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清脆的聲音,使劉管事一驚,慌忙回頭望去。然,樂希那處剛好是個拐角,又有着柱子遮擋,劉管事只看見柱子後外露一點的嫩綠色衣裳。
劉管事正琢磨着,這是府裡的姑娘抑或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卻見護國公世子已轉身,只得忙跟了上前給其引路。而後又遮掩着看他臉上神色,見沒有怪責之意,方放下心來。心中猜測,這世子是否早見到那柱子後頭有人,才說的那番話。
樂希正悶悶伸手解卡住的緞帶和青絲,完全沒有發覺先前廊道有人經過。
“真是,早知道還是帶那個珠釵,這髮髻都扯鬆了。”費了點小勁,樂希解下緞帶後,發現髮髻有種要散落的感覺,不由得懊惱自己嫌棄珠釵重的事。
“姑娘…姑娘,伯爺和世子爺從五福院出來了。”
扶着髮髻,樂希正苦惱,朝晨一路小跑而來。遠遠的就開口喚着。
聽見說是養父和哥哥出來了,樂希也顧不上頭髮,展了笑顏往前快步走,又把朝晨掠過,惹得朝晨跺了跺腳。
“爸…爹爹,哥哥!!”
樂希走了一段,使見到了樂紹元。其身後還跟有個身影,樂希興奮的喊着跑上前,撲到了面容比記憶年輕了十歲的養父身上。
“希兒,怎麼那麼沒有規矩,姑娘家怎麼可以跑,儀容也不工整。”
樂煜從父親身後站了出來,見嫡妹不淑女的模樣,鄒起眉道。
聽見樂煜的聲音,樂希從樂紹元懷裡猛的擡頭。
只見一少年,眉清目秀,身着寶石藍繡祥雲暗紋袍子,溫文儒雅中帶着貴氣。正蹙眉,不讚賞的看着自己。
這,這人不是哥哥……
樂煜的相貌和氣質雖與養父相像,卻完全沒有她所識的哥哥半分模樣,且他眸中閃動的目光中,更是有着淡淡的疏離。
樂希臉上的笑僵住了,方纔她只顧興奮,現在回想起來,信上確實沒有提到哥哥一言。
“小希不過是見我們回府高興,你這樣子,會嚇着她。”樂紹元暗中捏了捏樂希的手掌,在樂希視線投過來時,微微搖頭。
頓時,明白了其中意思的樂希,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用力緊緊抓住了樂紹元的手。
被父親輕斥,樂煜臉色也變了變。以前父親對子女並不過多關心,連帶對他這嫡子也是淡淡,今兒這種表露的關切,卻是難能一見。
父言如旨,樂煜再是覺得奇怪,也只能順着他,敬着他。
微微低了頭,不再看樂希,樂煜道:“是兒子太過認真了。”
朝晨早在樂希撲上去時,就嚇停了腳步,三人對話也是聽得分明,見自己姑娘破天荒沒被伯爺呵斥,才趕緊的上前福身見禮。
樂紹元唔了聲,說先回院子,李氏要陪着護國公夫人。朝晨慌忙讓了路,樂希這纔將心中的恐慌驚詫壓了下去,改拽樂紹元的袖袍,半引路的往榮暉院。
中途,遇到去而復返的劉管事。
劉管事見到一身嫩綠的樂希,表情有一瞬的怪異,鞠躬行禮後給樂紹元彙報,說護國公世子來府接母的事。樂紹元聽聞讓樂煜先去前方陪護國公世子,讓劉管事還是往五福院,給老夫人稟報讓其拿主意。
樂煜和劉管事都應了,各自去了。而劉管事卻是走了老遠,又偷偷回頭看樂希那方,才掩去的怪異神色又浮了上來。
少了樂煜同行,樂希也沒有那麼的拘謹了,可有朝晨在旁,不好問哥哥的事,便和樂紹元打聽起了那突然的婚事。樂紹元給她講了個大概,只讓她別擔心,還得看李氏那回頭是怎麼個說法。
父女倆不覺這討論婚事有什麼不對,跟在身後的朝晨卻是羞紅了臉,認爲自己姑娘有些太猛浪了些,哪裡有未出閣的女子問這些的。伯爺也跟着任姑娘胡鬧。
樂希與樂紹元才踏入院門,徐媽媽就迎了上來,恭敬的給父女倆行了禮,面有難色。
“姑娘,夏荷幾個打探消息回來了,正焦急等着夫人回來給主意呢。”
這是有信了。
樂希聞言,邊拉着樂紹元往正房走去,邊低聲解釋前因後果。樂紹元聽得直鄒眉,深感這裡盡是糟心事。
樂紹元回來,丫鬟們見禮後,便是忙着泡茶及服侍樂紹元淨面。樂希被徐媽媽先前的話吊起一顆心,且也不喜丫鬟接觸養父,親自給樂紹元絞帕子,順帶好讓幾人回稟事兒。
“姑娘,夕霞和幾個小丫頭在這兩天都前後沒了!”夏荷說這話時,臉色極不好,有種心有餘悸的模樣,手還一直壓着心口。
沒了?!
樂希一會子沒反應過來,這沒了是什麼意思,有些發愣的看着夏荷,夏荷誤會是嚇着她了,卟咚就跪下來請罪。連帶秋菊冬桃也都跪了下來。
“這駭人的事本不該當姑娘面說的,奴婢該罰。”
這下,樂希是恍悟過來,沒了,是指死了的意思。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會都死了?還這前後兩天的事?樂希抓着帕子的手緊了又緊。
樂紹元見狀,拽出樂希手中的帕子,扔回銅盆,示意一旁的徐媽媽將她帶到裡面的隔間去。樂希卻執拗的也要聽過程,樂紹元見她臉色好轉了些,便才作罷。吩咐幾人道來。
夏荷三人,這才一個挨一個將事情都講明白了。
在樂希出事後,當日陪同的丫鬟婆子都被打了十五大板,罰去幹最苦最累的粗活。
十五大板,身體強壯的熬一熬,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偏這幾人都是主子身邊伺候的,嬌柔了些,這板子下去加之天氣炎熱,還要做體力活兒,傷沒好反而更重了。拖了幾日,便都扛不住,沒了。
這古代醫療條件不好,該是傷口感染引起併發症了。
樂希聽完,想到這時代的無奈。不但醫療落後,尊卑制也是她們喪命的主因,她不也差些因爲一方白巾,而被於氏用個孝字壓着非罰不可。
“全都沒了?”樂希在感慨後,問道。
此時冬桃才又開口,臉上是和徐媽媽先前那般,爲難又焦慮的神色。“姑娘的奶孃說是被罰到莊子上了,那莊子在京郊,現今不知情況。所以奴婢們才着急,不知是怎個主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