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詩語不可謂心中不帶半點怨恨,想她柳雲姝風光無限,而她即將要面臨的就是遠嫁高麗,這換做誰多半都不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樣的結果,這又怎麼可能不讓王詩語心中泛起漣漪,再加上王詩語從來都不是一個氣量大的人,所以現在也只是說了點這些泛酸的話而言也可算是十分客氣了。
謝瑾嫿看了王詩語一眼,她道:“看來這些日子宮中的嬤嬤對你的教導還差了一點,看來淑寧你的教育還是有幾分欠缺,只是高麗的皇太子很快要離開雍都了,你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到了高麗之後那還真是丟光了我們大慶的顏面了。淑寧你往後的一言一行不是代表着你一個人而是大慶,若你一個人丟了人也就算了,可丟了我們大慶的臉面這似乎就有些不大妥當了,你說是不是?”
王詩語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謝瑾嫿,她知道謝瑾嫿也十分的看不起自己,那個時候在溫泉山莊的時候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充斥着厭惡,現在她這樣對着自己說的時候也完全已經證實了她的態度。
謝瑾嫿道:“現在本宮這話你到底是聽了下去還是沒有聽了下去,從你那一張臉上本宮到底也看不出來什麼,只是希望你能夠將本宮所說的話記到心中去纔好。你心中還有胖的那點心思,我勸你還是將這些心思給放下好一些,否則到時候難堪了一次也還得再難堪上一次,你且想想你還有沒有臉面再讓你掉一次臉的。”
謝瑾嫿這話也已經算是說的極重了,她原本也不想同她說這種話,想着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頭罷了也不用如何地同她一般見識,但現在看來她這不想同這丫頭一般見識,這丫頭自己還是個沒點自知之明的,到現在還在那邊拎不清楚。
王詩語見謝瑾嫿這話越說越重了,她也不敢再鬧騰下去,謝瑾嫿這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別說她了,就算是她老子在這裡,該不給人臉面的時候還是能夠照樣不給人臉面,她這一點在她的面前那還真是不夠看的,所以王詩語也不打算同謝瑾嫿的面前橫,左右她去高麗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她可以和謝瑾嫿鬧翻了臉面,可她王家一家子也還是要在雍都之中一直生活下去的,她不爲自己考慮好歹也要爲王家考慮一番,再者她就算是修安在和謝瑾嫿鬧翻了,傳到她父親的耳中她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謝瑾嫿見王詩語也不再鬧騰了,拉着雲姝就進了門去。
雲姝看着謝瑾嫿那一臉帶了幾分憤怒的模樣,她也忍不住有幾分笑意起來道:“同人置氣個什麼,公主你也不怕旁人說您小家子氣,這般下來值當個什麼勁兒。”
“這妮子就是這般的個性,你若是不說她幾句,只怕這往後還是會給臉色看的呢,你倒是願意這般的?!”謝瑾嫿道,要是王詩語像是運輸這樣是個安生的,她當然也不會費了這般的口舌對她那樣了,只可惜這人是個不成材的,腦子生的不靈活也就算了,偏生還是個搞不清楚情況的人,這種人遠嫁去高麗是個不錯的事情,可謝瑾嫿同樣也在擔憂着這樣的人出去之後這丟臉的可就是整個大慶了。
她一想到這一點,這心中怎麼可能沒點旁的想法?能不替大慶這張老臉擔憂麼。
“那公主你再擔憂也沒有用,這丟臉的時候就算是你兜着只怕也還是會丟臉的。”雲姝笑道,“不過到底也還是高麗同大慶之間的秦晉,看那王允也可算是個能容人的,應當無需太過擔憂什麼。”
雲姝這話說的中聽,但誰都知道男人實際上就是最不可信的存在,誰知道王允現在表現的還算可以,往後會是如何,不過看在大慶的份上,王詩語在高麗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很難過就對了。
王詩語默默地跟在謝瑾嫿和雲姝的後頭,看着兩人壓低了聲音在那邊又說有效的樣子她怎麼看都覺得礙眼,但今晚也不像是之前的那些個宮宴一樣,宮宴上沒有女眷,所以王詩語也只能跟在謝瑾嫿的身側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這般的討人厭的。
宮中的太監丫鬟早就已將殿堂上的座位都安置妥當了,朝中的大臣也已絕大部分都已經入座,一人一座的佈置也同以往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也可瞧見不少人同自己旁邊位子上的人交談着,雲姝也同樣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是在右手邊第一排的第三座的位子,也是符合他御史大夫的身份,柳博益同樣也是看到了自家姑娘,看到她同謝瑾嫿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微微頷首了一番。
柳博益身邊的右丞相蔡敏昊也瞧見了,他摸了一把山羊鬚,靠近了柳博益之後低聲道:“柳兄可真是好福氣,你且看你家千金那氣度風華站在公主身邊那也是半點都不差的。若不是老夫的兒子早早就已有了婚約,你家這千金老夫是怎麼都不肯放棄的。”
