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錦那邊的話說完,蘭泉直接就將電話扔掉,轉身一把抱住簡桐,兩個人抱在一起,就在海天之間初升的朝陽裡,旋轉,旋轉……
視野裡的天地都在旋轉,只有面前蘭泉那張清美的面孔。簡桐看得見他的眼睛裡已經含滿了淚花……
簡桐就更是控制不住,明明是想要歡笑,卻還是哭起來。這一次不想只是默默地落淚,這一次她想要大聲地哭出來!
那麼的委屈啊,那麼的擔心——就算之前也曾狠狠地下了決心,就算是親子鑑定的結果真的不如人意,她也要留在他的身邊……
甚至寧願這輩子不結婚,甚至不要屬於自己的寶寶,只求能留在他的身邊——可是,那樣的決絕哪裡就是內心裡最期盼的?她當然也希望一切都沒事,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與他走在陽光下,希望——將來有一個小寶寶,身材如他,眉眼如她……
雖然自己也曾安慰自己,上天真的不會忍心拆散相愛的人——不過卻真的不敢確定啊!
況且,蘭泉是什麼身份?就算他說了與她有同樣的堅決,可是如果她強留着他,豈不是太過自私?婚姻與愛情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聯繫着兩個家庭——就算他們兩個能夠堅定相愛,可是難道真的就忍心去傷害兩方的家人,讓他們因爲他們兩個而被人戳脊梁骨?
愛情是排他的,是獨佔的,是隻有兩個人的——可是愛情何曾就可以是自私的?
豈能,爲了兩個人的幸福,而傷害那麼多人?
如果真的那樣,就算兩個人能夠幸福,但是看着家人爲自己所承受的一切,自己真的就能沒心沒肺地笑開?——不,那不是堅定不移的愛情,那已經轉化成了自私與無情。
這世上的任何一種感情,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它們都應該是讓人愉悅,而不是成爲傷害人的利刃。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身邊的家人。
可是沒想到,心中最最盼望的那個答案真的就這樣姍姍而來,如同這海天之間胭脂色的陽光,翩然落在她的眼前!
感謝上天,讓她昨晚還能那樣堅定地與他相擁;想必是上天都聽見了她心中的堅定,所以纔在這個早晨,將清朗的答案賜給了她,是不是?
蘭泉的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
他從小頑劣,早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最嚴重的一次,奶奶罰他光着膝蓋跪在青瓦片上,青瓦片將他的膝蓋硌得血肉模糊,他竟然都不服軟——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直流。
兩人流着淚,卻又都不好意思地望着對方笑。蘭泉伸手去擦掉簡桐面上的淚花,“我們這就去稟報伯母,好不好?相信她老人家如果知道,也一定會很開心!”
簡桐明白,雖然靳家人給予他們的壓力很大,但是她自己心中最爲在乎的人卻只有媽。
她可以勇敢面對靳家人,即便是面度吳冠榕時也不卑不亢;可是如果是媽用生命來阻攔,她卻真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簡桐明白,蘭泉也懂她的心,所以才希望能將這個光明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給媽。
這樣一來,媽便不會反對了,是不是?
車子開進鳳鳴街。蘭泉甚至還跑到一家便利店,藉着買包煙的藉口,跟人家借了洗手間洗了把臉,這纔跟着簡桐進了家門。
卻沒想到一進門就撞見媽毫無笑容的臉,“桐桐,你昨晚說睡在宿舍。可是宿舍根本就沒有你。昨晚整夜,你去了哪裡?”
簡桐一震,驚愕望媽,“媽……”
樑叔皺眉,“小桐,昨晚你們宿舍的分機不好用,打不通。你媽媽便請樓下的管理員上去喊你到一樓去聽總機……結果管理員說你根本就不在。”
“媽,您昨晚找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比之想辦法先去遮掩和辯解,簡桐更想先知道媽怎麼了。是不是昨晚不舒服?還是家裡發生了什麼突發的事件?
袁靜蘭似乎激動起來,面色越發蒼白。
“到底怎麼了?”
樑叔沉重地緩緩言,“小桐,方纔你進門來,沒發現我們酒坊門口貼了什麼嗎?”
