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會場。小泉八雲正在進行慷慨激昂的演說,全場觀衆也全都聚精會神聽着。
蘭泉團隊的成員們更是聽得仔細,每一個字句、每一個觀點全都記錄清晰,以期從中找到漏洞,好能幫蘭泉能夠找到反擊的機會。
這就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隱隱裡刀光劍影、不動聲色中喊殺震天。所有人都像是被拉得滿滿的弓弦,緊張到不敢呼吸,彷彿一觸即發!
就在這樣的一片快要爆炸的緊張裡,那個本來身在競爭的漩渦中心、本來應該最爲緊張的少年,卻坐在臺上一個勁兒溜號。
他壓根兒就沒去聽小泉八雲在說什麼,他只是手指放在心口,隔着衣料輕輕撫摸這內口袋裡那個信封裡的東西。
小小的一環,硬硬的,正是他多年來一直戴在尾指上的那枚白金尾戒。
那天簡桐竟然主動去跟李淑蘭答應苗藝跟蘭泉訂婚,那個晚上他以爲她會難過地哭泣,卻沒想到她竟然能堅強如往日般敲響他的門,說要跟他一起做功課。
那時候他尚不能對小老師直陳胸臆,他要讓苗藝以爲她已經控制了他……可是他又如何忍心看小老師那樣忍着悲傷努力地露出微笑?
他便將陪伴自己多年的尾戒悄悄塞進小老師的掌心。一如曾經在赫圖阿拉的那個晚上,他一邊罵着她是j人,一邊在她掌心反反覆覆畫下一顆心……
不爲人知,只要她知。
來j國的時候,家裡人曾經幾番躊躇,該在他身上哪裡藏一枚電子狗。後來大家注意到他多年來一直戴在尾指上的那枚戒指,這纔想到要按照那枚戒指的樣子做一個僞裝的電子狗。所以蘭泉在來到j國之後,原來一直隨身的尾戒已經除掉,後來戴在尾指上的已經是電子設備。
他將那枚真正的尾戒給了簡桐。
這世上對尾戒的傳說有千百種,蘭泉卻只記得簡桐說過的那句話,“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鉤的是小指,而尾戒正是小指上的承諾。
人生不過百年,白頭之約就是一百年不許變。所以他將小指上的尾戒送給小老師,說的便是這樣的百年不變的相約。
不因情勢而改變,不被假象所迷惑。不管此時此地他必須要做什麼,他只想告訴她,他只與她拉緊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可是蘭泉也沒想到,今天苗藝竟然忽然提出想要那枚戒指。可是那枚戒指他卻已經給了小老師,手上的那枚電子狗藏着秘密又絕對不能給出,所以他今晚甚至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站在窗前看着小老師的背影帶了絲慌亂從鳳凰木的樹影下一閃即逝,他的心,痛到了極點。他能想到小老師一定是從他準備室的方向逃走,正是因爲聽見了苗藝的話——如果他將手上的那枚尾戒再給了苗藝,那麼小老師即便手上有真實的那枚尾戒,卻已經永遠再也不可能戴在指上……
所以她終於忍不住,逃走了吧。
可是哪裡能想到,就在他即將走進決選的戰場,竟然收到了她裝在信封裡的尾戒!
小老師的意思他明白:她是不想讓他爲難,所以忍着心痛,甘願將她自己的那枚尾戒還給他,以讓他能滿足苗藝的要求!
她忍痛拱手相讓的,又何止區區一枚小小的尾戒?她是忍住了自己的萬般委屈,只爲他大局着想!
只爲他……,忘了她自己的心會有多麼傷。
蘭泉深深吸了口氣,感受那小小的指環隨着他的心跳一齊跳動。眼前的會場氣氛已經越發熱烈,小泉八雲的確是小泉家族的傳人,連演說的方式都極具他那位前首相伯父的風格,一會兒揮拳,一會兒甩頭,乍看上去不像演說,倒像是激.情街舞一般。
場下小泉的支持者就更是跟打了雞血一樣,每一段語氣停頓都集體起立大聲鼓掌。
——這個人類社會,有時候怎麼看起來這樣可笑?怪不得春晚人氣越來越不行,因爲這世上作秀的方式越來越多。
蘭泉笑起來,率性地在椅子上伸直了自己的腿。緊張全散,在對手眼裡更是一種全然的輕蔑。
蘭泉的狀態被超大顯示屏真實轉播給場外觀衆,簡桐看了就是一驚:那死孩子在幹嘛?他以爲他自己是不是來參加決選,而是來觀光望景的麼?
