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臉色一沉:“你是說——”
商如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的盯着宇文愆,只怕他要說出申屠泰來,畢竟,如果牽扯上申屠泰,那宇文曄就真的要被他們拖下水了!
就在商如意緊張得拳頭都捏緊了的時候,宇文愆卻突然輕嘆了口氣,彷彿偃旗息鼓般的輕聲道:“兒臣,也只是擔心罷了。”
宇文淵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看到他這樣,商如意的心更沉了下去——剛剛,她是擔心宇文愆說什麼,可他什麼都不再說,她反倒知道更糟了,有的時候說得越多未必真能取信於人,可說一半留一半,卻能讓人想得更多。
點到爲止,是最可怕的!
眼看着宇文淵的眼瞳深處似有精光閃爍,商如意心裡也明白,壞了。
可是,她卻不能再說什麼。
跟宇文愆的點到爲止相反,此刻她說得越多,反倒會讓宇文淵想得更多,況且這本就不是什麼小事,申屠泰身爲王崗寨的七當家突然就投靠了他們,之前是因爲他在扶風一戰立下大功,所以宇文淵順理成章的接納了他成爲朝中的將帥,可事情突然牽扯到了王崗寨的餘孽和對皇帝的刺殺,那種暗伏的懷疑就開始冒頭了。
況且,申屠泰領兵在外。
這一刻,商如意的呼吸都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淵。
整個兩儀殿內,也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寂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宇文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知道是放心,又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情緒,只見他慢慢地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朕都知道了。”
衆人的眼神都閃爍着,唯有宇文愆輕輕的低下頭去。
又沉默了片刻,宇文淵再開口時,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問道:“抓了那個叫姜愚的老頭,還有蘇太醫,他們可有招供什麼?”
閆少煊忙道:“那姜愚是個修行的人,一問三不知,微臣還在派人加緊審問;至於蘇太醫——只說她根本不知道姜洐的真實身份,在知道對方是王崗寨的人之後,蘇太醫似乎很受打擊,一個字都不再說。不知是否受了矇蔽。”
“有沒有受矇蔽,審出來就知道了。”
“是。”
“不過,”
宇文淵的目光冷冷的轉向樓應雄:“這兩個人就算跟這次的事情有關,也只是從犯,要緊的是姜洐和那個樑又楹。你何時能將此二人捉拿歸案。”
“這——”
提起這個,樓應雄的冷汗冒了出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末將定當竭盡所能捉拿人犯。只是,只是這兩個人狡猾多端,只怕,已經出逃。”
一聽這話,宇文淵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樓應雄更是臉色都白了。
其實,誰都知道這件事不好辦,若姜洐的家是在長安城內,立刻封閉城門,甕中捉鱉怎麼都能抓住;可偏偏他們是住在城外的村落裡,而且聽周圍的人說是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加上樑又楹也消失了蹤跡,只怕兩個人已經離開長安,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而現在,天下大亂,出了大盛王朝國境,各地叛軍勢力橫行,他們很難再搜捕到這兩個人。 一直沉默不語的商如意這個時候擡起頭來,對着宇文淵道:“樓將軍的話有理。況且,兒臣之前也聽說過,姜愚他們住的那個村子很大,人也多,本就不好找。”
“哦?”
大概是沒想到商如意會在這個時候替樓應雄說話,宇文淵看向她:“如意,你怎麼知道?”
宇文愆也詫異的看向她。
商如意雙手放在膝蓋上,老老實實地笑道:“之前瘟疫在城中橫行的時候,父皇不是就曾下令讓左右驍衛出城搜尋病患,把他們帶入城中來診治嗎?那個時候兒臣幫着在長樂坊內施藥看診,所以聽說過。”
一聽這話,殿內的幾個人臉色都變了一下。
樓應雄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說道:“是啊陛下,連左右驍衛都難發現的人,末將——”
宇文淵突然冷笑了一聲,樓應雄立刻閉上了嘴。
宇文淵冷笑道:“好啊,一個王崗寨的四當家,竟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在長安城外安安穩穩的住了那麼久。若他們再不動手,只怕就要住進這城中,住到朕這兩儀殿裡來了!”
衆人嚇得全部起身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宇文淵冷冷的看着他們,而跪在地上的人,一個個瑟瑟發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尤其是一直沉默着的虞明月,這個時候她臉色鐵青,雖然跪伏在地,也偏過頭瞪視着樓應雄,那目光彷彿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要知道,當初負責去城外尋找病患的左驍衛大將軍,就是她的父親,虞定興!
雖然事過境遷,但有些事情沒變。
比如,姜洐一直住在那裡。
比如,姜洐的身份。
當初的左驍衛大將軍那樣搜索病患,竟然將一個王崗寨的餘孽,堂堂的四當家從眼皮子底下放過,這比起現在抓不住人犯的失責無能,更是失察之罪!
樓應雄一句話,就把虞定興也拉下水了!
樓應雄似乎也察覺到了太子妃的眼神,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畢竟姜洐和樑又楹這一跑,很可能就沒了蹤影,那他的罪在此刻就已經定下,如果不拉一個人與自己共沉浮,那自己就這一次就沉定了。
而虞定興畢竟是吳山郡公,之前又在龍門渡傷了眼,宇文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追責之前的事。
只要不追責他,那麼自己的罪過就能輕一些。
果然,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宇文淵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裡帶着一點明顯的火氣,他說道:“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
宇文淵沉着臉道:“不論如何,要把這件事查清楚,外敵,內賊,朕一個都不放過!”
衆人立刻道:“是!”
宇文淵一揮手:“都退下!”
衆人這才俯身行禮,如同撿了一條命似得退出了兩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