蔡敏昊這話也不是奉承,他是真的這般覺得的,站在一身紅衣的謝瑾嫿身邊尋常的女子多數都會黯然失色,容貌豔的少了公主的那一份雍容,氣質出塵的又像是個孩子似的,可柳家這千金倒是個人物,她一身淺碧色的衣裙站在謝瑾嫿的身邊,倒也沒有淪落爲綠葉,反而是那信步閒庭而來的姿態倒是悠然的很,那淡然但眉宇之中又帶了幾分自信的模樣倒是半點也不差的。
蔡敏昊怎能不可惜,他同柳博益交好了大半輩子,往後只怕也是會這般的交好下去的,那個時候這個老友膝下也就只有一個兒子罷了,要是早知道他會有一個女兒,他定是要給自己兒子給定了下來的,現在也就只有“可惜”二字了。
“你便拿了我開玩笑了吧!”柳博益笑了起來,面對老友這番話他自也是開心的。
“哪裡是能拿你開了玩笑,”蔡敏昊道,“以前的時候倒還覺得王丞相家的千金也算是個人物了,但現在這般一比較之後,也不過就是爾爾了,老夫這話之中可半點也不帶虛的,若我兒而今還沒有定下婚約來,你家千金可是我家求的人選了。”
這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早兩年的時候也還覺得王家這大姑娘生的不錯,可現在看到她跟着謝瑾嫿和雲姝進來的時候,即便她身上穿的衣衫相對而言也可算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刺繡一類的也可算是精益求精的很,也可算符合她如今郡主的身份,可不管是那氣場上還是氣質上,王詩語都沒有,穿着這樣一身衣衫在兩人的身後不但沒有壓過兩人,反而看着就像是穿了旁人衣衫的隨從,那樣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蔡敏昊這話說的雖是有幾分難聽,但也不失爲一個事實,在很多人的眼中倒也真的有這樣的看法,覺得這王詩語現在這樣子不管是怎麼看都覺得有幾分怪異,偏生她自己卻像是沒有察覺似的,也有人想要輕笑上幾聲,但又礙着王恆的顏面也只得在心中偷笑上幾聲又或者是尋幾個關係不錯的在背後偷偷說上兩聲,當着王恆的面那是半點也不敢展示出來的。
秀麗倒是提前來了,她在宮女的帶領下已在她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正好是在謝瑾嫿下手座的位子上,同處於末位的雲姝也可算是臨近,秀麗看了一眼雲姝,那眼神之中還帶了一點不爽,尤其是在她從軍營之中回來的王允那痛心疾首的後悔話語的時候,她對於雲姝那更叫一個厭惡了,但更厭惡的還是王詩語,雖說知道這個女人不會這樣乖乖地同她合作,可現在出的這點紕漏那還真是秀麗沒有想過的,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現在她非但不是將孩子給舍了出去之外,但那狼可還沒有套回來,更多的是,她更覺得有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柳小姐果真好才學,今日我太子哥哥可沒有少說了柳小姐的本事,”秀麗對着雲姝道,“其實本公主還有幾分奇怪,當初柳小姐在雲家的時候也不似這般本事的人,怎的到了柳家之後就變得這般本事了呢?這身後可有什麼能人幫襯着?”
秀麗有這樣的疑惑其實也不足爲奇,她也探聽過雲姝的生平,之前在雲家的時候這個原屬侯府嫡女的人壓根就沒有多少人有印象,似乎同尋常的那些個千金沒有多少差別,一切那都是從她的母親被休棄之後開始的,她的手段就一次比一次的狠,可一個才這麼點年紀的女子真的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嗎?秀麗多少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所以她有些開始懷疑在雲姝的身後會不會有那樣一個幫着她出謀劃策的能人在。
“恩?公主這個是個什麼意思呢?”雲姝看着秀麗,臉上雖是帶着笑,但那神情絕對算不上和善,“似乎我的事情似乎不用處處都向公主你稟報纔對吧?我覺得我一直都挺本事的,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一個適合我發揮長處的地方罷了,所以剛剛公主口中所說的我到了柳家之後才變得本事這話也是不成立的,若說我身後有沒有什麼能人幫襯着,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公主沒說錯,我們大慶能工巧匠不少,我也是有不少經驗老道的人幫襯着纔有了今日。”
秀麗聽着雲姝所說的這話,她覺得這回答了和沒回答也沒什麼差別,這人果斷是狡詐成性。
“這般說來,柳小姐似乎對雲家怨念頗深的樣子,可你這般說是否有些不孝了呢,到底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話說出來,那真是有幾分不符你這身份應當會說的話。”秀麗一臉輕蔑地道,那眼神之中更是帶了幾分鄙夷。
