面臉皮最厚的就是他了!”曉曼說完,想了想又笑着糾正:“不對,還有個比他臉皮更厚的!”

“誰?”冷彬好奇地問道。

“邵傑!”曉曼沒發覺男子的眸光一閃,兀自接道:“這個臭屁拽拽的傢伙臉皮更厚,而且還老是佔我便宜!”

冷彬轉過身翻看旁邊的檯曆,似乎在查日子。

“你幹什麼?”曉曼不解地問道。

“看看哪天找他決鬥比較合適。”男子認真地回答。

這個腹黑的傢伙總喜歡藉着決鬥的機會踹斷情敵的肋骨。曉曼抿嘴兒笑道:“不用給我面子,對待這個傢伙你有力氣盡管施!”

何老太太託人捎來話,說讓他們有時間的時候去趟花西苑,她想見見兩個人。

曉曼知道一次次的事情讓老太太的心臟有些不堪重荷。這次聽說曉曼被綁架冷彬又受了傷,老太太嚇得不得了,雖說最終有驚無險,還是有些不放心,非要親眼看看兩人是不是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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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比心,曉曼想到冷彬的家人應該也緊張得不得了,她卻並沒有聽到北京方面傳來任何動靜。

這次的綁架案冷彬悄悄壓下了,不讓公安局立案也不讓媒體報道,除了幾個得力的下屬官員,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

縱然很希望段逸楓能得到應有的懲罰,曉曼卻理解支持冷彬。她知道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想法:第一,事關他們倆的聲譽,張揚出去並不是什麼光彩事情;第二,他們倆的婚事原本就不受冷家的待見,又接二連三的出事,怕冷家人會對曉曼有不好的成見。

對於男子的用心良苦,曉曼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也不知道她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可以讓她遇到這樣待她體貼入微又面面俱到的細膩男子。每件事情他都替她想好了,儘可能地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和傷害,她在他的呵護下就像溫室的小花,不用經歷任何風浪,自由自在快快樂樂地生活。

曉曼跟冷彬來到華西苑的時候,發現二嬸和何絡絡早就來了,媽媽張蘭也來了,只是沒看到二叔何家旺,也許是忙於公事脫不開身。

“奶奶,我們來了!”這是曉曼跟冷彬訂婚後,第一次成雙成對地來這裡。

看着兩人親暱的神情,何老太太就知道他們的感情很好,再加上見兩人都健康精神,懸了多日的心便放下了。“還知道來看看奶奶嗎?有了未婚夫就把老太婆丟一邊去了!”

“沒有啦!我們這不是來了!”曉曼吐吐舌頭,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確有些冷落了老人。上前依偎在老人的身邊,甜甜地說:“奶奶,看冷彬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

冷彬連忙取出一幅唐伯虎的真跡呈到老太太的面前,用略含歉意的語氣說:“最近這些日子,曉曼爲了照顧我沒有來看望奶奶,都是我的過錯,希望奶奶原諒!”

“哎呀,冷二少爺太客氣了,我只是跟孫女隨便開個玩笑而已!能看到你們倆感情這麼融洽,我真是欣慰啊!”何老太太見冷彬如此維護曉曼,心裡暗喜,接過古畫端詳一番,驚歎道:“居然是唐寅的真跡!二少爺從哪裡弄來的?”

“這幅畫是爺爺的一位老部下從海外花高價拍來的,知道爺爺喜歡字畫就贈給他,後來爺爺又轉贈給我。”冷彬對水墨字畫也頗有研究,冷令輝對這個多采多藝的金孫極賞識,便將自己珍藏的寶貴古畫贈給他不少。“奶奶,我已經跟曉曼訂婚了,你叫我冷彬就好!”

“唔,”何老太太原本並沒有看好兩個人,卻不曾想到曉曼竟然真可以做冷司令的孫媳婦,這可真令何家喜出望外。“雖說曉曼嫁給你是我們何家高攀了,不過在何家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公主!希望冷二少爺對她好一點兒,進了冷家的門能處處維護她。唉,這丫頭性子倔啊……”

嫁入名門就要懂得生存規則,而這些東西是曉曼最不屑的。她從不會爲了虛無的東西阿諛奉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那樣龐大的高幹家族能容得下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倔丫頭嗎?

