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靜悄悄的,奚瑤發出微微的鼾聲。越是臨近畢業,奚瑤玩得越瘋,就像是抓緊最後的瘋狂。
簡桐坐在*上給梅軒發短信。
手指在鍵盤上按過了又刪,刪掉了再按,反反覆覆多次,依舊沒能找到一句合適的話。
問:“梅軒你睡了麼?”——如果他睡了自然看不見短信。
問:“梅軒你好麼?”——這句話卻怎麼看怎麼生分。
問:“梅軒你想我麼?”——在蘭泉跑到梅軒面前,厚顏地說要追她之後,她怎麼還有臉問梅軒是否還想她?
煩死了……簡桐扔掉手機,雙腿伸直,脊背靠在牆上,只覺心亂如麻。
該怎麼面對梅軒?該怎麼給他解釋?
一直小心翼翼在梅軒面前藏起跟蘭泉之間的事,她以爲自己已經做得夠好,沒想到蘭泉這個傢伙卻自己跑到梅軒面前去高調宣戰!
梅軒該怎麼想她?
同樣的夜裡,梅軒也沒有睡。他高高爬上父母家的房頂,坐在房頂上靜靜吹一支口琴。
夜風清透,帶着寒意,裹挾在他的身周。孤單的涼,絲絲纏繞。
晚上原定是要去找小桐,下班之前靳欣卻打電話來說身體不舒服。正好今晚小桐又有家教,所以梅軒只能回了家。服侍着母親睡下,梅軒這才又拾起舊日習慣,高高爬上屋頂來吹口琴。
夜色寧靜,口琴悠悠,可是眼前卻始終是蘭泉桀驁不馴的眼神,是他輕狂的挑釁,“譚梅軒,我喜歡她!”
心思一亂,梅軒的口琴就跑了調,心裡的煩悶像是一根一根發芽的毒藤爬升起來,狠狠纏繞住心房。
從拿到那疊被偷.拍的照片開始,他一直努力在裝聾作啞。就算明知小桐已經跟蘭泉過夜,就算明知道小桐已經將她最寶貴的東西給了蘭泉那個浪子——他還想騙自己說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是,如今蘭泉已經不再滿足於只得到小桐的身.體,他竟然公開向他宣戰,說想要小桐只喜歡他自己一個!
梅軒煩亂地按住額角,不能不想起酒會那個晚上,他站在臺階上接受母親的訓斥,卻只能回首望向夜色裡蘭泉與小桐漸行漸遠……
本來那是他傾心愛了三年的女孩,以爲終於等到她畢業,以爲兩個人的感情終究能開花結果——卻沒想到,突兀裡衝出情敵;更要命的,這個情敵竟然是蘭泉!
電話響起來,梅軒心頭一熱。趕緊拿起電話去看,梅軒面上的熱切點點熄滅。
接起電話,梅軒清淡地問,“苗藝,這麼晚了還沒睡啊?有事麼?”
苗藝在電話裡幽幽地說,“梅軒,聽說你在籃球館與蘭泉發生衝突……”
梅軒煩惱地捏了捏眉間,“沒事。打籃球,爭強好勝罷了。”
“梅軒,在我面前你也要隱瞞麼?”
梅軒輕嘆一聲,不想再說話。
“梅軒,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忘了你身邊還有我。我聽見有風聲,你一定又坐在屋頂吧?——如果心裡煩悶,別一個人憋着,跟我聊聊,我願意聽你說。別又把自己困在孤單裡。任何事,我都願幫你分擔。”
苗藝幽幽地說,“梅軒,我希望你快樂;就算我自己會難過,我卻也只希望你能快樂。”
g大宿舍裡,簡桐終於鼓足勇氣重新撿起電話。這次不再只是發短信,而是直接打電話過去。
就算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說,至少讓他知道她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就像酒會之後,她雖然很難過,卻仍然在隔日早晨主動與梅軒和好。不是心中已經不痛,而是清楚不該爲了這一點小痛就輕易放棄整段感情。
這個世上,放手總是很容易,只需要手指張開——堅持下來卻最難。
愛情哪裡只是浪漫,更要一份堅守的心。
尤其是他們這段不被門第所接受,不爲長輩所認可的感情,如果他們兩個人自己再不努力抓緊,那麼就只會隨了別人的心,就此擦肩而過。
電話打過去,簡桐的心跳起來。她等着梅軒的嗓音透過話筒溫柔而來——可是回答她的卻在只有佔線的忙碌聲……
簡桐就愣在夜色裡。
這樣晚了,是誰打電話給梅軒?
“對方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電話裡甜美而冷漠的提醒聲又響起,簡桐仍舊固執地再去按下撥出鍵——兩遍、四遍、五遍……等待裡,時間荒蕪成枯萎的草原,簡桐孤零零立於衰草中,茫茫無岸。
這樣晚了,可能是誰給梅軒打電話?可能是誰在這樣的夜半時分跟梅軒聊個沒完?
——怎麼可能是客戶,絕不可能是親戚朋友……
男人沒有煲電話粥的習慣,除非那個人是……
簡桐顫抖着再去按下苗藝的電話。曾經兩個人出於禮貌彼此交換過電話,可是簡桐從沒想過有天她會按下這個號碼——
電話撥出去,對方果然也是佔線……
簡桐坐在黑暗裡,眼淚無聲落下來。她顫抖着手去找mp3,將耳機塞進耳朵,一遍一遍去聽:“怎麼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我什麼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
月色清冷,透過宿舍裡統一的藍色窗簾,映入宿舍裡。越發顯得黯淡而又憂傷。
簡桐凝着窗簾上的幽月,心中只有幽然一聲問:梅軒,你真的什麼都能放棄麼?
你真的能做到,想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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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藝真的只是一個苗藝麼?她不單是個體的人,更是一個縮影:一個來自梅軒家庭壓力的縮影。因爲苗藝身上有長輩的首肯,有門當戶對的背景,有女孩子對愛情的執着……如果梅軒無法斷然推開苗藝,簡桐自然明白,梅軒是否能放棄一切……10點前後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