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袁靜蘭疲憊睡着。
簡桐始終握着母親的手,望着母親於睡夢間依舊皺結的眉。
追憶舊事看似簡單,彷彿只是靜靜講述即可,並無大大波瀾;可是簡桐明白,其實讓媽再回到舊日情境當中去,這本身就是巨大的心力耗損。
除非不曾深愛,否則豈能在回憶之時只有雲淡風輕?
簡桐安頓好了媽,出門給蘭泉打電話。蘭泉的嗓音在電話裡有點疲憊,“爺爺和李奶奶還都好,只是藺老爺子睡得沉了些。醫生叫我們警醒些,經常呼喚一下老爺子,擔心老爺子會就此昏迷。”
簡桐的眼淚流下來,打了車去了醫院。
胡茬子爬了藺鴻濤滿臉,他望着簡桐,目光輕柔,“不是不叫你來的?”
簡桐含淚搖頭,“藺大哥,你的爺爺也是我的爺爺。”
最苦最危險的時候,藺大哥始終在她身畔。如今藺爺爺有危險,定然藺大哥最孤單最無助的時刻,所以就算她是個孕婦,又豈可不出現在藺大哥身畔?
藺鴻濤明白,深深凝望簡桐,“好。”
一聲“好”,已是萬語千言。
蘭泉湊過來低聲問,“媽沒事兒吧?”
簡桐搖頭,“媽很敏.感,卻也很堅強。知道我打電話問舅舅的事兒定然是有事兒,可是並沒有太激動。此時已經是睡了,我這纔出來。樑叔看着媽呢,放心。”
蘭泉點頭。
簡桐去看望了靳邦國和李淑蘭,兩位老人家都各自安好;簡桐這才輕輕走進藺水淨的房間去。一燈如豆,暗色的燈光照着睡夢裡的老人家。老人在夢中皺眉,彷彿被纏繞在什麼沉重的夢境裡。
水淨——鴻濤,簡桐如何能不明白老人一生的心願?他自己此生已經宛如一潭死水,卻希望孫子能激流勇進。雖然藺大哥不是老爺子的親孫子,可是老爺子其實對藺大哥的感情,只比普通祖孫更深。
水淨——老爺子給自己取的這個化名,淨是因爲本姓的“敬”麼?
“靳水淨,吃藥。”有*莽莽撞撞直接推門進來,藉着幽暗燈光隨意喚了聲名字。簡桐聽了就一皺眉,“護士你錯了。”
其實她本不必這樣較真兒,可是普通的病人倒也罷了,對於老人家而言,名諱是應該被尊重。
*也紅了紅臉,“啊,真對不起。隔壁老人家姓靳,這位老人家姓藺,名字裡又有個淨字,這兩個字聽起來都跟‘靳’好像,所以我經常給弄串了。”
*紅着臉頰態度很好,簡桐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藺水淨聞聲也緩緩醒來,像是大夢一場。
藺鴻濤等人進來幫着*給藺水淨吃藥,簡桐走出病房卻變了臉色。
蘭泉敏.感跟出來,“怎麼了?”
簡桐面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蘭泉你是否記得,李奶奶和藺大哥在溫泉山莊講述往事的時候,都曾經提到過一件事:藺爺爺當年是孤兒,投奔到李奶奶身邊的時候,據說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的姓名……”
蘭泉點頭,“是有此事。李奶奶事後與我說,藺爺爺‘敬重’這個名字還是李奶奶給取的。李奶奶還說,沒想到給藺爺爺取名敬重,藺爺爺卻也當真一生以敬重回報。”
簡桐疲憊地垂下頭去,心中只覺一團亂麻,“老公啊我在想一個問題,有沒有可能藺爺爺的本姓未必是敬,而是——靳啊?”
“當年藺爺爺與家人分開的早,他也許當時年紀小都記不清自己的本姓……”
蘭泉也是面色一變,“你擔心藺爺爺其實是靳家人?”