“奶奶放心,我不會讓曉曼跟我受委屈的!再說,我在A市任市長,也有屬於自己的獨立房產,偶爾回北京探親住的時間並不久,所以奶奶對侯門深似海的擔憂基本不存在!”男子三言兩語就直擊重點,他知道老人最擔心的是什麼,也知道怎樣做才能最大力度地打消何家的猶豫和憂慮。

何老太太怔了怔,既而笑道:“對對,二少爺說得對……”

“奶奶,請叫我冷彬!”男子不滿地再次糾正道。

“噢,冷彬!”何老太太高興地轉頭對旁邊的張蘭說:“看來曉曼嫁對人了!這下子,我再也不整天做杞人憂天的事了!”

“早就應該這樣!我就說冷彬這孩子一點兒都沒有高幹子弟的陋習,曉曼跟了他絕不會受委屈!”張蘭更高興,現在連何老太太都認可了冷彬,可見他多麼有人緣。

比起張蘭和何老太太的喜悅,趙海蓮和何絡絡就顯得寡淡許多,尤其是何絡絡,目光跟曉曼對視時甚至是氣急敗壞的。

曉曼有些無語,這個堂妹的脾氣是越來越反覆無常,難道就因爲跟郭陸分手了,就把壞情緒發泄到無關的人身上嗎?

她懶得理睬她,何絡絡卻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姐姐,你應該管好你的下屬!”

“……”從何說起?

“那個燕妮,長得細眉細眼的,可是心卻野着呢!在你跟冷市長的訂婚宴上,她竟然主動勾引裴少,看她那天生的狐媚相我就噁心!”何絡絡憋着一口惡氣,因爲今天裴天楚婉拒了跟她一起來華西苑的邀請便一起發泄了出來。

“咦?”曉曼很驚訝:“燕妮跟裴少在一起礙你什麼事了?”

“裴少是我先認識的!”何絡絡怒衝衝地說:“他本來很喜歡我,就因爲你那個下屬橫刀奪愛才搶走了他!”

曉曼哭笑不得:“先不說這個裴天楚有那麼搶手嗎?單說他認識的女人多不勝數,若論先來後到你還不知要排第幾百位。如果燕妮真喜歡他,我還要勸她慎重考慮,這種花花公子屬雞肋的,外人看着葷自己啃起來根本嚼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不管!反正裴天楚是我先認識的,我都已經跟他開始交往了的!”何絡絡想起那日在訂婚宴上裴天楚的風流倜儻就戀戀難捨。這男人天生桃花相,一雙桃花眼顧盼多情,令每個接近他的女人都意亂情迷。

“何絡絡原來你犯起花癡病來這麼不可救藥,你知道裴天楚交往的女人有多少?他自己說的,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你腦殼出毛病了竟然看上他?”曉曼懶得管她的事情,不過何絡絡好歹也是她的堂妹,她不願她最終被裴天楚那樣的男人傷了心,因爲那樣的風流男子天生就是大衆情人,他根本不可能愛上誰,更不懂得專一!

“夠了!爲什麼你看中的男人都是極品,我看中的都是垃圾?”何絡絡哭了,站起身摔手跑了出去。

趙海蓮連忙也站起身,追出去之前回頭悻悻地對曉曼說:“你妹妹年紀輕,有些事情看不透你可以慢慢說嘛!語氣這麼重,她怎麼受得了!再說人不可貌相,段逸楓看起來倒很正經,他還不是照樣騙得你很慘?”

一口氣噎在胸臆,曉曼待要反駁,那母女倆卻一個跑一個追,轉眼都不見了蹤影。

“好了,別管她們!”何老太太很有威嚴地勸解道:“人總要吃過一些苦頭纔會真正記住教訓!段逸楓雖負了你,不過你也因此認識冷彬,人生總要經歷些挫折才能成熟,有了比較纔會識別哪個男人更值得你珍惜!”