“公主這話說的,既是已稱呼我爲柳小姐了,如今又再提當初雲家的那點事情來說我不孝,我如今生爲柳家女兒,那也是上了柳家族譜的人,再提雲家的事情那纔可算是真不孝了吧?身體髮膚受之之父母,當初雲家同我在祖祠前頭三擊掌斷絕了關係,那如今雲家任何事情同我沒有關係這也可算情理之中了,公主這話說的也委實是奇怪的很,難道你是想要我孝順的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不成?公主覺得我這般的身份是應當要說出怎麼樣的話來的?一邊沾着柳家的名頭,一邊養着雲家的人,兩處都討好?這般高難度的事兒,我這可真心做不來,或許公主應當爲我示範示範,我這看過了公主怎麼做或許也就知道要怎麼做了。”雲姝輕笑地道。
“你——”秀麗聽着雲姝這話,那可算是字字誅心,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同她說,且還想同她再爭論爭論的時候,門口一聲尖利的“陛下駕到”的話也讓秀麗不敢再出聲了,而且她也看到了在自己另外一側的謝瑾嫿似乎也已經含糊地聽到了兩人說話,那凌厲的眼神也已經掃了過來,似乎有幾分警告地看着她。
這般護短讓秀麗的心中多少也有了幾分不滿,心覺得她雲姝是個如何的人物,竟是這般得了謝瑾嫿的維護。
元熙帝今日氣色看起來比往常的時候要好看了不知道多少,許也有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也未必,他在自己身邊慣用的太監的攙扶下上了御座,視線環顧了一圈已起身的衆人,笑了笑道:“衆位愛卿且坐下吧,無需這般的拘謹。”
元熙帝既是已經這般開了口,旁人自也不會推諉,應了一聲之後便坐了下來,這目光依舊是朝着元熙帝的方向看着,就怕元熙帝一會有旁的吩咐。
宮女們魚貫而入,從身側小心翼翼地將那裝點的繽紛精緻的御膳端了上來擺放在案上。
元熙帝舊病纏身,自是不能飲酒,所以他的手上端着一杯茶盞,道:“今日這宴席一來是爲了給白太子和王太子踐行,希望你們回國的路上一路平安,他日若是得閒也可再來雍都,朕自當歡迎。”
元熙帝這般說着,別有深意地看了白希景和王允一眼,心道若是下一次也是這般地來給大慶送了銀子來那也可算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他這自然是要好好地歡迎一番的。
白希景和王允被元熙帝這一眼看的身上有幾分的肉疼,也可算是十分明白這大慶的帝王說這冠冕堂皇的話實際上還是看在這一次他們兩國送了不少的銀錢來的關係,白希景和王允也有着同樣的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兩年之內要是沒事是不會再來雍都了,可得把自己所掏出去的錢給賺了回來不可。
元熙帝也不去揣測這兩人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又道:“其次,淑寧即將遠嫁高麗,這也可算是大慶的大喜事,也的確應當是幹上一杯的。”
元熙帝這話說完,王恆那是帶頭喝下了那一杯水酒,他這一動作也使得旁人也跟着這般動作起來,一下子將斟滿的水酒一飲而盡。
元熙帝則是拿着手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小口,那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十分的清淺,也不知道他到底對這件事情是屬於歡喜的還是不歡喜的,他的視線朝着王詩語的身上,王詩語原本是在想着自己的那點事情,她低垂着頭不去看那些個大臣眼中到底是個什麼神色也不去看自己父親現在是如何的神情,但在元熙帝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王詩語整個人一緊,只覺得元熙帝在看向自己的時候那個眼神之中可算是十分的認真,像是在對她說往後兩國之間的關係也就交託在你的身上了。
王詩語被這樣的眼神看的有幾分振奮,但更多的還是無奈,可她還想朝着元熙帝看上一眼的時候,卻見元熙帝的眼神早就已經轉開了,彷彿剛剛那一瞬也只是她的誤解而已,或許剛剛陛下壓根就沒有這樣看過她,剛剛那一切不過就是她想的太多了而已,王詩語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剛剛元熙帝到底是有看自己一眼還是沒有看自己一眼。
“朕也十分歡喜秀麗公主,所以也有同高麗結秦晉的意思,想寧王世子翼爲人耿介,又真當年紀,可堪爲一代良緣,朕想在此賜婚秀麗公主與世子翼,衆卿意下如何?”元熙帝的聲音之中帶了幾分輕快,更是帶了幾分笑意。
秀麗的臉色猛地一變,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她覺得哪怕就算是將自己賜婚給一個最不得寵的皇子也算是個正理,可現在確實將她賜婚給了一個世子。
寧王的名頭秀麗不是不知道,寧王是元熙帝的親弟弟,但同樣的也就是一個手無實權的王爺而已,他的兒子雖是有世子之名,卻也有鰥夫之實,而且還有克妻的名頭在,這都已經剋死了兩任夫人了,難道這是想要她成爲第三人不可嗎?
“陛下——”秀麗驚叫出聲,她直覺就是想要反對這件事情,但她不過就是喊了一聲,卻有一道反對的眼神朝着自己這兒看了過來。
那是她的皇兄。
秀麗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皇兄王允,只見他朝着秀麗搖了搖頭,暗示她不能拒絕。
皇兄?!
秀麗呆呆地看着王允,沒想到他竟會在現在這個時候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