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宋煜一驚,旁邊的馬旭也用驚恐的神情看着他。
但這個時候,他似乎也明白言多必失,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快速的回憶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卻始終也想不起自己說起過什麼。
於是,他冷冷道:“我可不記得我說過什麼‘證詞’。”
商如意道:“看來,是宋大人做過的事太多,說過的話也太多,都忘了。不過沒關係,幸好本夫人記下了。”
“……”
“就在昨夜,那二十幾輛水車中的桐油被放出來的時候,你說了什麼?”
“……”
“你說——難怪,你們始終找不到桐油。”
宋煜的臉色頓時一變。
他正要說什麼,商如意卻又笑道:“宋大人可千萬不要輕易否認。畢竟,當時站在你身邊的人也不少,他們,可都聽到這句話了。”
宋煜想了想,立刻冷笑道:“這有什麼好否認的?”
“……”
“我們找不到桐油,又如何?”
“……”
“誰知道,你們拿了那麼多桐油去做那些事。難道,找不到桐油也是什麼罪過了嗎?”
商如意道:“找不到桐油,不是罪過。”
“……”
“但找桐油去做放火,纔是罪過!”
宋煜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商如意已經冷冷道:“數日之前,大將軍剛剛病倒的時候,我跟就代大人商議,雖然要堅城固守,但大將軍的軍令中有深挖溝渠四個字,顯然,他並不只是要我們死守扶風那麼簡單。”
“……”
“所以,我和代大人定下了今日的計策,也爲了這一計,我們收羅了城中所有的桐油。”
“不錯,”
一旁的代俊良點點頭,接着道:“只是,這一計用得險,也非得保密不可,爲了不讓衆人知曉,官署中直到月末的用油,我們都是事先預備,不會讓人知道城中的桐油被我們蒐羅了。”
“也就是說,”商如意接着道:“若沒有其他用途,正常而言,你們是不需要——‘找’桐油的。”
說到這裡,她冷冷的看着宋煜和馬旭:“所以,我想請問二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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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找桐油,要做什麼?”
宋煜的眼神愈發慌亂了起來。
而這時,那馬旭突然鐵青着臉,梗着脖子道:“將軍夫人,我們用多少桐油蠟燭,難道也要你管?”
“……”
“我們,我們哪怕燒着玩,只要你沒有證據,就不能指證我們!”
聽到他這句話,在場所有人幾乎都皺起眉來。
這人,顯然是被逼問到不知如何是好,已經開始破罐破摔,而說出這樣的話,他的理智也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了。
商如意冷笑一聲,道:“燒着玩,沒關係。”
“……”
“但若燒到我夫君的身邊,就是謀害朝廷命官,也就是——造反!”
馬旭的臉色驟然慘白了起來。
而一旁的宋煜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似乎也氣惱他剛剛說話的不過腦子,又想了想,立刻冷笑道:“將軍夫人,請你不要危言聳聽,說什麼謀害朝廷命官,造反,更是欲加之罪!”
“……”
“我只問你,既然你們把桐油都蒐羅起來了,既然我剛剛的話是,我們找不到桐油,那那把火就算真的是有人放的,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一聽這話,一旁有些混亂的馬旭眼睛立刻亮了。
他急忙道:“不錯!”
商如意看了看他們,倒也並不驚惶,只淡淡點頭道:“宋大人,果然還是清醒。”
“那——”
“不過,我剛剛也說了,我們在蒐羅了全城的桐油之後,也爲官署中的人配了足夠使用到月末的蠟燭桐油。也就是說,只要是正常使用,諸位的房中,應該還有足夠用到月末的桐油纔對。”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衆人回頭一看,卻是穆先手下的兩個親兵走了過來,兩人對着他低聲說了幾句,穆先聽完,立刻對着大堂上的衆人道:“夫人,各位大人,在下剛剛讓他們去宋大人和馬大人的房中搜過了,他們兩位的房中,已經不剩一滴桐油。”
一聽這話,衆人的眼神更凝重了幾分,紛紛看向馬宋二人。
宋煜臉色一僵,立刻怒道:“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要衝上去動手,可這個時候,不等一旁的另外幾個親兵上前,代俊良和殷長嶽已經開口道:“宋大人,稍安勿躁。”
“還請大人解釋清楚,你和馬將軍房中的桐油,用去做什麼了?”
……
這一下,這兩個人都啞住了。
馬旭原本活泛了一些的眼神,這個時候也完全僵住,彷彿不會再動了一般,只不停的哆嗦着,汗如雨下。
而這個時候,宋煜再看向他,慌亂的眼中彷彿抓到了一根稻草。
他突然冷笑一聲,道:“倒了。”
“什麼?!”