曉曼覺得奶奶真的很有智慧,每句話都字字璣珠,她看了冷彬一眼,後者很配合地握起她的手,衝老太太笑了笑。

冷美男的魅力秒殺是老少通吃的,老太太微微一怔,便呵呵笑起來:“這孩子真有冷司令年輕時的風範,明明有禍亂天下的資本卻偏偏情有獨鍾!他一生寵愛冷夫人,從沒鬧出過任何緋聞,只可惜……”

冷令輝的妻子生下第二子冷煜城之後感染了產後風,撒手離世,身爲中央高官的冷令輝卻再也沒有婚娶,獨身到現在。

“奶奶請相信我,我對曉曼也會寵愛一生!只要她不移情別戀,我絕不負她!”冷彬認真地看着老太太,鄭重地允諾。

“曉曼,聽到了嗎?冷彬真是個好孩子,你錯過一切都不要錯過他!”何老太太示意兩人走過來,然後拉起每人的一隻手,再幫他們牽到一起,乾枯的手拍了拍年輕鮮潤的手背,說:“你們倆以後路的很長,也許會有一些不盡如意的地方,要懂得珍惜和寬容,別輕言放棄,才能真正做到相守一生一世!”

一隻玉手探進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張素描人物畫,這是張男子的面部素描,剛毅如刀裁般的深刻五官,冷峻的神色,犀利的墨眸……無一不神形俱似。上面用碳素鋼筆題寫了兩個大字“豬頭”!

方若蕊氣得玉手直哆嗦,這種東西他居然還留着?而且還放在辦公桌最順手的抽屜裡,難道他還經常拿出來欣賞嗎?本能地想將它撕個粉碎,不過她從來都不是衝動的人,無論多麼令她生氣的事情她都能暫時忍耐,直到想到最好的方法才下手解決。

就因爲這點兒,所以她纔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段逸楓推給何曉曼,然後再輕輕鬆鬆地搶回來!何曉曼做事衝動,從不考慮後果,她跟她不同!

美眸一轉,壓下怒火,衝門外喊道:“小妹,給我倒杯咖啡!”

外面的小妹聞聲趕緊給她沖泡了一杯咖啡端進來,放到她手邊的時候,她突然擡起手去接,然後不知怎麼的,這杯咖啡就全部潑到了桌上攤着的素描畫上。

“啊!”小妹一見知道闖了大禍,連忙結結巴巴地申辯:“方小姐,我、我給你端咖啡你怎麼擡手打翻了?”

“什麼?是你毛手毛腳的,怎麼反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方若蕊生氣了,她身體嬌弱平日氣息都不夠用,現在更是胸悶氣促,一隻玉手捂在胸口,眼看就要暈倒。

“你千萬別激動!”大概是認識到假如方若蕊暈倒,造成的後果比潑毀這幅畫更嚴重,小妹連忙扶住她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對,毛手毛腳地弄髒了畫,全是我的責任,方小姐千萬別生氣!”

聽到小妹一口承擔下全部責任,方若蕊這才喘出一口氣,申吟道:“真要被你們這些沒用的人給氣死了!公司花高薪養着你們,別的不會做,就只學會推脫責任!哎喲,我的胸口好悶,是不是病症復發了?”

“我馬上給醫院打電話!”小妹哪裡擔得起氣壞未來總裁夫人金軀的嚴重責任,趕忙伸手準備去提電話。

“先不用打電話,我還沒暈倒呢!”方若蕊更不高興了,這個小妹實在太不機伶了!“你先把桌面收拾一下,又是咖啡又是垃圾,髒死了!”

“噢,對對!”小妹見她很快就緩過氣,不禁也鬆了口氣,連忙將那張污髒的畫揭起來丟進垃圾筒,再拿抹布擦淨了桌面。

做完這一切,段逸楓便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

“逸楓,”方若蕊嬌嗔一聲,美眸含淚,泫然欲泣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看到她如此委屈的樣子,段逸楓連忙攬着她蹙緊劍眉,問道:“怎麼啦?”

