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裡,那個年輕的孩子依舊站得筆挺,面上沒有一絲彷徨之色。髮絲全都溼透,卻反倒現出黑緞子一般的光盈之色,被他帥氣地全都向後摟去,露出明淨的前額,有一絲霸氣從髮絲背後凌厲而出。
卻難得,他每次獲勝都只是眉尖輕輕一挑,雖有喜色上眉,卻並無自滿之意。
雨絲如細小的珠子串成的珠簾,遮住他秀逸的五官,非但沒有減色,反倒更顯得他氣度清貴。
梨本正雄站在雨幕裡,目光當中也漾滿了激賞。
苗松林望着雨幕裡那三個彷彿不知道在下雨的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小藝,你的意思是想得到蘭泉?可是,金莎莎怎麼辦?”
“別忘了,當初你也曾用力撮合過金莎莎的蘭泉。此事金書記兩口子也都知道。就算我們現在不惜與靳家撕破臉,可也不至於要跟靳、金兩家同時爲敵吧?”
“再說……”苗松林皺眉,“你跟梅軒畢竟有那麼一段,還有過孩子。你覺得靳家怎麼可能會同意讓蘭泉再迎娶你!”
苗藝也眯着眼睛遙望蘭泉在大雨裡依舊帥氣不減的身影。大雨非但沒讓他有一絲狼狽,反倒勾勒出他骨子裡狼一般的野性!苗藝有點點驚詫,原來那個從小就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已經長大。
“爸,您的擔心我懂。不過女兒現在的想法已經與過去不同。過去是小女孩,只想着好好地找個人嫁了,然後相夫教子過完一生。可是女兒發現,那樣做反倒只能讓男人不珍惜自己——我現在不再那樣想了。”
苗藝笑着仰首望父親,“爸,我苗家又不是沒錢,我何必非要早早嫁進什麼名門大戶?那些所謂的名門大戶,爸您還不知道麼?嫁進去,有幾個會快樂?”
苗松林一皺眉,“小藝,你想怎麼樣?”
苗藝笑起來,遙遙望着蘭泉又是一杆揮出,姿態帥到爆,“我未必一定要嫁給他,但是我非要得到這個人。金莎莎倒正好是個很棒的擋箭牌,至少金莎莎的存在會讓靳家永遠不會正式接受簡桐……這就夠了。”
苗松林一愕,“小藝,不委屈麼?”
苗藝悲涼一笑,“最大的委屈不過是躺在手術*上,門外卻沒有一個人等候。當我孤單一人走下手術*,走到門外卻只見到空空的座椅……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爸,這輩子我再不會爲了哪個男人而委屈自己。我現在做的,都只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不是爲了誰而委屈。”
“也好。”苗松林聽見女兒說得淒涼,也覺自責。當年是他總想攀龍附鳳,所以早早將苗藝送到靳家那邊去,想的就是早早培養苗藝與靳家男丁的感情。可是後來親眼見女兒的痛苦,他只有苗藝這一個女兒,他焉能不心疼?
正如苗藝所說,他苗家也並非無錢無勢,他苗松林又何必要熱臉去貼靳家的冷屁.股!再說,靳家早已今不如昔,靳老爺子退居二線,就算還有個靳萬海支撐着,也終究走了下坡路。
苗家父女盤算着心腹事,梨本正雄已經笑着拍着蘭泉的肩膀走過來,“蘭泉,了不起,果然將門虎子!”
梨本正雄說着轉頭望他兒子,“英男,你要多向蘭泉學習。”
梨本英男急忙鄭重鞠躬,“是。”
蘭泉也急忙回禮,“豈敢,豈敢。梨本董事長實在過謙,英男兄也是年輕一輩的菁英。”
梨本英男滿意地望了蘭泉一眼,無聲一笑。
苗藝敏.感地捕捉到了梨本英男那奇怪的笑容,只覺心底咯噔一翻。女人都對情敵有天生的警覺,即便先時苗藝還沒敢往同性戀的方向去想,這會兒她卻已經不得不想。
苗松林見三人回來,忙親自抓了傘迎上去,給梨本正雄遮上,“梨本兄,可還盡興。”
梨本正雄鄭重點頭,“好極了。更是高興,苗兄能爲我們的林業項目引入蘭泉這樣的年輕人,這真是有生力量,我對這個項目的成功更有信心了!”