在場下的支持者如打了雞血一般的歡呼與掌聲裡,小泉八雲終於結束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講。結束的剎那,拳頭還揮舞在半空中,頭髮還處於狂甩的狀態裡,久久不能平復。
司儀舉着麥克風轉頭帶領着大家的目光全都齊集在蘭泉面上,“小泉八雲候選人的精彩演講已經結束,下面讓我們來聽聽號稱‘鳳凰美少年’、‘世上最英俊社團龍主’的蘭泉桑將如何打造我們早大未來的學生會的吧!”
場內場外就是一片尖叫——尖叫的原因是女粉絲佔了大多數。
簡桐也緊張得站了起來,抱緊自己的手指。
她是矛盾的:既希望蘭泉獲勝,早日繼承梨本家族的家主之位;卻又怕他勝利後,她終究不得不面對他與苗藝訂婚之事……
全場的矚目,與女生們不顧儀態的尖叫聲裡,蘭泉緩步走到講桌邊去。修長的手指整理了下麥克風,沒急着開腔,只是衝着場下展現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啊——”登時又是一片女生的尖叫。尤其場內本就氧氣供應不足,有女生當場就呼吸不暢。
蘭泉又好奇寶寶似的掰了掰麥克風,這才清了清嗓子緩緩開言,“剛剛小泉同學講得真好啊!”然後就再度靜默下來。
場下跟着靜默兩秒。蘭泉團隊的成員則是面面相覷。一條東野皺眉走到苗藝身後,“二少這是在幹什麼!”
司儀也愣了愣,只能湊趣地問,“蘭泉桑覺得小泉選手的發言精彩在何處?”
蘭泉天真無邪地望着那司儀,慎重考慮了一下,又天真無邪地回答,“我忘了啊。真不好意思呢,因爲剛纔壓根兒就沒聽。”
“啊!——”全場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裡,每個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應對此時的情形。
“沒聽?”司儀也有點驚了,“蘭泉桑剛剛沒聽小泉候選人的發言,待會兒你們兩個人還要針對彼此的競選宣言進行辯論……蘭泉桑,你如何來辯論啊?”
蘭泉又再度天真無邪地笑起來,“哎呀,那可糟糕了。如果我辯論找不到小泉選手的破綻,那我今晚上就輸了啊,對不?”
“是啊!”司儀也覺滿腦袋是包。早大學生會主席的競選,何時出現過這樣的情形!這還哪兒是嚴肅的競選啊,這是演滑稽戲呢!
“喲,這可怎麼辦啊……早知道是這樣嚴重,那我剛纔勉爲其難聽兩句好了。”蘭泉說着還不要臉滴轉頭望舞臺另一邊早已呆若木雞的小泉八雲,“你剛剛倒是說得好聽點啊,我就當聽評書了;可是你說你怎麼那麼讓我失望啊,你怎麼說得那麼不入耳啊!”
“靳、蘭、泉!”小泉八雲差點沒原地竄出來掐蘭泉的脖子!
“天啊,靳蘭泉這是怎麼了?”場內場外都是一片大譁。雖然這不過只是大學校園內的學生會選舉,可是至少場內場外的觀衆加起來可是將近五萬人啊!
絕對的萬衆矚目,絕對的萬人中央——蘭泉在幹嘛!
簡桐緊張得無法呼吸。
鏡頭掃過蘭泉的競選團隊,無論是曾經的早大學生會長一條東野,還是每一場都已絕妙琴藝動人心的苗藝,全都呆若木雞。
司儀眼看自己已經壓不住場子,不覺也有點惱了,“蘭泉桑,難道你拿今晚的決選當成一場兒戲麼?!”
“唉……”講壇上,蘭泉再度無辜地幽幽嘆息,然後垂首,將目光直直盯向攝像機的鏡頭。之前的笑謔點點斂去,轉而換上他一貫染着邪氣的目光灼灼!
他笑起來,“司儀真是厲害,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用意!”蘭泉說着霍地仰頭,滿面的狂氣凜冽而起!他也學着剛剛小泉八雲那激昂的樣兒,輕輕甩動自己的頭,那半長的髮絲彷彿披滿了燈光的黑色絲緞,流光溢彩!
“我就是——在玩一場遊戲啊!”他眯着眼邪佞滴笑,狹長的眸子裡漾滿淘氣與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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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臭孩子啊~~~~你這傢伙真是太離經叛道,不過也真的——帥死了!上午繼續,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