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二位。”鑑定中心的工作人員拿着報告走出來,含笑站在鴻濤和靳邦國兩人面前,“經過母系家族血緣關係的檢測鑑定,已經可以確定二位是母系家族的親緣關係。”
“真的?”鴻濤眼角已是溼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現在親子鑑定的範疇已經可以做到如此廣泛了麼?我以爲只能測出孩子與父母的親子關係。”
“人類遺傳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所以定然留下美妙的遺傳軌跡。隨着相關科學日新月異的發展,每個人都不再是孤單的。人類社會就像一棵參天大樹,而我們每個人都是大樹上的一枚葉子。葉子雖然微末,就算會在時光長河裡凋落,可是隻要它曾經出現在這棵大樹上,哪怕短暫只有一秒,也終究會被記錄。”
工作人員用感性的語言,生動地給鴻濤上了一課,也解除了鴻濤心中的疑慮。
科學也許在某個特定時段內不是萬能的,但是科學卻真的有可能在某一天變得無所不能。
簡桐笑着走過來握住鴻濤的手臂,“我就知道我的直覺不會錯。藺大哥,在親密酒吧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你與蘭泉相像。雖然後來你說你的眼睛動過刀,可是那眼神是動不了刀的。我說你的眼睛跟蘭泉相像,不僅僅是眼睛的輪廓本身,也更是說那份眼神……”
“你看,今天就連科學檢驗都幫我驗證了我的直覺,我就知道你們之間一定有親緣關係的!”
蘭泉也走過來鄭重擁抱了鴻濤,“我想我該鄭重其事叫你一聲大哥。”
鴻濤也是眼淚滾落下來,一隻手一個攬住了蘭泉和簡桐。太好了,不但能夠一生相守,更能夠成爲至親的親人……
三人激動良久,鴻濤這才深深吸了口氣,轉頭來面對靳邦國老人家。
“其實我也早就想到是這樣。”靳邦國含笑,老將軍髮絲盡白,眸子裡也是含滿了眼淚,“鴻濤,我知道一定是你。我的歡歡如果有孩子,自然就是你這樣的孩子……她身上的善良、倔強、執着,你全都十足十地遺傳下來!縱然你爺爺說你不是親生,可是隻要看見你,我就彷彿已經看見了你媽媽的影子……”
老人家說起失蹤的女兒來,終是老淚長流,“自打你媽媽失蹤,作爲一家之主,我不可以如同你外婆那樣表現出太過的個人感情來;可是我沒有一天不想念你媽媽……你媽媽雖然失蹤那麼多年,可是她的相貌和性情都一樣一樣全都細細鏤刻在我心上,我從沒有一日或忘……所以我怎麼會認不出鴻濤你來?當ri你初次走進我視野,我就知道,是我的歡歡回家來了……”
“雖然她已經不在了,雖然她生前再沒機會走回家門來,可是我知道她的魂魄一定會回來。咱們中國人都有講究,就算人死了,如果她的靈魂沒有找到家、沒有跟家人告別,那她就也是不會真正離開的……人有遺願未了,便一日不會離去。所以當我看見鴻濤你,我就知道,我的歡歡是真的,回來了……”
習慣了堅強與壓抑的老人家,這一刻終於將狠狠積壓了多年的情緒爆發開。蘭泉和簡桐都趕緊奔過來,一邊一個扶住老人家,生怕老人家過於激動。
“你們這是幹什麼!”靳邦國一甩手,“我老頭子還沒那麼不中用!是激動了,不過卻是高興的。我高興你們還攔着,這是誠心跟我老頭子過不去麼!”
蘭泉就賠着笑,“爺爺說得對,誰這是扶着爺爺了?我們倆人這是挨着爺爺邊兒站着,也想傳染點喜氣兒呢!爺爺這麼開心,這麼多年也算頭一回了吧!”
“那倒沒有。”靳邦國笑着瞄了鴻濤一眼,臉上有點紅,“這幾年最高興的事兒都給那小小猴兒精有關係。先是他出生,再到他會站着、會走、會說話、會喊太爺爺……”
鴻濤抹乾了眼淚也跟着笑,老爺子的心思那還用說,現在絕對是重孫子第一。
“鴻濤啊,絕不是覺得你不重要……”靳邦國老爺子有點尷尬解釋。
鴻濤都忍不住笑起來。老人家虎威仍在,可是年歲越大就越像個老小孩兒,越發返璞歸真了。他還豈能跟小怪獸爭*麼?
