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鐵柵欄門被打開,負責辦案的警員雖然帶着幾許不情願,卻也只能點頭向蘭泉三人說,“屍檢結果已經出來,目前尚無證據支持對三位謀殺梨本正雄的指控。所以,三位現在可以走了,多謝對我們警方辦案的配合。”
蘭泉好脾氣地樂,深受拍了拍那警官的肩膀,“只要秉公執法,相信世間總有清晰黑白。”
那警官尷尬笑了笑,伸手請三人離開。
蘭泉走出警局深深吸了口氣。雖然夜色深濃,可是歷史的車輪終究向前駛進——如今的j國也已經是法治國家,縱然他們的軍警方面還有賊心不死的傢伙,可是至少他們已經不能公開操縱一切。
只要循着法律程序來走,那麼這個遊戲就有得玩。
杜仲迎上來,鴻濤走到一邊去與杜仲說話。色空則已經急着伸手去攔車。
他在拘留室裡一秒鐘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安危,他只惦記明月。
“色空你別急,明月已經醒過來,如今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鴻濤扶住色空。他方纔與杜仲說話,也正是在第一時間詢問明月的情形。生怕明月沒有熬過這48個小時。
“她醒了?哈哈,太好了……佛祖慈悲!”色空終於當場笑開,卻也有兩行清淚沿着面頰落下來。
蘭泉跟鴻濤對望了一眼,都是搖頭。
“走吧,趕緊回去看她。”蘭泉扶着色空上車。
色空下了車,幾乎是不顧儀態地奔進醫院去。可是到了病房門口卻又止住,彷彿不敢邁大步,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本是清癯的面頰上漾起微微的紅暈來,有點像薰醉,卻又像是人病了在發燒。
蘭泉扯住鴻濤,兩人沒一起跟着進去,而是退在了一旁。
“我擔心色空會失望。”蘭泉垂下頭去。
鴻濤也是點頭,“……緣起緣滅,他終究是晚了一步。”鴻濤說着搖頭苦笑,“色空亦如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啊……”
“明月呢,她人呢!”
不過兩秒鐘,色空便從房間裡衝了出來,一把抓住護士的手臂,“她人呢?她人呢!”
護士也搖頭,“她之前還在病房裡。剛剛好像是去洗手間……”
慧子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正好看見色空癲狂的一幕,便也是一驚。慧子衝進女洗手間去,一格一格地尋找……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在?
夜晚風冷,呼噠呼噠吹着敞開的窗扇。慧子這才猛地省悟,明月是跳窗離開了!
“她爲什麼要離開?她還重傷在身,不是麼?她瘋了嗎?她要去哪裡啊!”色空一身白色僧袍,卻是面上驚慌變色!縱然生死在前,他都沒這樣驚慌失措過;此時他哪裡還是什麼禪寺住持,他根本是個被魔障魘住的癡情男子!
多鶴從病房裡走出來,靜靜垂淚,“色空你別這樣。都怪我,我方纔就預感到她是執意要走。但是我沒想到竟然就是今晚。我以爲她重傷在身,不可能有力氣離開;我以爲從她康復之日起開始小心防範也就夠了。哪裡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烈性的姑娘……”
“多鶴,你說什麼?”色空雙瞳染血,“她對你說了什麼?你告訴我,說啊!”
多鶴雙淚長流,“她方纔說要跟我說說話。我忌憚着她身子,不讓她多說;勸她等她好了再說。可是她說,她可能以後再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她還對你說了什麼,你說啊!”色空睚眥盡裂,用力捏着多鶴的手臂。
“色空你冷靜!”蘭泉也是難過,衝上前來拉住色空。
多鶴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多年來與色空心領神會,頭一次見着他對她這樣兇狠,卻是爲了另個女人……
多鶴擡起頭來,用力屏住哭聲,正色望病房裡的幾個人,“我剛剛也聽到了你們的話,知道梨本正雄的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他是死於腦中風後遺症突發的腦出血——而這原因就是他情緒的大起大落。”
慧子點頭,“我們之前制定的計劃正是這樣。要讓梨本正雄死,卻不是我們來殺死他,而是要讓他自己死!”
“他之前不是用腦中風這事兒,以退爲進躲進了醫療機構,逃過了上次的制裁麼?那這次就讓他死在這件事上頭!所以這次蘭君和鴻濤纔會制定計中之計,讓我先去迷惑梨本正雄,讓他狂喜、大驚,就是讓他情緒大起大落,失去控制!”
