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道:“我只是有這樣的擔心,畢竟之前山楂糕那件事,若不是蘇太醫,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聞言,商如意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了。
說起來,她也是自幼跟隨突厥巫醫學過一些醫理的,這種事本不該難倒她,只是太過掉以輕心,才險些讓人鑽了空子;也的確是多虧了蘇卿蘭,否則還真難說小圓子能不能平安的降生。
但——
商如意低頭想了想,道:“這種事我自會留神,也不會再給人算計我的機會。”
聽見她這麼說,宇文曄道:“你這話,好像不想救蘇太醫……”
商如意立刻搖頭:“當然不是。蘇太醫一定得救!”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透着幾分柔和悲憫,輕聲道:“不管姜洐到底做什麼打算,但我知道蘇卿蘭是個好人。而且,她一定是被矇蔽了。”
“哦?爲什麼?”
“身爲女子,她多不容易才學成,多不容易才進入太醫署成爲太醫。以她的心性爲人,如果事先知曉姜洐的真實身份,就算不告知朝廷,也一定不會把自己置於那樣的危險之地——暗通逆賊,視同謀反,如果被發現那她的一切就都毀了。”
“可我聽你之前說的,她和那個姜洐還是很相好的,而且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是有這麼回事。”
“那如果她選擇了姜洐呢?”
“那不可能,”
商如意斬釘截鐵的道:“一個姜洐,能跟她的仕途相比嗎?”
宇文曄原本只是順口問一句,對於蘇卿蘭到底知不知道姜洐的真實身份,其實到現在,在整件事裡已經不重要了,可聽到商如意說得這麼篤定,他似也在意了一些,道:“你的意思是,對於蘇卿蘭來說,一個稱心如意的愛人,夫君,不如她的仕途前程重要。”
商如意道:“當然。”
“……”
“雖然那個姜洐我也見過,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可跟高官厚祿,仕途前程,門第聲望相比,誰都知道該選什麼。”
“……”
宇文曄抱着雙臂沒說話,神情似仍有些懷疑。
商如意瞧着他:“比方你們男子,難爲會爲了一個女人,就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嗎。”
宇文曄眯了眯眼睛,沒說話。
商如意又道:“我們以前不是也談過嗎——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是因爲很多女子能見的天地太小,所以情愛才重要,可蘇卿蘭不一樣。她才二十多歲,就已經做到太醫丞的位置了,若她再好好的做事,指不定將來能做太醫令呢!姜洐再好,能好過這樣光明的前程嗎?”
宇文曄又眯了眯眼睛,仍舊不說話
商如意看着他:“你還不信?”
宇文曄搖頭:“不太信。”
“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打賭?”
見商如意似乎真的對這件事認了真,宇文曄笑了笑,道:“賭什麼?賭蘇卿蘭是不是早就知道姜洐的身份?”
“對,也賭對蘇卿蘭來說,到底是自己的仕途前程重要,還是姜洐重要。”
“……”
宇文曄又眯起雙眼,眼中似乎閃爍着一點笑意:“如果你輸了如何?” 商如意道:“你先說,如果我贏了如何?”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贏了,如果蘇卿蘭真的以她自己的仕途前程爲重——那將來,我保她做太醫令!”
商如意眼睛一亮:“好!一言爲定!”
宇文曄又看着她:“那你要是輸了呢?”
商如意道:“輸了,就輸了嘛。”
宇文曄啞然失笑:“這麼說,這個打賭你根本沒打算付出什麼代價,輸了也沒有任何懲罰。”
商如意睜大眼睛,認真的說道:“可贏了,你要保舉的不也是蘇卿蘭嗎,跟我又沒有什麼好處,那輸了,又怎麼能罰我呢?”
宇文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沉默片刻,他又正色道:“不過話說回來,救蘇太醫是一回事,你和圓子的安危是另一回事,我不想有人鑽空子,趁此機會對你們動腦筋,所以,要儘快把她救出來。”
說着,他又彷彿自語般喃喃道:“最好,是在開春之前。”
正在說話間,長菀走了進來,她將剛剛商如意脫下的大衣拿去掛好了之後,又取了另一件家常的衣裳走過來,剛服侍了商如意穿上,宇文曄卻又道:“再去給我拿一件大衣裳來,我要出去辦點事。”
長菀立刻去了。
商如意道:“父皇纔剛放了我們的禁,你就要出去啊?”
“既然放了,那就是能出去了。”
宇文曄站起身來,脫下了身上那件家常的外衣,又低頭看着她:“再說了,你以爲我不出去,人家就不盯着我們了?”
話倒是沒錯。
不一會兒長菀取了衣裳過來服侍宇文曄穿好,他冒着雪,匆匆的離開了。
商如意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幕當中,這才帶着一身的寒意回到殿內,圖舍兒慌忙又給她倒了熱茶送來,商如意擡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要說什麼就說吧。”
圖舍兒一愣:“呃?”
商如意道:“剛剛就看到你一臉想說話的樣子,憋壞了吧。”
圖舍兒吐了吐舌頭,卻還是小心的蹲在商如意的身邊,又給她的膝蓋上蓋了一層綿軟的薄被免得涼着,然後輕聲道:“王妃,你和秦王殿下都不管裴公子嗎?”
商如意若有所思的低頭看着她:“你怎麼關心起裴公子來了。”
一旁的長菀也看了她一眼。
看着商如意似笑非笑,卻顯得凝重了一些的眸子,圖舍兒感覺到了什麼,慌忙擺手道:“奴婢可不是那個意思,王妃你不要亂想!”
“哦?”
“奴婢只是覺得——裴公子跟秦王和你,不是一直很親近的嘛,現在他身陷囹圄,怎麼你們只想着救蘇太醫,都不管他呀?”
“……”
商如意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一臉正色,且透着幾分隱憂,似乎是真的覺得自己和宇文曄爲了保全自己,不顧裴行遠的死活,這才淡淡一笑,道:“誰說我們不管他。”
“那——”
“管,得有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