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跑哪去了?別讓他跑了!追——”
少年藺鴻濤將身子儘量平地貼在暗巷的牆壁上,藉着牆角的陰影想要躲過巷外大街上敵人的追殺。
他剛剛在酒樓上刀砍了他們的老大,整整卸下那個號稱“豹哥”的老大的一條手臂!豹哥想要伸手去搶白虎團的地盤,他得警告那頭豹子別將手伸得太長!
一個人打二、三十個,鴻濤雖然能僥倖逃生,但是身上也是負了傷。後背上有火辣辣的疼,那是刀砍之後的典型感覺。血彷彿將背心跟皮肉黏在了一起,每一動都是牽扯的疼。
可是就算這疼牽心扯肺,可是他還得不顧一切將後背緊緊貼上背後的牆壁上去。否則,他會被亂刀砍死!
這條巷子是酒吧街的後巷。裡頭堆滿了垃圾,很髒也很臭。一般都是清潔工人才會進來將垃圾清走,旁的行人都不會走這條路。
巷子裡靜極了,鴻濤只聽的見自己呼啦啦的喘息聲。他眼前發黑,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如果再不能安全逃過那些人而去包紮傷口,恐怕不用那些人亂刀砍死他,他自己也會掛掉了。
這樣無人而又髒臭的巷子裡,不會有人來幫他。
沙、沙,有輕嫋的腳步聲穿進他耳鼓。那聲音輕嫋到,就像是一隻小貓走過來。
可是這聲音落進鴻濤耳鼓裡卻像是轟然大聲,鴻濤警惕地猛然轉頭望過去——他以爲是那些追兵從巷子另一頭追過來,那麼他將無路可逃!
可是轉頭卻只看見一個小女孩。
她很小,幾歲大的樣子。穿一條白色的裙子,長髮柔軟披散在肩頭。
那裙子已經很舊了,洗得有些發黃,可是那小女孩穿着卻只讓人覺得輕盈潔白。
此時正是深圳的夏日午後。這個多雨的城市彷彿又在醞釀一場急驟的雷陣雨,天空是暗黃色的,就連眼光也變成了暗黃色,從天上無精打采照下來,照着小巷另一邊的一座工廠的廢棄的鐵皮煙囪。
鴻濤對那天的記憶有一點點的模糊。他不知道這種類似老照片發黃一般的色彩記憶,究竟是真的由於那場將來的雷陣雨,還是因爲他失血過多,眼前景物的顏色自然都變了調兒。不過那小女孩的白裙黑瞳卻彷彿刻印一般深深鏤入他眼底,就連她柔軟的髮絲被風吹動的輕嫋,他竟然也看清了。
就隔着幾步,巷子口就站着想要追殺他的人。只需那小女孩走過來,向他的方向無意識地轉頭望上一眼,那些人就會猜到他藏身哪裡……
他知道今天的劫數算是躲不過去了。不過他倒是很滿足,至少在臨死之前還看見了這樣一個小女孩,她的白裙黑瞳讓他的心寧靜了下。
從小到大,他的心就沒曾寧靜過。砍砍殺殺裡,其實他好累。
鴻濤聽見自己輕輕嘆了口氣,緊握着砍刀手柄的手指也微微放鬆了。
就這樣吧,他累了。
可是讓鴻濤絕沒想到的是,那小女孩靜靜地走過來,腳步依舊如小貓一樣地靜嫋,可是她卻徑直從他面前走過去,連一絲的側眸都沒有!
就彷彿他根本就不存在,就彷彿他不過是一堵牆。
小女孩靜靜從他眼前走過去,他甚至看見陽光閃爍裡,她柔軟的髮絲被風吹起,像一徑金絲一樣光華閃爍。
“小丫頭,我問你,看沒看見一個哥哥。這麼高,穿牛仔褲和黑背心,從這裡過去?”巷子口有人問小女孩。
鴻濤的心再度揪緊。
“看到了。”小女孩出聲。聲音就像清泉水,清冽裡又帶着甘甜,是讓人無法質疑的純真。
鴻濤聽見自己嘆息着一笑。
剛剛還僥倖呢,眼下還是被賣了。他當然怪不得那小姑娘,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事。
鴻濤正待邁步出來,卻聽見那小女孩清甜一聲,“他向那邊跑過去了。你們快去追吧,他跑得好快。你們若再不去追,就追不上他了!”
“那還等什麼?快追!”巷子口的那幾個小子呼啦一聲,腳步雜沓裡,巷口終於靜了下來。
鴻濤也愣住。彷彿心跳都停止,呼吸也停下。
良久,那小女孩這才折返身來,仰頭靜靜望着鴻濤,“哥哥,你是壞人麼?”
鴻濤怔住,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小女孩。
他難道還敢說自己是好人麼?他砍人殺人,他滿手鮮血。
鴻濤咧着脣角尷尬笑開。這一笑牽動了身上的肌肉,他“嘶”地一聲咧嘴,“我,我是壞人。”
小女孩瞳如琉璃,寧靜璀璨,“如果你是壞人,哥哥,請你去向警察叔叔自首。否則,我會後悔自己幫了你!”
鴻濤聽見自己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的感覺。
原來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原來她是有意識地在幫他!
鴻濤喘息,“好,我答應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怎麼這個回答就自己從嘴裡吐了出來。他去自首?那等於把自己往牢裡送啊!
可是——可是他就是不想辜負小女孩那清澈的眼神。
小女孩輕輕嘆氣,“哥哥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去看醫生。看好了傷,你再去自首。”
鴻濤一顫,卻趕緊搖手,“不可以。我如果去醫院就會被捉住。”
那小女孩淨瞳閃爍,“反正你也是要自首的。正好治好了傷就跟着警察叔叔走。”她仰頭,威風過耳,撩動她的髮絲,“哥哥,別告訴我剛剛你只是在敷衍我,實則你根本就不會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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