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都有些慌了手腳的時候,玉公公卻反倒是最冷靜的那一個,他一邊扶着宇文淵半靠在龍椅上,一邊擡起頭來,對着宣政殿外大喊:“來人,快傳太醫!”
殿外的小太監聞言,立刻跑了下去。
不一會兒,太醫署的幾個太醫全都趕到了宣政殿,爲宇文淵診脈的診脈,順氣的順氣,忙活了好一陣,宇文淵的臉色才稍稍的緩過來,但兩眼仍舊通紅,嘴脣也隱隱的透着幾分烏色。
幾個人商議出的藥方已經立刻拿下去煎藥了,林時安走到大殿下方,一邊擦汗一邊鬆了口氣,剛一擡頭,太子和秦王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沉聲問道:“林太醫,皇上的身體如何?”
林時安看了他們兩一眼,輕聲道:“剛剛陛下只是急怒攻心,並無大礙。”
兩個人立刻鬆了口氣。
林時安又道:“不過,陛下到底有些年紀了,加上又有風眩之症,兩位殿下萬不可再讓陛下勞心傷神,什麼事情都要多順着他。”
宇文曄不置可否,只帶着她一道走回殿內。 等到兩人坐下,商如意又迫不及待的問:“三弟是不是真的把戰敗的原因歸咎到申屠泰和我哥身上?父皇是不是真的懷疑申屠泰了?”
又折騰了一會兒,湯藥總算送了上來,宇文淵也慢慢的睜開了雙眼,他一眼都沒看眼前的人,只就着玉公公手裡那碗渾濁的湯藥一飲而盡,再長舒了一口氣,臉色總算恢復了平常。
他自然聽出這話是意思是還沒有抓住截殺裴行遠的人,待要發火,可一樁歸一樁,況且此人乃是他的心腹,若在此處責罵了他,事情再要找別人做,已經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更何況現在的他,好像已經經不起再發一場火了。
是了,之前他們擔心宇文淵會放棄,是因爲他是個老人。
而另一邊,宇文曄很快便回到了千秋殿,一進大門,就看到商如意正站着翹首望向外面,一看到他回來,急忙迎了出來,輕聲問道:“沒事吧?”
宇文淵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道:“嗯。”
“……”
聽到這話,宇文愆和宇文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這風眩之症是宇文淵過了四十歲之後就一直纏身的惡疾,早年還好,這幾年愈發嚴重了,甚至他們的祖父,曾祖父也都患有此症,不免有些憂心。
“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任何人出了任何事,只要父皇還有一口氣,他甚至會親自上陣,去把該屬於他的奪回來!”
一聽到宇文淵終於問到自己,呂千峰又是慶幸又是緊張,急忙說道:“微臣,微臣一定會盡快捉拿人犯歸案。”
她最擔心的就是申屠泰王崗寨的出身,和沈無崢的安危,聽到宇文曄這麼說,懸了半日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宇文淵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慢慢擡起頭來,仍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了眼前兩個高大英俊,更出類拔萃的兒子,沉沉的嘆口氣之後,擺手道:“都下去吧。”
“出了前些日子的事,我還以爲父皇他——”
“不過,左領軍衛那邊,好處理嗎?”
“……”
“父皇的確懷疑了申屠泰,但戰敗是事實,不管他在戰報如何粉飾,父皇都能看得出應當歸咎於誰。況且,慈澗鎮是申屠泰和你哥合力才保下的,如果這個時候懲治他們兩,難免會引起軍心動盪,再要攻打洛陽就難了。”
“朕說,都下去!”
但再一想,立刻又有些擔心的說道:“所以,父皇還會繼續攻打洛陽?”
可宇文淵不僅僅是個老人,更是大盛王朝的開國皇帝,高祖,他有這樣的心性能走到這一步,又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於是重重的一揮手:“下去!”
宇文愆道:“父皇,調派人馬之事——”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只能叩拜行了禮,然後退出了宣政殿。
“當然。”
兩人道:“這是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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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暫時沒事。”
宇文曄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所有人都覺得父皇生了退卻之心,的確,神武郡公的死讓他非常難過,但父皇這一生走到這一步,經歷了多少失去,又怎麼會真的因爲一個人的死就放棄他的霸業呢?”
“那——”
說完,又道:“風眩之症一忌風寒侵襲,二忌大喜大怒,兩位殿下定要謹記。”
“……”
說這話的時候,兩個人相視的眼神都微微閃爍了起來,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道:“難怪你一直等,的確應該等到現在。”
她想了想,問道:“那,要繼續攻打洛陽,父皇打算派誰去?”
走出那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殿,殿門在身後關上之後,呂千峰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但再看向頭頂清朗的天空,卻感覺心頭的陰霾仍未驅散,只能又嘆了口氣,快步的離宮,再去城中找尋那未知何時才能找到的刺客線索。
不遠處的宮牆下,穆先走出來,看着呂千峰的背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商如意立刻鬆了口氣。
“調派人馬的事,朕自會考慮。”
“他?”
玉公公輕聲道:“陛下,可要回兩儀殿休息?”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道:“皇兄舉薦了樓應雄。”
“……”
宇文淵皺着眉頭:“你,還有什麼事情啓奏嗎?”
呂千峰急忙叩拜行禮,退出了宣政殿。
“這個時候,皇兄必須舉薦他,能舉薦的,也只有他。”
一直到他們兩都離開,宇文淵似乎才鬆了口氣,再擡頭看到站在角落裡恨不得把自己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的呂千峰,剛剛那一幕也嚇壞了他,但現在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尷尬的站在那裡等待皇帝的指令。
宇文曄慢慢的仰起頭來,回想起剛剛在大殿內,當宇文淵問起他是否知曉前線戰事的時候,明明看到了他收到那封信的呂千峰卻埋着頭隻字不提,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道:“他現在,也是焦頭爛額,如果有人能給他一條路,他自然是要走的。”
商如意點點頭:“希望,他不要讓我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