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商如意立刻低下頭去,宇文曄道:“父皇恕罪。”
“恕罪?”
一聽到這兩個字,再回想起剛剛刑部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回稟今天發生的事,一口一個“恕罪”,更令宇文淵火冒三丈,他咬着牙冷笑道:“恕什麼罪?你做錯了什麼事嗎?”
“……”
“是事發時,你竟然‘恰好’在場,還是事發後,你沒有立刻回宮來給朕一個解釋。”
“……”
“又或者,”
宇文淵目光冷厲:“今天的這件事,是有些人有心所爲?”
這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透着徹骨寒意的劍,一下子刺穿了聽者的身體,商如意跪在地上,哪怕宇文曄在身邊,這些話自然都由他來應答,卻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
的確,宇文淵不可能不懷疑。
雖然今天他們是有意守在那條路上,可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想到會有人敢冒險阻攔刑部押送犯人的車輛,冒險刺殺欽犯,但裴行遠跟他們的關係,卻是不言自明的,兩頭一撞上,自然會引人懷疑。
宇文曄平靜的說道:“父皇的話,兒臣當不起。”
“做得出,如何當不起?”
“今天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兒臣和如意,的確在場,卻並非父皇所想的有心作爲。今天裴行遠被刺殺,被劫,皆與兒臣無關。”
“既然與你無關,那你回答朕,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那裡?”
說着,宇文淵微微傾身向前,高大的身軀和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感到坐在大殿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隨時可能撲上來的猛虎:“真的,就是那麼‘恰好’嗎?”
宇文曄沉默了一下,道:“不是。”
“……”
“兒臣,是特地過去,特地在那裡。”
“特地?特地做什麼?”
“昨日乃是元宵佳節,如意原本想要出宮去看看,與民同樂,但兒臣擔心路上的人太多,會出事,所以沒有帶她去,又不忍讓她難過,於是許諾她今天出宮去看看,算是彌補。”
“哦?”
宇文淵聞言,立刻轉頭看向商如意,不等他開口,商如意忙道:“回稟父皇,的確是這樣。一切都是兒臣不好。”
宇文淵沒有反駁她的最後那句話,但緊蹙的眉頭鬆緩了一些。
不過,下一刻,他仍舊目光冷厲的看向宇文曄:“所以,就是這樣?”
“……”
宇文曄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但,除了這個,兒臣也的確是有意去的那裡。”
“爲什麼?”
“因爲兒臣知道,父皇今天會傳召裴行遠進宮問話,兒臣自知應該避嫌,可他與兒臣也算是有同袍之誼,他入獄之後,兒臣一直沒去看望過他,也是爲了避嫌,但今天他路過那裡,兒臣就算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也算是盡了朋友之份。若他真有謀逆之心,此回之後,兒臣自然不會留情。” 他的話音剛落,商如意也立刻道:“父皇,鳳臣的話是真的。”
“……”
“兒臣也知曉今天押送裴大人的車會經過那段路,我們在那家酒樓上,從未想過要做什麼,就只是想遠遠看一眼而已。”
“……”
宇文淵沒有看她,似乎並不想跟她說話,也不想把這個兒媳牽扯進這些案件裡來。
他看着宇文曄:“刺殺裴行遠的刺客,和他此番出逃,真的與你無關?”
宇文曄擡起頭來對上那雙飽含猜忌與審視的虎目,鄭重的說道:“父皇明察,剛剛押送的人和刑部的人過來,想必已經把裴行遠路遇截殺,和被人救走的事情都稟明瞭,兒臣敢問父皇,以兒臣的調兵之能,若真的要劫囚車,殺囚犯,需要鬧出那麼大的陣仗,還會出那麼多的紕漏嗎?”
宇文淵眉心一蹙,沒說話。
宇文曄道:“兒臣若真的要做這樣的事,一來,兒臣自己一定不會到現場。”
“……”
“二來,就算到,也不會輕易讓人發現兒臣的所在。”
“……”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兒臣斷然不會把如意也帶上,讓她牽扯進這種事情裡。”
聽到最後一句話,宇文淵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那雙深邃的眼瞳裡充斥着的濃濃的猜忌神色,也終於漸漸的散去,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甚至腰背也靠上了背後軟墊,這個動作立刻讓商如意意識到,剛剛他的詢問,猜忌,以及威壓,一切似乎只是一種試探。
顯然,不用宇文曄說,他也能想到這幾點。
只是,宇文曄太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地方,以至於他不能不問,若不問,反倒荒唐。
這個時候,他的氣息也漸漸的趨於平緩,然後道:“起來吧。”
夫妻二人同時長舒了一口氣,宇文曄立刻伸手扶着身邊的商如意,兩個人一道站起身來,宇文淵又對着外面道:“都進來。”
立刻,玉公公又一次推開了宣政殿的大門,刑部尚書、侍郎和主事,連帶着蘇卿蘭都走了進來。
商如意更鬆了口氣。
剛剛,宇文淵問他們的那些話之前,還把這些人全部都趕了出去,就是爲了不讓他們看到皇帝是如何審問秦王的,更不願意讓他們看到父子之間的對立,否則,若真的是審問,理應有證人,知情人,甚至陪審在場纔對。
所以,不論他有多少猜忌,或者懷疑,但終歸還是護着宇文曄的。
等到衆人都站定,宇文淵又擡手指了指閆少煊,道:“你把今天發生的事,跟秦王說一說。”
宇文曄和商如意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今天發生的事,他們都已經目睹了,爲什麼還需要一個完全不在場的刑部尚書來說?
而且更奇怪的就是,今天押送裴行遠的人是宮中派出的人,照理說,馬車離開了大牢門口,就跟刑部的人無關了,爲什麼他們還齊刷刷的全都到了宣政殿?
就在兩人有些疑惑的時候,閆少煊對着宇文曄道:“秦王殿下,就在裴公子被押送離開之後,有人想要闖刑部大牢。”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