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琛聽言,沒有立刻回答,不動聲色地繼續夾着菜,放入口中。他自然知道姐姐是故意的,雖然這個話題自己並不喜歡,但是這一次回來就是要解決問題的,速戰速決也好。不出意外的話,老夫人要說話了。
“琛,你姐姐的話雖不太得體,倒也不無道理。所謂成家立業,你和玲兒訂婚多年,現在事業既有所成,那麼當務之急便是成家了。今天正好,兩家人都在,這事兒就定下吧。改天挑個好日子,把婚禮辦了。”果然,喬淑晗放下筷子,喝了口湯,開口朝對面的顧念琛道。似乎在徵求意見,用的卻是命令式的語氣,不容置疑。
依舊是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顧念琛的回答,其中最爲期待的便是單玲了,可是他卻異常的淡定。不動聲色地掃過衆人的臉,他們都一樣的淡然,全在意料之中。果然,早就商量好了吧……
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冷笑,繼續吃着飯菜。幾分鐘後,顧念琛終於放下筷子,抽出一張餐紙優雅地拭了拭嘴角,這纔不緊不慢地對上顧老夫人的眸光,沒有別的話了麼?很好,那麼,到他說話的時候了——
“單玲,訂婚,取消吧。”七個字,說得很緩很緩,卻十分乾脆,表明自己的想法。單玲的心亦隨着他吐出的字眼愈發地下沉,最終,跌落谷底。
其實這個結局早該猜到的不是麼?從那個叫做簡璃的女子出現起,她就應該猜到的。可是爲什麼,還是傻傻地守到了現在,還是情不自禁地幻想着他會愛自己,甚至會娶自己。
可這一刻,他冰冷的話語在耳畔迴盪,終於幡然醒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是啊,妄想以深愛換他一個轉身,卻始終不肯承認,他的心,其實早已爲另一個人駐留。正因如此,活在自己編制的夢境中,愈陷愈深,然後,無可自拔……
鼻頭泛起酸意,眼眶愈發地袖起來,沉寂片刻,終於還是控制不住,淚水劃過臉龐,於是,再也止不住,。單玲低下頭,不願讓他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默默拿出面巾紙擦拭着,眼淚卻愈擦愈多。
“玲兒別哭,顧伯母在這兒呢,誰都欺負不了你。”季蘭坐在單玲身側,瞧見她淚眼婆娑的樣子,不由得瞪了兒子一眼,連忙上前安撫道。
“琛,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在訂婚之前,我便問過你們的意思,也說過了要慎重做決定,當時都是同意的。既然如此,又怎有悔婚之理?你年紀也不小了,當知道婚姻並非兒戲,豈是你想結便結,不想結便反悔的。”顧老夫人保持着一貫的沉穩,卻帶上了幾分責備的意思。
顧念琛面不改色,堅持道:“正是因爲婚姻非兒戲,念琛才做此決定。奶奶,爸媽,單伯父,我知道大家都希望促成我與單玲的婚事,但我對她從沒有男女之情。這樣註定不會幸福的婚姻,難道就是你們想要的麼?”
“你小子是吃錯藥了還是中邪了?像玲兒這麼好的姑娘你要是放棄了,還上哪兒去找個更好的?”顧念琛的父親顧念辭發話了,他平日裡並不多管子女的事情,有老夫人與妻子在,也輪不到他操心。但今日不同,顧念琛太不懂事,竟選在大家都在的時候說要悔婚。
他注意到老友單羣早已變了臉色,畢竟自己的女兒被人當面拒絕,誰都不會好受的。顧念辭無奈,這太不給人面子了,也只得出聲對兒子教訓着。“你們倆訂婚也有好些年了,關係一直都不錯,這個時候怎麼突然要悔婚?”
單玲聽到這個問題,眼淚流得愈發兇起來,平日裡的優雅端莊早已拋至九霄雲外。她真的這麼差勁麼?連心愛的男人都留不住,明明只差一步,便可相攜步入婚姻殿堂,可是到頭來,爲何還是落得一場空歡喜?
季蘭連忙將單玲摟在懷裡,低聲安撫着,心疼着這個爲情所困爲情所傷的女子。
顧念涼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終只是個女子呵,無論在外邊如何風光強勢,但到了感情問題上,還是脆弱的。但顧念涼同時亦知道,弟弟由始至終就不愛這個女子,結婚反而毀了她的一生,也罷,長痛不如短痛。
“這麼說,你是決定了?”喬淑晗臉上雖已露出些微慍之色,但還是淡淡地問道,畢竟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遇事處變不驚,沉着冷靜。
“您認爲呢?”顧念琛反問,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
喬淑晗怒極反笑,執起湯勺又舀了一點湯,靜靜地喝下,然後才道:“可惜,這門婚事,你退不得,悔不得。無論怎樣,婚禮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顧家,從沒有失信於人的規矩,所以,她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顧念琛同樣笑,笑得詭譎莫測,令人看起來心生畏懼。旋即,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對着顧老夫人說道:“可惜,誰也左右不了我。今日,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並非徵求意見。這門婚事,我退定了,悔定了!”
說完,顧念琛便不再理會,果斷決絕地轉身大步離開。身後的人在說些什麼,都與他無關。這個家,從來就不像個家。去留與否,對於顧念琛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從小到大,他的人生便被操控,事事任人擺佈,而這一次,他想順從自己的心意,像姐姐曾經那樣,決不讓步。
顧念辭氣極,對女兒顧念涼使了個眼色,已不想再說些什麼。
顧念涼點點頭,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即使他不吩咐,她也會這麼做的。“大家都消消氣,我這就去看看顧念琛那臭小子。”下一刻,顧念涼的人影便消失在了門口。雖然嘴上是爲單玲抱不平的,但她心裡還是有些高興,顧念琛那笨蛋,終於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其實她也並非不喜歡單玲,主要就是弟弟不喜歡那女孩,既然是這樣,那她這做姐姐的也不好干預。不過好在,總算是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