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鳳棲梧桐的原因只是情有獨鍾麼?”大家都扭頭去看那人。好在大家對中國傳統文化都是一知半解,又聽那人說得這樣篤定,所以泰半是相信了的,都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那人。
宋葦航看清那人的臉,面上便微微變色,轉頭過來望簡桐。
簡桐明白,宋葦航也認出了蘭泉。
蘭泉……他說鳳棲梧桐,只因情有獨鍾。
他是在回答鳳凰非梧桐不止的原因,卻並非在回答那個大衆的問題,而只是在說他與她——他是菲尼克斯,是戴着面具的鳳凰;而她是梧桐。他說他只選擇她,是情有獨鍾……
簡桐深深吸了口氣,急忙轉身過去,藉着擦黑板來掩住自己的眼淚。
還裝麼?他還要裝作不認識她,還要裝作忘了他愛她麼?
她真想跟他大喊——
有能耐你繼續裝下去啊!
就算你本性大失,你也絕不可能忘記你曾經有多愛我!
黑板上只有“簡桐”兩個字,簡桐卻擦得很慢,良久才轉身回來,已經泯去了淚意。
她不哭,她要笑着面對他。
簡桐努力平靜下來,含笑望向同學,“我們下面來點名。中國的文字與文化就是這樣奇妙,每個人的名字裡都藏着一個美妙的故事,蘊含着家人美好的期許。大家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下面該讓我來聽聽大家的名字。”
曾經她點名,他一身白衣披了耀眼的陽光從座位裡站起。今天,他雖然穿了j國傳統的黑色校服,可是簡桐相信,他永遠還是記憶裡那個白衣耀眼的少年。
她還記得那天奇異揚起的梔子花香。梔子花的花語有兩個,如果說當日可以正中“等待的愛情”,而今天此時就該是“永恆的愛,一生的守護和喜悅。”
——那時初見,一切彷彿剛剛翩然而至;而今天則要堅定守護,不離不棄。
一個個名字點過去,簡桐幾乎都沒記住。畢竟是j國人的名字,許多看似是漢字,其實人家的日語讀音早已改變,所以那些名字叫出來簡桐根本就沒辦法一時記住。
“金啓櫻。”當簡桐點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倒是一怔。
雖然還都是中國的面孔,但是大多數同學們的名字已經改成j國名字的樣式,而這個還是典型的中國名字形式,讓簡桐不由得眼前一亮。
更讓簡桐眼前一亮的是——那位之前便吸引了她目光的女生娉婷起立,“是我。”
金啓櫻……簡桐與蘭泉的故事裡曾經一直有櫻花飄落,所以簡桐自然對櫻花始終抱有好感。只不過彼時彼刻簡桐沒想過她與他的故事真的會漂洋過海,來到這個號稱櫻花之國的國度。
或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此時簡桐方想明白,當日看蘭泉畫出的櫻花爲何會那樣濃麗懾人,原來蘭泉那時候就已經採用了浮世繪的筆法在處理那些櫻花與背景。
簡桐輕輕嘆息,心中已是記下金啓櫻的名字。
簡桐含笑望金啓櫻,“在中國,姓名承載的信息不光是姓氏與名,以及家人的美好希冀;還有更多的資訊。比如金這個姓氏,在中國最常想到朝鮮族。”
“啓櫻你是朝鮮族麼?”
“我不是朝鮮族。我是旗人。”金啓櫻微微擡起下頜,帶着一種天生的尊貴之氣緩緩發言。
簡桐微微挑眉。金啓櫻果然與衆不同,其他同學說話的腔調裡已經帶着濃重的日語腔,可是金啓櫻不。她說話慢條斯理,甚至還帶有京腔,極顯順暢。
“旗人?”簡桐好奇心起,“這不是滿族老姓吧?我倒是想起一樁事、一個人來……”
“簡老師,請你繼續點名。”金啓櫻卻似乎一點都不想讓簡桐說起與她姓名有關的事情來。
全班同學都轉頭回望金啓櫻,目光中卻沒有敢於好奇的勇氣,繼而全都轉回頭來。
簡桐心裡就存了個疑。
接下來——簡桐深深吸了口氣,將眸子轉向窗口篩落進來的盛大的陽光,鼓足了勇氣再去望向那目光清貴、卻只覺冷鬱的少年。
簡桐握緊了點名冊,那個名字幾乎被簡桐手指攥出汗水來,“靳蘭泉!”