“你僱傭的小妹太過份了,拿咖啡潑髒了你的畫還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真要被她氣死了!”方若蕊伏在段逸楓的胸前,不停地嬌喘着。

段逸楓的眉峰蹙得更緊,黑眸倏地一冷,猛地推開懷裡的女子便衝向辦公桌前的垃圾筒。

那張被咖啡潑髒的素描就扔在裡面,畫面已經污損模糊,只有那兩個娟秀的鋼筆字“豬頭”還算清晰。

心口的位置好像被什麼東西狠揪了一下,他突然間暴怒起來,轉身瞪着那又害怕又委屈的小妹,嘶聲低吼:“你敢動我的東西?”

“沒、沒有!不是我!”小妹大概從沒見過總裁過這樣大的火氣,連忙辯解道:“是方小姐將這幅畫放在桌子上,她讓我給她倒咖啡……我放咖啡的時候,明明是她擡手打翻了咖啡……”

方若蕊剛纔冷不防被男子猛地一推,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她更委屈了,索性也不起身,就趴在地板上垂淚。此時聽到小妹的話,不由又氣又怒:“你敢撒謊?明明是你潑髒了畫還推御責任……嗚嗚,逸楓,你對下屬太寬厚了,才縱容得他們敢如此放肆!”

段逸楓鋼牙咬得咯咯響,指着那個小妹低喝道:“你馬上給我滾出公司!”

“段總,我冤枉啊!”小妹急了,憑着她女孩的本能猜測,大膽斷言:“明明是方小姐討厭這幅畫,就因爲這是別的女人送給你的,她才藉着我的手毀去它的嘛!”

這話一出口,辦公室裡突然變得詭異地寂靜。方若蕊的哭泣聲停止了,段逸楓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着,良久,他突然按下內線吩咐道:“上來兩個保安,馬上將我辦公室裡的小妹扔出去,從此再也不許她踏進公司大樓一步!”

“啊,怎麼可以這樣!我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小妹聽說就這樣被無情地開除了,不由急了,便轉頭望向趴在地板上的方若蕊:“你這個女人太陰險了,怎麼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啊!明明是你故意毀掉這幅畫,現在全賴到我身上……”

方若蕊趴在地板上有些尷尬,因爲段逸楓一直沒有過來哄她抱她,而她還要面對小妹的憤怒指控。她知道此時跟小妹對罵爭吵只是自降身價,也會令男子看輕她,乾脆便用手捂着胸口,如缺氧的魚般張大嘴巴,好像呼吸困難快要暈倒。

“又來這一手!”小妹一副將她看透透的表情,對段逸楓揭告道:“段總你沒來辦公室,她就假裝快要暈倒逼我承擔下所有責任……”

“滾!”段逸楓突然出手狠狠抽了小妹一記耳光,小妹尖叫一聲,被打得踉蹌倒退數步,還不等她緩過神,房門又被打開,兩名人高馬大的保安毫不客氣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像拎小雞般拎起來。“把她扔出去,再看見她出現在公司附近,就給我揍她!”

在段氏公司,段逸楓就是絕對的主宰,他的話無異於聖旨,兩名保鏢當然領命照辦。那名無辜的小妹便充當了此次爭執的犧牲品,捱了打之後又被趕出公司,什麼補償都沒有,就連未發的工資也一併扣除了。

辦公室裡終於又恢復了寂靜,方若蕊伏在地板上低聲抽泣着,段逸楓默默地僵立了一會兒,擡頭看她一眼,最後到底還是不忍心,輕嘆口氣走過去,蹲下身,探臂想將她抱起來。

“別碰我!”方若蕊委屈地推開他的手,嗚嗚哭道:“你寧願相信那個小妹也不願相信我!那幅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別說我不是故意弄壞的,就算是故意又怎麼樣?你爲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

“我沒有生氣。”段逸楓淡淡地回答,然後他便將方若蕊抱起來,將她抱到沙發上躺着,給她倒了杯溫水。

方若蕊沒有接那杯水,覷着他,美眸依然含着淚光,問道:“爲什麼還留着她送你的東西?”