苗藝特地拉着蘭泉坐到最後那輛電瓶車上,瞄着前面車上坐得筆挺的梨本英男,問,“你跟那個梨本英男是怎麼認識的?”
蘭泉詭秘一笑,也沒說話,只是伸出手來,看了看自己修長的手指。
他是彈鋼琴的手,又是出身名門,所以那雙手極是漂亮。可是蘭泉這個動作卻讓苗藝吃了一驚——男人這樣看着自己的手,那種感覺怎麼總讓人感覺那麼自戀啊!
更有點——娘!
苗藝冷冷一個激靈!
“做林業,項目啓動時最爲辛苦。需要項目負責人親自帶隊去勘探我們得到的黃山和沙丘等土地的實況,然後才能研究確定究竟適合引種什麼樣的樹種,以及預見未來那片林地的贏利模式。”
幾個人坐在餐桌上,邊望着雨絲飄蕩在山海之間,邊談着生意。
苗松林也是皺眉。多年的養尊處優,他只習慣了當大老闆,如果讓他親自去做這樣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梨本正雄當然看得出苗松林面上的猶豫,冷冷一笑,轉頭望兒子,“英男,我要你必須親歷親爲,親自走遍每一寸土地!”
梨本英男忙起身,立正、腳跟碰攏,一個標準的90°大鞠躬,“是!您放心!”
苗松林猶豫了又猶豫,轉眼看了看苗藝。苗藝畢竟是女孩子,又是彈琴的,自然也吃不得這份苦。
蘭泉笑起來,眯着眼睛望苗松林,帶了幾分調皮,“靳苗兩家是世交,我從小將苗藝當做自己的親姐姐,所以苗伯父也情同我靳蘭泉的父親。苗伯父膝下無子,那麼蘭泉自然當代表苗伯父親力親爲。”
“苗伯父不會反對吧?”
苗松林終於面子上有了臺階兒下,自然滿口應承,“那當然!”
苗藝也是驚喜一笑,伸手抓住蘭泉的手臂,便轉頭對苗松林說,“爸,既然英男都說親自去,我作爲您的女兒,自然也不能含糊!到時候我也跟着藍他們一起去!”
苗松林一皺眉,“你個女孩子家……”
“生意場上哪分什麼男孩子女孩子!”苗藝笑起來,轉頭望梨本正雄,“梨本伯父您說呢?”
梨本正雄大笑鼓掌,“小藝說的好!果然巾幗不讓鬚眉!”
一頓飯倒也吃得氣氛輕鬆,梨本英男和苗藝彼此看對方直覺地不順眼,只有蘭泉在兩人目光的刀來劍往裡輕鬆地聳了聳肩。
鷸蚌相爭,漁翁只好坐着得利。
金莎莎當然也見了校園bbs上的那個帖子。也許別人還能蛋定一笑,金莎莎卻着實坐不住了!
這發帖人什麼意思?如果因此而曝光了簡桐跟蘭泉的師生戀關係,那他們倆的關係豈不是就成了既成事實?那她怎麼辦?難道堂堂省委書記的千金就這樣“被小三”?
金莎莎想了想,抓起電話撥出去,“丁叔叔……我不管,這事兒反正您得幫我。您要是不幫,我回家只能跟我爸鬧去……”
這位丁叔叔是g大黨委書記丁朝暉。
所以第二天一早,當所有關心此事的學生們興致勃勃打開網頁,想要瀏覽這個帖子的最新進展時,結果卻跳出來這樣一條提示:本貼已經被鎖定或者不存在!
“k!這誰幹的啊?斑竹怎麼那麼吃飽了撐的?這麼好的帖子,絕對有紅的潛質,怎麼能說刪就給刪了!”校園各個角落裡,總會聽見類似這個內容的抱怨聲。
“怎麼可能是斑竹吃飽了撐的——那是斑竹怕丟了飯碗沒得吃!這事兒還不明擺着嘛,半夜突擊刪帖,根本就不是斑竹自己的所爲,那是上面有令了!”