簡桐搖頭。方纔她與蘭泉一同進來,心裡揣着滿滿的歡喜,只想着趕緊奔到媽的膝前來,將答案告訴給媽,然後贏得媽對這段感情的首肯。
“樑叔,發生什麼事?”簡桐茫然地問,身後卻已經響起了腳步聲,蘭泉轉身便奔下樓去!
簡桐隨即也轉身跟着奔出去,跑到酒坊門口便驚呆——酒坊車間的大門緊閉着,門上打叉貼着兩條白色的封條!
簡桐看了那貼封條的機構,是本區衛生局。簡桐反身回到房間內,蒼白着臉問樑叔,“他們說我們什麼?爲什麼無緣無故貼封條?”
樑叔搖頭嘆息,“他們說,我們的酒坊的衛生條件不過關。可是我們酒坊按照古法來釀酒,已經做了這麼多年,也從沒出過任何的問題;他們這次來竟然也只奔着咱們酒坊來,而不是對整條街上的飯館都做例行檢查……”
簡桐聽懂了,“樑叔,您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是直奔咱們家來,根本就是想封咱們家酒坊?!”
樑叔無聲點頭。
簡桐蒼白笑起來。她轉身望窗外,蘭泉方纔並沒跟着她一起進來,而是在外頭打電話。蘭泉的反應跟她的猜測一樣——這件事定然是人爲。只有在得罪了人的時候,纔會遭遇這樣百口莫辯的事情。
在國內,永遠沒有辦法去跟那些相關部門講道理,他們有一萬條理由等着你;吵得急了乾脆就不給你機會見面!
人家就是要封你,任憑你怎麼說也不會有用!
她家得罪人了——不是媽和樑叔會得罪人,而是隻有她簡桐會得罪人。
因爲她愛上了一個她不配去愛的人,所以那些權貴人物懶得直接打擊她,轉而只是小手指轉轉去打擊她身邊的人——你不是最在乎你母親麼?你不是最懂你母親想要好好保存下這個酒坊的心情麼?那麼好,人家就從這個點上開始攻擊!
更讓你,百口莫辯、防不勝防!
“桐桐,媽只是難過,如果將來去見你外公的那天,該如何向你外公交待……”
簡桐咬脣忍住淚,努力笑開,走過來握住媽的手,“媽,您放心。我會想辦法託人去衛生局那邊問問,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花點錢,也許就能擺平。”
伸手捋順媽鬢邊花白的頭髮,“媽,相信我,一定會讓外祖家留下的酒坊流傳下去,並且發揚光大。”
簡桐走出房門去,蘭泉還在打電話,長眉皺起。
看見簡桐出來,蘭泉連忙迎上來,握住簡桐的手,“對不起。我正在查,一定會有結果。”
簡桐搖頭,“沒事。其實你查出來又怎樣?傻瓜,難道要你爲這點事情回去跟家人鬧翻?再說,這次執行的機關是區級的衛生局;以你們家人的身份又哪裡會直接找一個區級的機構,所以那些人說不定根本就不知道跟你家人有關,可能只是他們的上級一層層指派下來。”
蘭泉點頭,“不過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盡快解決。”
簡桐搖頭一笑,“沒事。我只是必須要跟藺鴻濤見個面。畢竟他已經預付了一年的酒錢。這封條一封,還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沒辦法正常出酒,我得當面跟人家解釋下。”
“我陪你去。”
簡桐搖頭,“蘭泉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我總不能當事事都依賴你的小嬰兒啊?這點小事我還能做到。”
週末假日,靳欣正難得清閒地在靳家老宅陪着母親看電視。靳欣仔細地給母親遞過大櫻桃去。
電視里正演着本地新聞。忽然畫面一轉,切入一條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午間直播的記者剛剛收到市民爆料,說護城河清淤通道里發現一具女屍!屍體已經發生了腐壞,但是由於淤泥的一定隔氧作用,那女屍的面貌依舊能夠辨識清晰。”
靳欣聽着便一顫,手裡的大櫻桃掉到了地上。
吳冠榕驚訝望了靳欣一眼。靳欣只能含笑接受,“又是屍體啊,嚇人。”
靳欣說着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媽媽,這樣的新聞您可別看了,我陪您去看會兒紙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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