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雪道:“奴婢剛纔在後院看到幾隻白蟻,擔心蛀壞了木頭,所以一直在後面找它們的窩。”
“白蟻?那找着了嗎?”
“倒是在後院假山底下找着了一處,剛剛燒開水灌了下去,應該給燙沒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隻有那一處,又多找了一會兒,剛剛纔聽見舍兒姐姐叫所以纔來遲了些,請王妃恕罪。”
商如意搖頭道:“無妨。你們這幾日多留神,春天到了就是蛇蟲鼠蟻多,若發現了儘早處理,你們處理不好就去跟尚宮局說一聲,讓他們派人來治一治纔好。”
臥雪道:“奴婢明白。”
幾個人忙了半日,才總算清點好禮物,也排好了禮單,等到一切做完,天色暗了下來,商如意草草用了些晚飯便上牀睡了。
接下來幾天,日子都是過得平淡無奇的。
這一天,商如意又在千秋殿練字,剛寫了沒兩張,就聽見人說陶晚吟來了。
她立刻放下筆,起身迎了出去。
走到大門口,只見陶晚吟穿了一身蓮青色軟銀青羅長裙,髮髻梳得整齊妥帖,和之前的素潔不同,今天的她戴了滿頭的珠翠,越發襯得她膚如凝脂,面若桃花。眼見她款款走上前來,商如意立刻上前見禮:“陶婕妤。”
陶晚吟原本笑吟吟的,聽到她這麼說,倒是一愣。
然後道:“王妃已經知道了?”
商如意笑道:“父皇冊封你爲婕妤,這是天大的好消息,下面的人早就傳遍了。”
陶晚吟還有些詫異,畢竟是今天早上皇帝纔剛剛傳旨,沒想到衆人都知曉了,再看這位秦王妃聰慧通透的樣子,她便也不多話,只笑着說道:“我這是無功受祿,有愧了。”
說話間,商如意已經將她引到殿內坐下,然後笑道:“婕妤這話太自謙了。父皇日理萬機,勞心勞力,婕妤能侍奉好他,於國都是大功一件,冊封也是理所應當的。”
陶晚吟仍舊笑着搖頭。
這時,圖舍兒送來了茶水,商如意又吩咐道:“讓尚食局再送些點心過來,我跟陶婕妤說會兒話。”
陶晚吟忙道:“不必了,我帶了一些過來。”
說完回頭示意,跟着她過來的宮女巧舒立刻捧了一隻食盒上前來擺在桌上,打開一看,裡面是幾朵栩栩如生的桃花酥、荷花酥,陶晚吟笑道:“這兩日尚食局往我那邊送了不少新鮮的點心,我想着拿來和王妃一道用,還望你不要嫌棄。”
商如意聞着那酥餅散發出的淡淡花香,笑道:“不會,我正巧喜歡這個。”
她原本不甚關心後宮的事,也不可能去管宇文淵寵幸哪個妃子,又在哪個宮裡留宿,但因爲那天特地借了陶晚吟的口去給宇文淵送湯,也明白是賣了個人情出去,所以這幾天宇文淵都寵幸了這位美人,今天就冊封了婕妤,她是默默關注着。
尚食局的人反應倒也不慢,這麼快就巴結上了。
而這位陶婕妤沒有因爲得寵志得意滿,或者立刻送些金銀來致謝,反倒是帶着點心過來,這種不卑不亢,又有些家常的道謝之舉,讓商如意對她更生出幾分親近感。
於是兩個人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聊些家常。
說話間,兩個人也漸漸熟悉起來了,商如意聽出她出身書香門第,也上過幾年學,是個極好風雅的人,尤其上一任丈夫是個才高八斗的才子,兩人好吟詩弄月,也算是琴瑟和鳴;進宮後受冷遇的日子禮,她也多是在宮中看書學琴,甚至還會寫字畫畫,這兩天宇文淵常去她那裡,見了她的書法也誇好。
她說着,擡頭看了看旁邊的書案:“剛剛我進來的時候,好像看着王妃也在寫字。”
“是啊,” 商如意說着,起身引着她往那邊走,一邊走一邊笑道:“只是我的字醜,見不得人。”
陶晚吟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繞到桌案後面低頭仔細的看了看,然後輕聲念道:“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她想了想,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當初扶風戰後的賽詩會上奪魁的那一首吧?”
商如意笑道:“正是。”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陶晚吟又將最後兩句吟誦了一遍,然後笑道:“這首詩雖然不見扶風,只見樓蘭,但做得的確是好。還有王妃這一筆字,高古蒼勁,有千鈞之力。”
“……”
“只有用這樣的字書寫,才能讓這首詩的英雄氣概躍然紙上。”
商如意笑道:“婕妤贊繆了。我也不過是閒得無事,一身力氣沒處使罷了。”
陶晚吟笑道:“怎麼會呢。”
“……”
“字如其人,練字也能磨礪人心。”
“……”
“若有機會,我倒是想跟王妃一道寫字,也好討教。”
“不敢,我也求之不得。”
兩個人正說着,外面突然跑來一個小太監,走到巧舒跟前嘀咕了兩句,巧舒上前來輕聲道:“婕妤,剛剛玉公公來傳話,說是皇上晚上要過來,讓你趕緊回去準備接駕。”
“啊?”
一聽這話,陶晚吟頓時有些緊張,隨即又有些害羞的轉頭看了商如意一眼,面露赧色。
其實,她今天本就是過來道謝的,因爲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才說了這半天的閒話,連誇秦王妃的字都誇上了,畢竟在這之前,她連見皇帝一面的機會都很少,卻在得到秦王妃的提點之後接連好幾天侍寢,今天直接提升位份成了婕妤,這令她欣喜之餘,也對秦王妃感激不盡。
巧舒又輕聲道:“還有就是——”
陶晚吟立刻想起什麼來,臉頰又是一紅,然後對着商如意笑道:“看我,來這半日只顧着說些沒用的,正事都忘了。正巧我和張婕妤的生辰都在這個月,又逢冊封,皇上就打算三日後在百福殿擺宴,讓大家聚一聚。”
說着,柔聲笑道:“我想着別人來傳話就生分了,所以自己過來。若秦王妃賞臉——”
商如意忙道:“婕妤這是說哪裡話,我一定到。”
陶晚吟笑道:“那我就恭候了。”
說完,便帶着巧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