蘭泉想了想,搖頭,“其實爺爺也不姓靳,都是後來爲了逃命才改的姓氏。”
簡桐輕輕點頭,“我也知道這一節。只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始終還是覺得藺老爺子和藺大哥的面貌與靳家人相像。藺大哥縱然是開過眼瞼的,但是他面容本來就像。可是偏又說他不是藺爺爺的親孫子……”
蘭泉輕輕握住簡桐的手,“你別迷惘。告訴我你的推斷。這中間所需要的證據,我去給你找。”
簡桐靜靜點頭,“我擔心藺老爺子也是靳家人,可能是爺爺的族人。也許是逃出來後,他老人家的長輩聽說爺爺還在人間,並且改姓靳,於是他們自己就也跟着改姓靳。”
“第二個推斷是:我始終還是覺得藺大哥應是藺爺爺的親孫子……”
簡桐爲難地搖頭,“可是我又希望不是這樣——否則,當年藺大哥的父母豈不有可能又是有血緣關係?那麼藺大哥的身世豈不更要悲傷……”(這塊大家表糾結,不影響主線,可能在給鴻濤的番外裡揭開,其中可能會安排某個小人兒的貢獻。)
“好,這件事交給我來查。”蘭泉握緊簡桐的手,“你現在的任務是收心,好好照顧咱們的寶寶!”
簡桐乖乖點頭,寧靜一笑,“其實人家專家說了,懷孕期間準媽媽越是善於思考,孩子就也會跟着更聰明!”
蘭泉立時做驚嚇狀,“他帶着咱們倆的遺傳,已經註定是個小鬼精靈了;你這當媽的還要勤于思考,那將來這小東西誰還能治得了他呀!”
簡桐倒是恬淡笑開,“這世上啊本來就是一物降一物,將來自然有人治得了他!”
夜色裡,靳萬海安頓好了吳冠榕,這才走出正院堂屋。
老爺子跟着小桐他們去了梅山溫泉山莊,結果後來緊接着就傳出來說進了醫院。雖然蘭泉打電話來說沒事,吳冠榕又如何能真的放心下來?
可是吳冠榕自己的身子也不好,靳萬海只能攔着沒讓吳冠榕親自去醫院。老爺子也打了電話來,告訴他們別興師動衆。吳冠榕這才作罷。
可是終究老夫老妻彼此連心,吳冠榕坐在房間裡遲遲不肯睡。靳萬海陪着母親聊天,聊了很久,老太太這才睡着。
靳萬海從堂屋裡走入夜色。門外突然用來的清涼空氣讓靳萬海忍不住又咳嗽起來。他站在正院裡咳嗽着,目光不經意迴轉,望向抄手遊廊。
那裡月色清寧,廊檐靜寂。靳萬海咳嗽裡忽然眼前出現霧氣,彷彿看見靜蘭站在那裡。手扶着肚子,朝着他靜靜微笑。
“靜蘭。”靳萬海一怔,也忘了咳嗽,傻傻站在月光下凝望靜蘭倩影,“你,你來啦?”
袁靜蘭站在那裡笑,“萬海你不再走了麼?你答應過我,無論發生何事都不會離開我身邊。當年的誓言還在耳畔,你竟然忘了麼?”
靳萬海急着想要解釋,怎奈胸中一陣翻涌,咳嗽得更加急起來。喉頭一甜,靳萬海張開口——
“萬海!”於靜怡從院門奔進來,一把扶住靳萬海。以帕子接了萬海的脣,隨即落下淚來,“萬海!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呢,啊?我們回去歇着吧。”
於靜怡說着話,靳萬海還回頭望着廊檐下。可是袁靜蘭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恍如一汪水,在月色之下緩緩漾開,再也不見水面月影。
他與她的相遇,永遠都只能是一場水月鏡花麼?
“萬海!”
鳳鳴街上,夜色漫長。袁靜蘭做了個夢,猛地從夢裡睜開眼睛。心跳劇烈,眼前卻只是暗黑夜色。
“靜蘭,我進來了。”門外樑俊生敲門。
袁靜蘭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說,“老樑我沒事。”
樑俊生卻堅持,“我進去看看才放心。你整理一下,整理好了告訴我。”
這麼多年來雖然與樑俊生同處一個屋檐下,可是樑俊生卻始終守禮相待。袁靜蘭平靜了下,披好衣裳,“老樑,請進。我想喝杯白糖水,麻煩你幫我燒壺水。”
綿白糖融化在開水裡,放到如今是沒有年輕人稀罕喝的糖水,可是在過去的那個年代卻曾經是最好的飲料。袁靜蘭雙手握着被子,感受溫暖沁入掌心,水裡的甜也沿着食管一路滑下。身子暖了,心也甜了。
“夢到靳萬海?”樑叔輕聲問。
袁靜蘭終於坦然點了點頭,“我心中終究還是記掛着他。愛過恨過,還是牽掛。”
“不如……”樑俊生嘆了口氣,“見見他?我來安排。”
袁靜蘭笑起來,“老樑你說傻話。何必刻意安排見面?我們已經是姻親,將來桐桐的孩子出生了,他是爺爺,我是姥姥,總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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