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丁要送來了他斟酌後的藥方,衆人看了看,都沒什麼問題,便拿下去讓人煎藥了。
又過了一會兒,藥煎好送來了。
因爲是元幹第一次在金玉苑這邊用藥,所以楚若胭格外的小心,那送藥的小太監把托盤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拿開了蓋在藥碗上的蓋子,上面還有一張黃色的紙箋,寫明瞭藥方和用藥的人,確認無誤之後,楚若胭端起藥碗來看了看,又聞了聞。
大人喝的湯藥都渾濁如泥水一般,這副藥因爲減了些劑量,所以熬出來湯清色淡,但還是散發着一股又香又苦,怪異難聞的氣味,人即便長大了也不會喜歡喝這種東西,楚若胭一看到那藥湯就皺起了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藥碗送到嘴邊,啜飲了一口。
旁邊的盼青心疼的看着她:“夫人……”
楚若胭擰着眉把湯藥嚥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鬆了口氣,又抿了抿嘴脣,然後道:“沒什麼,可以給元幹喝了。”
一旁的長菀急忙過來接過藥碗。
她和臥雪的臉上多少都有些心虛,甚至愧疚的神情,其實跟圖舍兒一樣,對於這個之前曾經爲難過商如意的新月公主,他們始終是帶着一點提防的心態,總覺得她不會安分,只是他們兩不像圖舍兒那麼膽大直接,把心裡的懷疑說出來,可心裡的戒備卻一點不少,尤其這一次她把元幹接到自己身邊,兩個人都是緊張萬分的來這裡服侍的,七分心神防着韓尚宮,倒還有三分心神防着她。
卻沒想到,楚若胭能做到這一步。
長菀和臥雪捧着藥碗,對視時眼神中也都流露出了幾分黯然的情緒,另一邊的楚若胭已經喝了茶清了口,然後道:“好生喂他,這藥有些澀口。”
“是。”
說話間,第一勺藥已經喂到了元乾的嘴裡,果然,又苦又澀的味道小孩子哪裡會喜歡,立刻別開臉把湯藥吐了出來。
長菀只能又舀了一勺,口中道:“小殿下,聽話喝藥啊。”
元幹哪裡肯聽,憋着嘴直晃腦袋。
還是馮奶孃有辦法,伸手去捏住了他的鼻子,孩子沒辦法出氣只能張開嘴,長菀眼疾手快把一勺藥喂進去,就聽“咕咚”一聲,他總算是把藥吞了下去,立刻苦得一張小臉都皺到了一起,癟嘴就要哭。
但衆人這個時候也不管太多,又如法炮製,折騰了半日總算把那小半碗藥餵了下去。
小元幹受了莫大的委屈,喝完藥就哭鬧起來,馮奶孃又是笑又是拍他的背,楚若胭也讓人翻出一些撥浪鼓小玩意逗他,總算不哭了,也安靜下來。
再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和脖子,熱度似乎退了一些。
衆人都在心裡鬆了口氣。
楚若胭則是大大的鬆了口氣,然後對着馮奶孃道:“馮媽媽,你把元幹抱下去吧,晚些時候再吃點東西,丁太醫說了,這個時候不好讓他吃得太飽。”
馮奶孃道:“奴婢明白。”
說完便抱着元幹下去了,長菀和臥雪對着楚若胭行了個禮,也跟着退下了。
一直等到他們都走了,一直有些僵硬的站在一邊的盼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楚若胭轉頭看着她一頭冷汗的樣子,笑道:“我還沒怎麼,你倒是比我更害怕啊。”
盼青道:“奴婢是擔心有什麼事,干係全在夫人身上啊。”
楚若胭笑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說着,她自己也伸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不害怕,元幹到了金玉苑之後,吃的每一口飯,喝的每一口水,都跟她關係甚大,哪怕有一點不對勁,對她這個本就身份地位十分特殊人來說,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她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有些涼下來的茶水,道:“看看明天,如果元乾的情況能好些,咱們就能鬆了口氣了。”
盼青點點頭,又苦哈哈的道:“秦王妃什麼時候能洗清她的冤屈,早些出來啊。”
聽到這話,楚若胭的眼神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一轉眼,到了第二天。
剛到中午,圖舍兒便到了承幹殿的大門外接了尚食局送來的膳食,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消息,急忙轉身便回去要告訴商如意,找了半天,纔在承幹殿後院的牆角處找到她。商如意正站在那裡望着一人多高的圍牆,不知在想些什麼。
圖舍兒立刻上前,將剛剛聽到的消息告訴她,才說了一句,商如意的臉色就變了。
“你說,楚若胭把元幹接到金玉苑去了?”
“是啊。”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聽說一大早楚夫人就過去了,還是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回來才答應她的,”圖舍兒一邊說着,一邊想要扶着商如意回去用膳,卻感覺到商如意手冰冷,站在那裡不動,眉頭也擰了起來。她有些意外,沒想到商如意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於是輕聲問道:“王妃不是很信任她嗎?”
“……”
“現在,她把小殿下接到金玉苑照顧,不是很好嗎?”
“……”
“難道王妃覺得她會——”
“不,不是,”
商如意急忙搖頭,神情凝重的說道:“我沒有懷疑她,之前出事的時候我就請她一定要幫我,這一次她會提出把元幹接到金玉苑照顧,也算是挺身而出了。”
“那王妃怎麼這麼擔心?”
“因爲,”商如意的臉色十分難看,道:“她怕是中計了!”
“中計?”
圖舍兒驚訝的看着她:“中什麼計了?”
商如意道:“如果元幹留在父皇的身邊,他平日裡又要上朝,又要處理國政,必然沒有辦法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只能讓人身邊的人代爲照顧,唯一的人選就是慧姨;而慧姨過去在宇文府就照顧了兩個孩子,太子和齊王——如果我沒猜錯,她只怕就是用這個藉口逼得楚夫人一定要把元幹接走。”
圖舍兒道:“之前山楂糕那件事就是慧姨搞出來的,楚夫人肯定知道她不安好心,更不可能把小殿下留到她身邊。”
商如意道:“正是這樣,才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