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冽塵,別忘了,我遇見的許多次危險,不是別人製造的;那個將我親手推進危險裡的人恰恰是冽塵你啊!”
冽塵的款款深情是讓心瞳覺得感動。
人在剛剛醒來的時候,心理防線是最弱的時候,基本上說的話都會是真的——可是越是讓她感動的話,此時她聽冽塵說起來,卻越覺得可笑,覺得悲哀。
或許他習慣了用這樣的語氣來對她表達,可是她卻又如何還能繼續相信?
“是啊。”冽塵一笑坐直身子,將之前的話彷彿盡數拂去。彷彿那些不是深情,只是微塵。
“忙完了麼?那我們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冽塵率先起身,向外頭走去,只留給心瞳一個落寞的背影。
他就近在她眼前,可是他卻一步步遠離她。
心瞳難過,以她對他的瞭解,她知道他始終有話要說!可是,每當他的話彷彿已經涌到了喉頭,卻都被他自己給硬生生地咽回去,再不肯繼續說明白!
以冽塵的智商、自制與專業,她如何能突破得了他的心理防線,如何能猜到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究竟想要說什麼?!
“冽塵。”心瞳出聲召喚。
“嗯?”冽塵停住腳步,轉回身來。距離心瞳已經數米的距離。
“冽塵,我也在你這個專業人士的面前賣弄一下:看你的姿勢,即便停步轉身向我,可是的腳尖還在下意識地朝向前面——冽塵,即便你肯因爲我的呼喚而停下,甚至轉身回來,可是其實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其實都會繼續向前走的,是不是?”
“我對你擁有影響力,你可以爲我而停頓你的腳步;可是我對你的影響力極爲有限,你根本就不會爲了我而改變你既定的計劃……”
心瞳淒涼地笑,“知道麼,你讓我想到我爸。”
“我爸在我的記憶當中,就是一直在離開、離開。他雖然也會回來,也會在我身邊停留一些日子,但是註定了他早晚還是會離開。”
“就像,在爸的生命裡,離開纔是常態,而停留不過是一個偶然。”
心瞳笑得輕輕顫抖,“小時候爸走了,可是我清醒身邊還有你。當我笑着送爸離開,可是當爸的身影不見的時候,我想要流淚的時候,還有你陪着我……”
“可是現在,連你也不見了。冽塵,連那個會在我流淚的時候陪伴着我的人,終於有一天也要棄我而去了,是麼?”
冽塵怔住,垂首望自己的腳尖。
沒錯,他是學心理學的,他比心瞳更爲深諳每一個肢體動作所透露出的真實想法——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是時時處處都充滿了悖論。
比如雖然他是專業人士,他能夠看懂他人的肢體語言,但是並不等於他就能夠控制得住自己的肢體語言,就能夠隨便去虛飾本.能的反應。所以在他不斷說出他人的真實的時候,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被他人一直窺伺着?
“妞,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只告訴你一句:我從來都沒有離開。儘管你看不見我,可是我始終都在你身邊。”
冽塵揚眸望向心瞳,想要從心瞳的眼睛裡求得一絲積極的迴應。可惜心瞳的眼睛裡充滿了質疑。
她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更——已經不肯再相信他。
就像狼來了的那個故事,人的心理是有惰性的——什麼事情說過了三遍而沒有發生,那麼即便後來發生的是真實的,心理的惰性也會直覺判定是假的。都說人心七竅玲瓏,其實人心懶惰,很好騙。
她含淚,面上卻浮現出一絲逆反的笑容。
冽塵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他知道她已經找到了另外一個更加完美的答案。
即便她沒在他面前說出,可是他知道她想到了:她會想起段竹錦。
她會想到:冽塵,就算你一次次欺騙我,就算你一次次傷害了我對你的信任,就算你終究要離開——此時的我也已經不怕了!因爲我的身邊已經有了竹錦。他會一直一直陪伴我,就算你離開,我也再不怕孤單……
冽塵垂首轉回身,繼續走向前,“妞,我在車裡等你。你換了衣裳,快點下來。”
一步一步地下樓,他的心也一格一格地沉落。
他知道,情感的天平上,他已經盡數輸給了段竹錦。
當他聽說段竹錦竟然孤身獨闖鳳凰寨,只爲了找到妞——那一剎那,就連他,也震動得幾乎落淚。
那個冷血而又毒舌的名門公子,竟然爲了心瞳能做到如此的地步。真的已經超乎想象。
冽塵不怪心瞳,不怪她感情的天平最終完完全全傾向了段竹錦,不怪她已經盡數喪失了對他的愛情——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相比段竹錦的坦誠相告,他永遠做不到面對心瞳的時候完全敞開自己的心。這也許就是學心理學的人的職業病吧,總是習慣地在自己的心理上設置藩籬,到最後,自己都砍不斷那些不斷長高的籬笆。
從此將自己封閉,畫地爲牢。
這是他咎由自取,只是——不悔。
雞鳴山谷,嫋嫋晨霧。
山谷深處卻傳來一個老婦人痛苦的呻.吟。她似乎拼盡了全身的氣力在呼救,可是她的嗓音微弱得就彷彿早期的蟲子,根本無法被人聽見。
竹錦站在林間再度側耳,隨即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救命啊,救命……”老婆婆的呼救聲終於越發清晰起來。竹錦奔到窩棚前面,看見老婆婆已經疼得身子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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