“真是——這幫校領導都怕學校出事兒,影響了學校的臉面,耽誤了他們的政績唄!”
簡桐聽見同學這樣的議論,也是愣怔。她也沒想到竟然突發這樣的情況。
最壞的打算已經做好,卻竟然沒有爆發出來。
當然還要在心底悄然說一聲:謝天謝地。
簡桐撥打蘭泉的電話,終於撥通。
蘭泉請了兩天假,簡桐打他電話也不在服務區,這回可算逮着他!
蘭泉當然知道自己犯錯,開口先道歉,“我陪客戶在海邊打高爾夫。那邊信號不好,對不起啊。”
簡桐心說: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hello-kitty啊!就算海邊有山,信號不好,那你住宿的酒店裡,或者高爾夫俱樂部裡總有座機吧?如果真想打電話聯絡,怎麼會沒有辦法!
簡桐想着,卻沒直接跟他發脾氣,只是輕聲一嘆,“唉,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差點出了個車禍。不過死裡逃生了,所以現在說也沒什麼意思。”
電話裡果然半晌無聲,只聽見一頭牛在呼哧呼哧喘氣。
簡桐輕描淡寫地告別,“我還有工作,先掛了,拜~~”
“簡桐!”蘭泉還能不急?急得連簡桐的名字都連名帶姓地喊出來,“你,沒事吧?怎麼那麼不小心!”
簡桐咬着編貝小牙緩緩笑開,“沒事啊。其實都不怪梅軒,是前面那輛大掛車拐彎的時候佔用了我們這邊的車道。梅軒已經極盡小心。如果沒有他,那天我還不知能不能幸運地活下來……”
蘭泉在電話那邊幾乎已經咬牙切齒,“梅軒?!”
簡桐忍住笑,裝作說漏了嘴的樣子,趕緊遮掩,“啊……我就死跟梅軒一起吃個飯。反正這兩天也沒什麼事兒。”
“簡桐!”蘭泉果然惱了,“我不過請了兩天假,你就敢……”
簡桐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拼命壓住聲音,不讓蘭泉聽見,“蘭泉,我真的還有事兒,掛了啊!”
按掉電話,簡桐擡頭望鏡子裡的自己,有一點要憋出內傷來。
臭孩子,還敢跟她撒謊!他要去見什麼客戶?他的涅槃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是苗藝的火鳥傳媒;他另一宗生意還是跟苗家合作的林業項目——他去陪的客戶除了苗藝還是誰!
小樣兒,還敢關了電話跟她打馬虎眼!就算她信他不會跟苗藝亂來,但是單就他敢跟她睜眼說瞎話這事兒,她就不能輕易饒了他!
簡桐想着,還是嘆了口氣,擡頭看鏡子裡,自己之前憋出內傷的笑點點散去。她終究還是做不到不吃醋吧?不管怎麼樣,苗藝跟蘭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還是刺在她心裡的一根針。
況且如果那帖子就是苗藝做的,蘭泉還敢那樣護着苗藝——他真是欠揍!
果然不到十分鐘,簡桐就“驚喜”地發現蘭泉跑向辦公室來。只不過簡桐此時沒在自己辦公室,而是站在上面兩層樓的窗口,遙遙望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
蘭泉失望地從她辦公室出來,又到教室轉了一大圈,甚至圖書館和宿舍的方向也都去了。他每找一個地方都會焦急地打電話,可惜簡桐提前關掉了電話。
簡桐坐在無人的樓梯上,一點一點泛起心疼。
本來是打定了主意要懲罰他一下,可是看見他那樣慌張地跑來跑去,簡桐還是捨不得。
看着他傻瓜一樣站在曬滿陽光的教學樓前廣場上,茫然地四處望着,簡桐終於再也忍不下心來——他好彷徨,像是走丟了媽媽的小孩子,完全沒有一點主意,卻又不想放棄,彷彿跟自己對敵。
簡桐打開了電話的開機鍵……
一堆短信潮水一般一下子涌出來:
“你在哪?”
“求求你,接電話。”
“你到底在哪!”
“該死的——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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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千萬不要惹小老師喲,不然夠你受,o(∩_∩)o~。上午繼續,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