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不等宇文愆的話說完,商如意已經急切的開口。
可是,就在她開口的一瞬間,宇文愆也同時停了下來,他的話,正正斷在最後那個字上,而商如意這一聲急切的低呼,反倒像是將這句話給說完了。
商如意的心頓時一沉。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一步一步,走到別人事先設下的陷阱裡去了。
想到這裡,商如意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可週身火燒火燎的劇痛又讓她無法專心,如果說之前在火場中,她經歷的是烈焰焚身,哪怕痛苦也能忍耐,那麼真正讓人難以忍受的,正是此刻的烈焰焚心。
沉默半晌,商如意終於輕聲道:“大哥,我……”
宇文愆神態自若,只有那雙青灰色的眼瞳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他平靜的說道:“我剛剛的話,你不用在意。其實,我就只是想告訴你——你把你的夫君,保護得很好。”
“……”
“我爲我的二弟,感到高興。”
你的夫君……
我的二弟……
這兩個稱呼,讓商如意的心跳更沉重了幾分。
她自己也明白,不管自己身爲國公府兒媳,還是宇文曄的妻子,也許在面對國公世子,夫君的兄長的時候會有各種的心態,可是,當他們兩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就只能是商如意,而面對的,也只能是宇文愆。
他們的關係,也就只有一種,便是當初宇文愆說過的那句話——
你商如意,負了我我宇文愆!
他們之間的關係,被完全釘死在了這句話上,不管發生過什麼,將來又會發生什麼,商如意在面對他的時候,永遠無法平心以對。
又沉默了許久,商如意終於輕聲道:“對不——”
可這一次,卻是宇文愆打斷了她的話:“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
商如意的心跳又是一沉。
是了,正事。
剛剛宇文愆就說,他屏退了所有人,只讓兩個人單獨相處,就是有正事要跟她說的。
可現在,商如意的思緒卻已經開始亂了起來。 щшш●ttκΛ n●c ○
雖然他們兩單獨相處的機會只有兩次,但她已經明顯的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雲淡風輕的男子,其實是個掌控人心的高手,可以輕易的撥弄人的心絃,控制人的心情,此刻的自己,一喜一怒,一憂一愁,就完全被他操弄着。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哥請說。”
宇文曄道:“我之前的要求,弟妹可還記得?”
“……?”
商如意一愣——要求?什麼要求?
對上她有些愕然的神情,宇文愆又淡淡一笑,然後道:“在國公府的時候,我曾經跟弟妹說過,我擔心鳳臣的身體,希望他不要出征扶風。”
“……”
“但,弟妹並不同意我的看法,還堅持陪着他一起來了。”
“……”
“時隔多日,我跟當時的心情仍是相同。那弟妹呢?”
“……”
“你現在,還堅持當初的看法嗎?”
商如意的心跳漸漸的急促了起來,呼吸也隨時變得短促,但她臉上的神情反倒平靜下來,微微蹙眉沉思了半晌,她道:“大哥是希望我帶鳳臣離開扶風?”
宇文愆道:“我是希望,鳳臣有獲救的機會。”
“……”
商如意說不出話來。
平心而論,這個時候宇文愆的提議對宇文曄的確是有好處的,畢竟扶風處在戰事頻發之地,城外不僅有一座腐屍築成的京觀,更有薛獻虎視眈眈,他留在這裡,對病情無益。
更何況,他的病——
一想到這個病,商如意的眉頭都擰了起來,直到現在,對症的藥還一無所獲,宇文曄從病倒到現在已經第五天了,從之前何問竹的診斷來看,若再找不到對症之藥,他很可能會熬不過去。
所以,他們的確應該趕緊帶着宇文曄離開扶風,尋找生機。
可是——
商如意突然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扶風一戰,對宇文曄有多重要,他自己不說,可知曉了這一次大興城易主經歷的商如意,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像之前對王崗寨用計一樣,宇文曄說得很對——他需要這個功勞。
不管是王崗寨的,還是扶風這一戰。
但現在,宇文曄兩戰擊退薛獻,挫敗了對方的士氣,這是他爲扶風爭取到的最大的生機,只要再等待數日,等到隴西軍糧草補給不足,軍心不穩的時候再出擊,只要能擊潰隴西軍,扶風之圍一戰可解!
卻要在這個時候,讓他離開扶風?!
如果之後扶風失守,很可以將失敗的原因歸結到他身上,可扶風如果守下來,卻與他毫無關係。
那豈不是將之前所有的功勞,拱手讓人?
一想到這裡,商如意突然感到後背一麻——難道,這就是宇文愆剛剛那段沒來由的說出那句話的原因?他知道,說起什麼會讓自己愧疚,而這樣壓制了自己的情緒之後,再談起宇文曄離開扶風的事,自己也就不好堅持了?
想到這裡,商如意擡起頭來看向他。
卻對上了一雙幾乎半透明,不帶任何陰霾的,澄清的眸子。
那清明的雙眸一時間讓商如意也有些茫然無措,她看不懂對方,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對方隱藏得太深?
就在她心思煩亂的時候,宇文愆嘴角那一抹天生的弧度更深了幾分。
他道:“弟妹,想好了嗎?”
“……”
商如意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擡頭看向他道:“大哥這一次,爲什麼會突然來扶風?之前在大興的時候,大哥只是不想讓鳳臣出征,但好像並沒有提過想要來扶風的事。”
宇文愆道:“因爲鳳臣的病。”
商如意的眼瞳微微一震:“大哥是知道鳳臣病了,所以纔來的?”
“不錯。”
“大哥爲什麼會知道鳳臣病了?”
宇文愆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弟妹不知道?將軍出征在外,每經歷一戰,都必須書寫軍報傳回兵部,我就是在那裡得知的。”
“兵部?”
商如意的眉心又是一蹙,宇文愆道:“我現在,已經在兵部任職。”
“……”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難怪,他來得這麼快。
可是——
商如意想了想,又道:“既然大哥是聽聞鳳臣病倒之後纔來的,那——大哥,可有爲鳳臣帶些對症的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