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端莊危坐的,當然沒事;可是那些眼角眉梢帶了幾分*的,就一定有事!”梅軒躺在*上,輾轉難以入眠。母親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縈繞,讓他不由得想起簡桐跟蘭泉並肩從晨光中向停車場走來的情景。
蘭泉始終笑着凝望簡桐。蘭泉在部隊大院長大,從小就跟着戰士們一起摸爬滾打,所以說他是受過訓的都不爲過,所以若是平素,梅軒站在樹影背後,蘭泉一定會憑着他眼鏡蛇一般的直覺查知梅軒的存在——可是既然蘭泉並未提前發現,那就說明當時他全副的心神都放在簡桐那裡。
而簡桐,紅頰低垂,笑靨如花。
便正如母親所說吧?
梅軒心亂如麻,就彷彿只能眼睜睜看着小桐在他面前轉身,越走越遠,而他根本無力去挽留。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改變這瞬間下滑而去的頹勢。
他與蘭泉,究竟相差在哪裡?世人都說他譚梅軒比靳蘭泉優秀,只可惜他只是個外孫,所他能跟蘭泉交換了身份,那麼他今時今日的一切將更不可限量。
只可惜——他只是個外孫。所以就算他要比蘭泉付出多一倍甚至數倍的努力,他始終都只是靳家隔了一道牆壁的外戚,就算入得靳家大門,卻也不得走入二門內宅一般……
所以,無論在外人眼裡,他譚梅軒看似比靳蘭泉優秀多少,他終究是比不上靳蘭泉。
有時梅軒也暗怪上蒼不公。憑什麼後天的努力全都一筆抹殺,所有的拼搏都不上一脈骨血。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蘭泉從小對梅軒壓了些不服不忿的怒氣;其實他譚梅軒何嘗沒有?故此可以說,無論明裡暗裡,他跟蘭泉之間的矛盾,早晚爆發。只不過沒想到,應驗在了小桐這裡。
簡桐跟蘭泉在印刷廠盯了一整天。數碼樣隨着印刷出來,他們現場就得跟着技師一起修改。簡桐這也是第一次親自下印刷廠,此前並無經驗,所以更是暗自慶幸蘭泉會主動跟來——否則當時拿着數碼樣來校色,她就麻煩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肉眼可能分辨不太清楚的色差,在印刷上就會被放大出來。不懂畫的人自然分不清色卡上那些色調之間彼此細微的差別。
忙了一整天,終於在夜幕降臨的時分搞定了一切。看着畫刊終於要上大機器開印,簡桐這才放心回家。
打着呵欠走回家的方向去,鳳鳴街口蘭泉忽然喊住簡桐。
“還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現在只想睡覺,睡覺……”
“嘁……”蘭泉長臂搭在車門上笑,“那你閉着眼睛聽我問——”
“梅軒今早上說,我跟他從小就暗結了樑子。我想報復他,所以才找上你——這事兒,你怎麼看?”
簡桐站在原地,睡意點點散去。
蘭泉想問自己什麼呢?棋手還要問棋子的感受麼?
簡桐淡然笑了笑,“那你是不是報復完了梅軒,就能還我清靜了?”
夜色裡,街燈光被梧桐樹葉遮掩着,在蘭泉面上明明滅滅閃過。
蘭泉笑起來,遙遙凝着簡桐,“不——能。”
“那不就結了?”簡桐轉頭往家走。說不清爲什麼,心底因爲蘭泉的回答而有小小的雀躍。
其實簡桐自己並非沒向這個方向想過——梅軒搶了苗藝,所以蘭泉就從梅軒身邊搶走她。可是酒會那晚,蘭泉卻能棄了苗藝而追出來送她回家,簡桐便推翻了自己的懷疑。
蘭泉的確是這個樣子的人:他想搶什麼,就算明知道會捱揍,也會當面直接宣戰出來;而不會在人後使宵小伎倆。縱然顯得輕率孟浪,卻勝在坦白,所以她便直覺否定了梅軒當着她的面對蘭泉的指控。
那一刻其實她只覺得心中對梅軒有小小的失望——她認識了三年的梅軒,本不該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縱然氣急,可是那樣卻會有可能誤導了她,梅軒這樣做確有失偏頗。
看着簡桐夢遊樣踩着“太空步”走回家門去,她背後的夜色裡,蘭泉無聲笑開。
若是換了別的女生,恐怕梅軒當時說的時候便已經發作開吧?
——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在繁華大都會的cbd黃金地段寫字樓裡,如果你乍然發現一間中藥鋪子,試問會是一種什麼心情?
這裡的租金可是寸寸都是黃金價,沒人敢相信開間中藥鋪子能夠賺回房價。
可是就算別人不信,有一個人卻是深信不疑的。
蘭泉怎麼會不信中藥鋪子真的會開在黃金地段的寫字樓裡呢?他們家不正有個也如此bt的兄弟麼!竹錦那診所裝修得比凱賓斯基的總統套房都要高檔了,竹錦那個西醫既然能夠生存下來,而且還有大把的銀子可賺;憑什麼中醫就不行?
蘭泉相信這世上事,存在即合理,倒沒那麼多應該不應該。你認爲不應該的,只不過是超越你認知領域之外的。
蘭泉笑笑推門而入。鑲了黑檀古董雕花窗櫺的玻璃門上吊着的一掛銅鈴“叮鈴”一響,權充有客人上門的提示。
蘭泉走進中藥鋪子就眯着眼微微深深吸氣。中藥鋪子當然滿屋子都彌散着一股藥香,但是蘭泉也能分辨出,那些氣息不光來自藥材。這滿屋子的古典傢俱,看來都真材實料的是檀木打造。
嘖,大手筆。蘭泉忍不住心裡嘀咕了句。
“這位小哥,恐怕不是來買藥的吧?”迎着門是個櫃檯,櫃檯裡頭有從房頂一直通到地上的巨大中藥櫃。櫃檯和中藥櫃之間坐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穿玄色府綢對襟衫,一雙眸子透過房間中的幽暗,灼灼凝着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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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