“我……只是把它放在那裡,時間久了就忘了。”男子的回答並不鄭重,不過也算是一種對她的解釋。

“哦,”方若蕊這才滿意地破泣爲笑,撒嬌地對他說:“逸楓,我渾身沒有力氣,你餵我喝。”

段逸楓便一手將她攬在懷裡,一手端着水杯喂她喝水。

喝了幾口水,方若蕊恢復了力氣,精神也煥發許多,她如小鳥般依偎在他的懷裡,嗔道:“逸楓,我感覺你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哪裡有?我怎麼沒把你放在心上?”男子勾了勾脣,算是微笑,一手輕輕撫着她的髮絲。

“那天我讓你去青石巷給我買燕窩粥,你都忘了,竟然兩手空空地跑回來。”女子嘟起紅脣,撒嬌地擂着他結實的胸膛。

“哦,那天……我有事。”段逸楓看她一眼,關切地問道:“你身體怎麼樣?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人家只是這裡不舒服,你對我好一點兒我的病自然就好了!”方若蕊將他的大手按到她豐滿的胸口,癡迷地凝望着他,柔聲問道:“逸楓,你愛我嗎?”

“又問些沒營養的話。”段逸楓有些頭疼,爲什麼女人總是喜歡糾結這個問題?“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你乖一點兒在沙發裡休息會兒,我做完了就和你一起去吃飯。”

“逸楓,”很不滿意他逃避這個問題,方若蕊賭氣地說:“假如你真的不愛她,就證明給我看!”

段逸楓蹙緊劍眉,語氣隱隱有些不耐:“我怎麼會愛她?難道我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證明我對你的心?”

方若蕊知道段逸楓並不是個習慣甜言蜜語的男人,他更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表達他的喜惡。便忙摟着他的脖子哄道:“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提醒你嘛!就像今天我在你辦公桌的抽屜裡發現了她送你的畫,你怎麼還收着她送你的東西!”

“不是已經扔了嗎?”男子的臉色漸漸陰沉。

“可是,”佯裝看不出他的慍怒,方若蕊無辜地眨着美眸,提醒道:“其他地方也可能有這些東西嘛!你工作忙,顧不上挨個查看,我可以幫你!”

沉默了幾秒鐘,段逸楓什麼話都沒有再說,推開方若蕊的手,走到辦公桌前,將所有帶鎖的抽屜都打開,然後他就開始坐在電腦前處理公務。

方若蕊在心裡歡呼一聲,喜形於色,她像得勝的女王般高傲地走過去,將那些開了鎖的抽屜統統拉開。

男子專注地工作着,她仔細地搜查着,將所有礙眼的東西都統統清理來。一些沒有拆包的領帶和襯衫,有兩件十字繡“出入平安”字樣的車內掛飾,還有一些女子信手塗鴉的畫稿。

“這麼多啊!佔空間不說而且你留着這些東西如果被她知道了,還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逸楓,你知道何曉曼的脾氣,她對你……根本沒死心嘛!”方若蕊沒料到以前何曉曼送段逸楓的禮物,竟然統統沒有丟掉。雖說段逸楓從沒用過何曉曼送的東西,但……他保留着它們就讓她很不高興。

“她早就跟冷彬睡在一起了!”段逸楓神色冷漠地敲打着鍵盤,像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是嗎?她太隨便啦!口口聲聲說什麼愛你,剛跟你分手就上了別的男人的牀……天,曉曼怎麼這樣呢!”方若蕊不知道段逸楓爲什麼這麼肯定,難道他親眼看到了?他怎麼看到的?隨即她便猜到了答案。“你……跟蹤她了?”

擊鍵如飛的修長手指頓時一滯,段逸楓冷哼一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晚,曉曼跟着冷彬去了他的居處,他竟也鬼使神差般跟着去了。

他坐在車裡,像看電影般看着冷彬在落地窗前擁住穿着男式睡衣的曉曼,看着冷彬的手順着敞開的睡衣領口探進去。曉曼緊緊摟住冷彬,完全沒有反抗,然後他看着他們在窗前激吻,接着冷彬拉上窗簾……

想起那晚的事情他就覺得噁心!曉曼如此隨便放蕩,他心裡僅存的猶豫也瞬間煙消雲散。他告訴自己,何曉曼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任何感情,他拋棄她做得很對,不需任何留戀和難捨!

“這些東西,怎麼處理啊?”方若蕊似是隨意地問道。

“你幫我丟到垃圾筒裡吧!”段逸楓繼續敲擊他的鍵盤,連一眼都不再看那堆東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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