慧子想起之前在梨本正雄私宅裡,親眼看見梨本正雄面上涌起詭異的血色。她那時便知道,這個計策已經奏效了。所以縱然在梨本正雄抽出戰刀向她劈來時,依舊能淡定自若。因爲她知道,即將成功。
多鶴含淚點頭,“姐姐,我想明月後來是想明白了你們的計劃……或者她也是與你們心有靈犀,也知道用這樣的方式讓梨本正雄自己死掉,是最安全的方式。所以,所以……”
色空頹然一笑,“所以她才忍辱負重,故意以女色引.誘梨本正雄。男子情緒最大的起落自然都在*笫之事上,明月就是要用這種方式讓梨本正雄自己死!”
多鶴哭着點頭,“她說,她始終知道她的存在,令你爲難。雖然她說她已經放棄,可是你還是照顧她……她說自己已經是你的拖累……”
多鶴控制不住,大哭起來,“她說她始終知道那個被你藏在心底的人,是我;她說你遲遲不肯對我表達,其實就是因爲她的拖累……她說她好任性,始終霸着你,不肯離開,所以讓你多年來無法舒心快樂……”
“她說她自己本就是該死之人,索性這一次斷了你所有的牽掛,就這樣孑然一身離去吧……”
蘭泉和鴻濤都是一驚,彼此又是一眼對視。
之前兩人不無驚訝,雖然明月想要殺掉梨本正雄,可是也不至於要在色空面前與梨本正雄歡合吧?
——如今卻是懂了,明月根本已經打定了斬斷情絲的決心!
她想用最後的“醜陋”,讓色空從此對她斷了所有的好感,這樣她死後,色空就可以盡數忘記了她,好重新輕裝開始,與多鶴開啓他們嶄新的愛情!
多鶴說完,病房中一片靜肅。慧子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兒來。
都是女人,都是癡情不渝的女人。所以慧子與多鶴對於明月的痛惜便更重。
蘭泉、鴻濤和杜仲都是深深嘆息。
只有色空靜靜的,面上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彷彿在側耳聆聽夜色裡的風聲輕過。
“色空……”多鶴擔心地走過來,輕輕扯了扯色空的衣袖。
色空沒有哭,也沒有嘆息,更沒有追出去。他甚至靜靜地笑了起來,輕輕搖頭,“我懂了。”
“她從鹿苑禪寺走的那天,她的頭髮已經長過肩膀。她說她要蓄髮迴歸紅塵了,好好地做一個普通的女子。可是等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將滿頭的青絲再度全部削斷……我那時心裡就是咯噔一聲。”
色空笑着轉頭望蘭泉,“二少,中國話裡有一個詞叫‘削髮明志’,還有詩句裡頭說,髮絲便如情絲,對吧?明月的心思我懂了……”
“師兄,你要怎麼樣?”饒是蘭泉,聽着色空這樣平靜的述說,也反倒心驚!
色空輕輕搖頭,“不必找了,我知道明月會去哪裡。她一定真的去做一個尼姑了,做我們j國爲數不多的、願意守着清規戒律的那種尼姑。”
“這樣,也好……”色空笑起來,“醫生說她這次幸運生還,可是身子卻已經傷了元氣,這一生不該再承受大喜大悲。如果能夠青燈古佛、心如止水,對於她真的也是一件功德……我尊重她的選擇。”
色空說着,含笑,還是落下淚來,他靜靜望多鶴。
多鶴還穿着那件豔紫色的絲綢和服,和服上繡滿白羽的仙鶴。這件和服映襯得多鶴眸如秋水、脣如含丹。真的,好美啊……
色空深深吸氣,“……我亦決定,追隨她的決定。”
“色空!”
“師兄!”
鴻濤和蘭泉都是大驚。
色空含笑閉目合什,“我j國僧侶多年前早已不受清規戒律。可是我色空在此立誓,從此收起紅塵之心,靜修六根清淨。絕情斷愛,一生事佛!”
大家都驚愕落淚。
多鶴更是哭得無法呼吸。
慧子急了扯着多鶴,“你倒是說句話啊!”
多鶴抽泣着,努力平靜下來,卻是第一個向色空躬身一禮,“色空大師……”
“多鶴!”慧子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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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一不小心把自己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