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你……”靳長空不敢確定,卻還是按捺不住問出口。此刻天光幽藍,房間裡沒點燈,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柔和靜謐,是不是人心也最易安定?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試探着,問一問,“靜蘭你,還愛着萬海麼?”
袁靜蘭手指輕輕一抖,靜默了良久,久到靳長空都懊喪地砸自己的頭,埋怨自己又問不該問的問題而讓靜蘭不開心……就在此時,袁靜蘭輕輕一笑,“其實愛恨從來不由人。愛就是愛了,就算曾經也恨過怨過,不過還是愛。”
袁靜蘭轉身面對長空,面色寧靜,“我曾經以爲我是後悔的。以爲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一定要選擇逃開你們靳家人。其實就在剛剛,你睡着的時候,我還在這樣想——可是說來也真的是奇怪,就在你這一刻問出口,我的心裡卻奇怪地變化了答案……”
靜蘭緩緩閉上眼睛,“我忽然決定,不後悔了。後悔也許是人生裡最要不得的感覺,因爲許多事情經歷過了便永遠無法推翻,如果後悔便是人對自己的否定。其實,這又是何必?每一刻的決定都是自己做出,都是發自心底的想法吧,所以又何必用後面一刻的心情來否定前面一刻的心情?只要每一刻的心情都是真實的,都是從心底生髮的,就夠了。沒必要再後悔。”
“我不再後悔遇見靳家人,不再後悔跟長空你打嘴仗,更不後悔——愛上萬海。”
袁靜蘭儘管深深吸氣,還是忍不住淚珠盈睫,“如果時光倒流,命運讓我再一次遇見他,我想我還是會無可抗拒地愛上他。因爲他是那樣耀眼的少年,我怎麼可能不心動?如果擁有了愛情,卻也同時要揹負愛情帶來的悲傷,得失之間,我想這也是公平的。”
靳長空靜靜望着袁靜蘭,繼而緩緩垂下頭去。他明白,他輸了一生。當年狂氣掠奪,可是在靜蘭心中,他永遠無法與萬海抗衡。
“那你,是否還會想要回到萬海身邊去?”靳長空費力問出心底最大的那個疑問。
妹妹靳欣對他說的話再度在靳長空心底縈迴,“其實靜蘭,你可不可以讓我照顧你?”
袁靜蘭搖頭笑開,“長空,你在說什麼啊……”
那年春節,新兵們也享受到了休假的待遇,整整一個星期不必出操,大家都能躲在營房裡睡睡懶覺。
可是那幾天裡,靳萬海卻迅速憔悴下去。
本來文藝女兵們很多人對靳萬海極有好感,畢竟他出身名門,又拉得一手好手風琴,氣質更是白瓷一般清透寧和,自然是悽苦的歲月裡女孩子們滿分的夢中之人。可是那幾天,靜蘭也頻頻聽見女兵委屈地說,跟他打招呼他跟沒聽見一樣,不但不見了之前的陽光笑臉,反倒跟階級敵人似的。惹得小女孩們紛紛揣度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這才讓他那樣冷臉相對。
於靜怡也難過地過來找袁靜蘭。
於靜怡本來就是軍隊幹部家庭出身,所以參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於靜怡被留在團部幹文職,跟靜蘭他們駐地還有一段距離。是趁着休假坐了兩個小時的大解放纔來到的。
萬海那種行屍走肉的神情讓於靜怡大受刺激,她找到袁靜蘭就落了淚,“我本來不用來蘭州軍區,其實就是爲了他。他平常跟我也還說說笑笑、知冷知熱,可是這是怎麼了?”
“他不搭理我,我還沒關係;可是我總不能再眼睜睜看着他這樣一日一日憔悴下去。你看看他都塌腮了,黑眼圈那麼重。他要是再這麼瘦下去,他身體怎麼受得了……”
袁靜蘭也是難過,只能安慰於靜怡,“他來的火車上有點暈車,再加上到這邊水土不服,所以可能是這個原因。靜怡你別多想,回頭他慢慢適應了這邊的水土就好了。”
於靜怡覺得也有理。萬海身子的根基本就不是很好,遇到乾燥的氣候就容易咳嗽發燒。於靜怡囑咐了袁靜蘭幫着多照顧萬海,畢竟於靜怡自己沒辦法天天都跑過來。袁靜蘭只能答應,於靜怡也算放下心來。
兩姐妹慢慢說點輕鬆的話。於靜怡就笑,“我怎麼覺得大哥有點不對勁啊?咱倆剛纔在食堂吃飯,再到一路從開水房走回來,大哥怎麼給做賊似的一直跟着咱們,還偷偷瞅着咱們啊?等我回頭跟他說話,他反倒走一邊去了,倒像誰欠他八百吊似的。”
於靜怡的形容也逗樂了袁靜蘭。雖然心中苦澀,但是靜怡的形容的確蠻形象。靜蘭也沒想到堂堂靳家大公子最近學會了賊眉鼠眼,怎麼看着都不像好人。
是他理虧,靜蘭也明白。那是個驕傲到恨不得腳後跟兒都翹天上去的傢伙,所以就算他酒醒了之後知道自己錯了,他也不會正大光明跑到她眼前兒來道歉;可是又良心不安,就只能這麼賊眉鼠眼地瞄着她、跟着她。
“估計這位大公子也是水土不服吧。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他肯定還是不適應部隊的生活。”
於靜怡也嘆息,“是啊。但願他們倆都早點好起來。”
於靜怡走了,靜蘭再躲着也得去看看萬海。衛生員看她來,識相地避出去。班裡的戰友都趁着假期出去打球了,營房裡只有萬海一個人。
看見她來,萬海還傲嬌地一扭身翻身過去了。
靜蘭嘆氣,將於靜怡臨走了放她這兒的好吃的打開,勸他吃。於靜怡要留給萬海,可是萬海說自己個大男人還帶着個零食口袋,笑不笑死人;於靜怡無奈只好託付給靜蘭。
“這是靜怡大老遠給你送來的糖,你多少含一塊兒。病了嘴裡苦,含着糖會好些。”
那少爺就火了,砰地還坐起來,瞪着靜蘭,“我要含的不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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