“都是那小小猴兒精太能惹事兒,讓人不注意他都難……”老爺子還在努力地解釋。
鴻濤輕輕一聲嘆息,走過來擁抱住還在喋喋不休的老人家,“外公,外孫都懂。”
一聲“外公”叫得靳邦國老爺子再度雙淚長流,老爺子一把抱緊鴻濤,“唉,我們這個年代的人也不興摟摟抱抱的。當年阿爾巴尼亞代表團來,上來就把我給抱住了,還親面頰,我這個不習慣喲……不過現在也都受了你們這幫孩子的影響,抱抱就抱抱吧!”
“真好,唉,這一下子咱們靳家終於閤家團圓了……”靳邦國老爺子含淚向天,“蘭泉結婚了,我不敢說合家團圓;小怪獸出生了,我依舊不敢說。歡歡啊,那是因爲始終少了一個你啊……現在終於好了,鴻濤回來了,歡歡你也回來了……咱們靳家終於,閤家團圓了!”
靳邦國老爺子專程親自去看望了藺水淨。藺水淨聽到線粒體鑑定的結果也是老淚縱橫。
“我從前始終後悔擄了靳歡。覺得如果不擄了靳歡來,那我的兒子也不會死……如今才知道,這根本就是上天的安排。因爲靳歡,才使得我藺家和靳家終究從仇人變成了姻親……是上天揮動着他的魔術手,將恨終究轉化成了愛,讓我們幾個老東西終究會爲了鴻濤這個孩子,將積存了幾十年的仇怨盡數拋棄,從此終於能夠坦然地相視一笑……”
靳邦國老爺子也是撫掌大笑,“有一點像金庸筆下的洪七公和歐陽鋒啊。最後華山一笑泯恩仇,兩人大笑中一同謝世而去……爭鬥了一輩子的敵人,終究攜手離紅塵。藺兄啊,我以爲你我二人也會如此。”
“上天終究待你我不薄,你我二人終歸比西毒和北丐更幸運——我們不用於臨死前才能相視一笑泯恩仇,我們此時已經全然放下。”
藺水淨面上縱然大笑,眼角終究還是流下淚來,“我現在只有一樁心願未了……”
“藺爺爺,已經了了……”簡桐和蘭泉走過來,雙雙握住老人家的手,“我們兩人先斬後奏了,在北投的墓園裡,已經以您老的名義買了香燭花果祭拜過大姑姑。”
“你們,真的已經,這樣做了?”藺水淨老人家雙手顫抖,“真的?”
蘭泉點頭,“相信大姑姑等這一天,也已經三十年……”
“嗚……”藺水淨老人家捂住臉,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靳歡生前,他從沒有一天真的接受她爲子婦;靳歡死後,他雖然遵照兒子的遺願將他們兩人合葬,他卻從沒有去給靳歡掃過一次墓、燒過一片紙錢。因爲在他的心裡永遠不肯接受靳歡,永遠不肯原諒靳歡!
卻沒想到,今天這一切終於落下了圓滿的帷幕。
他以爲自己再沒機會回到北投去,再沒機會去做完這件事,卻沒想到蘭泉和簡桐這兩個孩子竟然不聲不響地替他做了……
“濤子。”藺水淨伸手喚鴻濤,“記住爺爺一句話。將爺爺的遺骨帶回北投去,跟你爸媽合葬在一起。”
“爺爺!”鴻濤就是一驚,“您老說過葉落歸根,好不容易回到大陸來,您說過要留在家鄉的。怎麼會又……”
藺水淨含笑搖頭,“哪裡是家?那不僅僅是一片山、一彎水,那更是一家人。家人在哪裡,我自然就該回到哪裡去。生前我沒來得及守護他們兩個,在未來的世界裡我要好好補償他們兩個……”
藺水淨含笑轉頭望靳邦國,“你們靳家終於團圓了,恭喜——我們藺家,也終於,團圓了……”
“姑娘嚐嚐,俺們這棗子可甜了!”
簡桐帶着小怪獸回鳳鳴街看媽,結果剛進街口就被一位賣棗兒的老爺爺給攔着。簡桐知道農民不容易,就接過老人遞來的棗兒嚐嚐。真的很好吃,又甜又脆。
“只是……”簡桐瞪着手裡的棗兒就有點皺眉頭,“老爺爺,這棗太甜了,我反倒不喜歡吃。”
“那姑娘你想吃啥樣的?”老爺子滿臉的褶子,認真地問。
簡桐想了半天,“棗兒有酸的沒?就想吃那種生綠生綠的,一咬都能流出來眼淚的那種酸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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