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梅軒站在臺階上左右爲難。
簡桐一意離去,他又不能不告而別。正在躊躇間,大廳裡忽然傳來“噠噠”的奔跑聲。
這是什麼場合,怎麼會有人這樣不注意舉止,竟然就這樣跑起來!
梅軒皺眉回頭,並不意外看見蘭泉從燈火絢爛裡直接衝出來。從光燦到夜色,他一步便穿越了那明暗的交界,一點都沒有過遲疑,彷彿天經地義之事。
“簡桐!”他還穿着燕尾禮服,只掠了梅軒一眼,便直呼簡桐的名字。
簡桐皺眉,想不到蘭泉會追出來。
簡桐含笑揮手,“你們去忙吧,拜拜……”
“我送你!”蘭泉想都不想,直接衝下臺階去,一把扯住簡桐的手臂,直接得甚至有些粗魯,“不告我一聲你就走,找打啊?”
簡桐用力甩手,“有你這麼跟老師說話的麼?”
“老師做錯事就不用挨罰的麼?”蘭泉笑起來,眉眼飛揚。
梅軒站在臺階上,背後披着大堂裡流瀉出來的燦爛燈火,卻只能盯着蘭泉扯着簡桐並肩走向夜色深處的背影。
小桐方纔在他眼前一直在笑,但是那笑裡卻藏着悲傷;此時的小桐是在擰眉立目,但是梅軒卻能看見那疾言厲色裡藏着的輕鬆。
竟然,是他錯了麼?
梅軒咬牙,決定不回去跟母親請示,便直接躍下臺階來,想叫住簡桐。
“梅軒!”臺階上方忽然厲聲一喝。
梅軒握了握拳,徒勞地,只能再放開。頹然站住,回身,“媽媽。”
靳欣眯了眼睛望梅軒,“這是要幹什麼去?宴會沒結束呢,不知道麼?你是譚耀鬆的兒子,你該知道今晚的場合誰都能隨便先走,唯獨你不能!
今晚的k國客人金龍日是以商人的身份來訪,所以這場宴會的主辦方便是以商業局的名義進行。譚耀鬆是商業局長,譚梅軒是譚耀鬆的兒子,所以自然沒有兒子給老子坍臺的理由。
梅軒皺眉,“媽,我真的有事。”
“你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想送那個丫頭回去?!今晚是什麼場合,梅軒啊,別告訴我你這麼大人了,卻還分不清此間輕重!”
“再說,你今晚是苗藝的男伴。你走了,難道要苗藝一個姑娘家孤零零站在會場裡?梅軒,整個城市的人都知道了你即將與苗藝訂婚。難道你打算在這個時候公然丟下苗藝不顧,只爲了出去追另一個女生?!”
靳欣一步步走到梅軒眼前來,“別告訴我,梅軒你這個從小知禮的孩子,越大越回去!就算你可以不顧你父母的臉面,你總不能將苗藝推在衆人的目光下,讓她來獨自承受你造成的白眼!”
梅軒閉上眼睛,只覺心潮難平。
“好了,跟我進去。正好有幾位橫跨政商兩界的叔伯想要見你。進去打個招呼說說話,對你日後自有好處。”靳欣伸手扯了梅軒一下,力道雖不重,卻足以讓梅軒感受到母親的堅決。
只能轉頭,卻已經再尋不到簡桐和蘭泉的背影。
不過說話之間,他們竟然已經並肩走遠。
蘭泉的摩托風一樣穿插在車河之中。簡桐緊張地抱緊了蘭泉的腰。
男生都對速度有奇怪的迷戀,女人則多數恐懼接近失控的高速。
“刷——”身邊又一輛車子被蘭泉的哈雷超越,蘭泉歡喜得如同個孩子似的歡呼“喲呵……”;簡桐則恨不得張口咬向蘭泉脊背去!
身後幾個年輕人開着車子,按起喇叭來。簡桐以爲是催着他們的摩托讓道,手臂就緊張地一緊。蘭泉在早春微涼的空氣裡大笑,“別擔心,他們是在說我酷!”
簡桐只能坐在他後頭翻了翻白眼兒。可不是酷嘛,驚得一身冷汗,外加風吹得透心兒涼,不光是cool,簡直是cold了!
簡桐算是明白人家那幾個年輕人按喇叭的原因了,估計這世上穿着燕尾禮服、撐高領白襯衫,卻還騎着哈雷滿高速路飆車的,可能也就蘭二少這麼一位了。真是拉風啊!
終於到了鳳鳴街口,簡桐下了摩托車來,將頭盔還給蘭泉,“好吧,看在你今晚送我回來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今晚的事了。”
“怎麼說?”蘭泉單腳撐地,在夜色裡挑眉。
簡桐轉頭回去,揚起下頜,“靳蘭泉童鞋,你簡老師我拜讀過你的光輝歷史了:我知道你是天才少年,14歲考上科大少年班還能牛掰地退學不念的那種。可是你是天才少年,不見得我就是傻瓜導員。你今晚邀請我去聽你演奏,根本就是二少之心不在琴啊。”
不知道是不是方纔酣暢淋漓的摩托車奔馳,激發出了簡桐骨子深處的冒險因子,還是方纔那份心驚膽戰抵消了之前的心情沮喪,總之此時,簡桐竟然真的輕鬆笑開。
“你又是找我過橋的!就像我頭一次見到你那個晚上,在‘親密’,你拿我當擋箭牌,擋掉了那個叫may的mm的柔情攻勢。嘖嘖,只不過那次是你薄情,這次你是‘被薄情’。”
簡桐說着轉回身,繼續走向自己家的方向。面上的輕鬆也絲絲抽去,“苗藝喜歡梅軒,你喜歡苗藝,所以你不甘心今晚上苗藝選了梅軒做男伴。你聽說我跟梅軒的關係,便將我扯過來,用我來刺.激梅軒,以使得梅軒沒辦法專心陪伴苗藝。”
“你用這種一點都不高明的手段,既能扳回對梅軒的頹勢,又能多多少少試探下苗藝,又讓衆人以爲你似乎從對苗藝的情傷裡復原回來。嘖嘖,天才兒童,你將你老師我還利用得真夠徹底。”
簡桐還有一句話壓在心裡,沒說出來,“你卻不知道,作爲你棋子的我,心裡有多疼。”
“好了,天才兒童回家睡覺吧,拜——拜!”簡桐揹着身子,只高高舉起手臂,掌心旋轉向後,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