代俊良都驚呆了,睜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煜獰笑道:“我說,那些桐油,不小心,倒了。”
“……”
“怎麼,將軍夫人,諸位大人,連我們不小心倒了桐油,也要跟我們計較嗎?”
代俊良用力的咬緊了牙,連一向好脾氣的殷長嶽也忍不住用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就在衆人都因爲他這厚臉皮的耍賴行徑而憤怒不已的時候,商如意卻反倒很平靜的看着他,眼神甚至更輕鬆了幾分。
畢竟,一個人若已經開始耍賴,就證明他剩下的底牌不多了。
於是,商如意淡淡笑道:“的確,這個我沒法計較。”
“……”
“既然你說倒了,那就倒了吧。”
一旁的代俊良一愣,看向她:“夫人?”
商如意對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而宋煜大概也明白自己剛剛的行爲已經非常的危險,這個時候,只能儘快結束眼前的“鬧劇”,於是說道:“所以,將軍夫人你所謂的證詞還有嗎?若沒有,那我們可就不奉陪了。”
商如意搖了搖頭:“證詞,已經沒有了。”
“……”
“不過,兩位應該還記得,我剛剛也說了,若要給一件事定論,除了證詞之外,還有證據,和證人。”
“……”
“兩位難道不想看看剩下的兩樣嗎?”
宋煜這個時候完全不想看那剩下的兩樣東西,畢竟,剛剛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已經難有立足之地,若再言多有失,更給人抓住把柄,這件事就難了了。
可是,他們剛剛倉惶回到官署,身邊就只跟了兩個侍衛,而且這兩個人都是新手,也不懂事,到了這個時候竟還立在一旁,反倒是商如意手下的幾個人已經把大堂周圍圍得密不透風,根本不給他們離開的機會。
宋煜咬了咬牙,只能又回頭看向商如意。
他冷冷道:“我不知道將軍夫人哪裡還能找到什麼證物,又哪來的證人。剛剛殷大人不是也說,你們什麼都沒找到嗎?”
商如意淡淡一笑。
道:“可我剛剛也說了,若真的什麼都沒有,我早就親自報仇了。”
“……”
“既然,你們人還活着站在這裡——”
她說這話時明明帶笑,可其中的森冷狠戾之意,卻讓周圍的人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慄。殷長嶽看了她一會兒,似乎也是第一次認清眼前這位將軍夫人。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夫人若有證物證人,請只管拿上來。”
“……”
“本官身爲監軍,若軍中真的出現與兩軍對陣之際謀害朝廷命官的事,我絕不輕饒!”
“好,”
商如意點點頭,然後看着他道:“殷大人可還記得,那天火場之外,我的婢女曾經說過,我們當天燎薰用的藥材內,被人加入了致人昏迷的鉤藤,放火的人想要先迷暈了我們,再在屋外放火,這樣就能致我們於死地。”
“這,我記得。”殷長嶽道:“不過,後來我們不是派人去找了,那些藥材都被燒掉了嗎?”
“是。”
“那——”
“在藥材裡搞鬼的人爲了不留下證據,的確把其他用於燎薰的藥,連同我們放置藥物的箱子都燒了,可是,他們卻忘了一樣東西。”
“忘了什麼?”
“就是,那天燒了一半,就被我們熄滅的那個綿紙筒。”
“燒了一半?”
“不錯,當時那個燎薰用的綿紙筒只燒了一半,我們就聞出了味道不對,所以立刻熄滅了。但,清除證據的人顯然沒料到這個,所以,他們只燒了那隻箱子,卻忘了我們掉在地上的那半隻綿紙筒。”
聽到這話,宋煜和馬旭二人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臉色頓時煞白。
而商如意已經擡起頭來:“聶衝,你立刻去叫臥——”
她的話沒說完,就聽見臥雪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輕聲道:“少夫人,奴婢把證物帶來了。”
商如意擡頭一看,只見臥雪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的手中捧着一塊手帕,手帕上放着的,正是那天發現所有證據都被湮滅之後,商如意又讓她趁着夜色重新回到火場廢墟中,找回的那燃燒了一半就被他們踩熄了的綿紙筒。
但一看到她,商如意的眉心卻蹙了起來。
她輕聲道:“你怎麼,自己來了?”
臥雪擡起頭來,輕聲說道:“少夫人,是大公子讓奴婢過來的。”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