他竟然還叫靳蘭泉,他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改變自己的名字!——就在剛剛,簡桐還在擔心那個映入自己眼簾的他的名字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太好了,他還是他,真的太好了……
陽光耀眼,那黑衣卓然的少年只是在陽光裡傲慢地挑了挑脣角。一彎紅脣妖冶挑起,輕輕“嗤……”了一聲,算作回答。
既不站立起來,甚至連舉手都不。簡直傲慢到了骨頭裡!
簡桐咬牙瞪着蘭泉——他定是故意的!
顯然j國的規矩要比中國國內還嚴格,即便眼神尊貴如金啓櫻,都起身回老師的話,可是這位二少爺竟然就坐在座位上,懶得只是挑了挑脣角!
下馬威?他在挑戰她身爲小老師的威嚴麼?
簡桐靜靜垂首,彷彿認真看回點名冊,微笑着似乎喃喃自語,“哦,原來靳蘭泉同學曠課了呀。好吧,我替他記上,相信學校會有相應的處罰措施。”
一聽見簡桐這樣的喃喃自語,全班同學都驚了,一片腦袋唰地轉過去望蘭泉,又唰地再轉回來望簡桐。
簡桐鎮定地笑,當一切都沒看見,喃喃着說,“好,那麼我們來繼續點下一位同學的名字。下一位同學是誰呢——”
一看簡桐這副全然沒有察覺的樣子,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宮本浩二忍不住低聲提醒,“簡老師,靳蘭泉他在,他沒曠課!”
簡桐挑了眉毛,做無辜少女狀望着宮本浩二,“哦?真的麼?”
宮本浩二和前排好幾個男生一起使勁點頭。
“怎麼會啊……”簡桐甜蜜蜜微笑,“我根本沒聽見有人喊到,更沒看見有人起身啊。如果是靳蘭泉同學在的話,那就證明他不是聾子、啞巴,估計就是半身不遂……”
全班同學的下巴都快要嚇掉了,宮本浩二就更是擠眉弄眼地提醒。
簡桐天真無邪笑起來,“我想聾子、啞巴或者是半身不遂的人士,似乎不會出現在我們班級裡,所以我們有理由推定靳蘭泉同學根本就沒在座位裡。”
簡桐還不忘跟大家賣萌,“大家說,對吧?”
全班同學下巴再度被嚇掉……驚恐的目光反覆在講臺和最後一排座位之間逡巡來去。
宋葦航擔心地皺眉望向簡桐,彷彿完全猜不透簡桐這是在幹嘛。
“嘁……”一聲輕笑從最後一排飄起來,蘭泉終究受不了全班同學幾乎要瘋了的目光,冷冷望着簡桐,“我就是靳蘭泉。”
“還有,簡老師請注意你的用詞:‘聾子’、‘啞巴’這樣的詞彙其實是誰殘障人士的不尊重。身爲師長,你當着我們的面用這樣的說法,非常不恰當。”
“哦?你就是靳蘭泉同學麼?”簡桐做恍然大悟狀,甚至拎着三尺長的教鞭主動走到蘭泉最後一排座位邊兒上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看蘭泉的腿,繼而“慈祥”地微笑,“好吧靳同學,你提醒的對。爲了表達我對殘障人士的真誠歉意——以後我會提醒校方,爲你在教室門口準備輪椅或者柺杖。”
“噗——”前排的宮本浩二終於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彷彿一個氣球被針尖刺破,整個教室登時揚起笑聲一片!
簡桐走回講臺去,轉頭回來挑眉望蘭泉,心裡說:臭小子,跟我鬥!
蘭泉氣得長腿用力一踹前面的凳子,將前面同學嚇得直接抱住了頭!
那同學差點直接起身跟簡桐哀嚎:拜託簡老師,他可是黑道大哥啊!就算您惹得起,我們可惹不起啊!
一堂課上完,簡桐含笑抱了教案隨同宋葦航一同出門。走出門的剎那,簡桐轉頭回去望蘭泉。毫不意外,那少年黑如子夜的目光全都落滿她肩胛。
簡桐故意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親暱傍住宋葦航一同向外走。
七月的太陽越發火熱,從天空毫不吝惜地放射着它所有的光和熱,烤得大地幾乎生煙。硬質的地面遠遠望去都發生了海市蜃樓的現象,粼粼的,彷彿有煙波瀲灩而起。
簡桐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因爲愛着一個人,所以所有與水有關的東東都能引發她的思念。
聽見簡桐嘆息,宋葦航皺眉,“小桐,今日爲何在課堂那樣故意爲難靳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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