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暖,夫妻倆一番翻雲覆雨之後最終累得齊齊躺在了牀榻上,看着頭頂起伏的天水雲紋帳幔,不由舒爽地籲出一口長氣來。
季重蓮臉頰緋紅,待着身體那抹餘韻緩緩退去後,這才挪了挪位置,滿足地依在了裴衍的肩頭,“原本還以爲你明天才到,沒想到卻是提前了。”
裴衍側頭在季重蓮的額頭落下一吻,又擡起手臂圈住了她,輕聲道:“就是因爲想着你和孩子們,所以我快馬加鞭騰出一天時間陪你們,只怕明天開始我又要忙了!”
季重蓮一下便坐了起來,用棉被掩住自己的胸口,一臉緊張地問道:“是不是甘肅出了什麼事,要累得你親自跑上一趟?”
“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目前能夠解決的都解決了。”
裴衍也緩緩撐起了身子,看着季重蓮關切的模樣不由心中一暖,伸出一隻手來輕撫着她露在外的手臂,感受着肌膚相觸時那份熨貼與細膩,房中燒了地龍又點了暖爐,倒是將冬天的寒冷都排拒在外,此刻室內溫暖如春。
季重蓮凝神細聽,只覺得裴衍話中有話,不由皺眉道:“那沒有解決的呢?”
裴衍長嘆了一聲,“沒有解決的也就是我如今正要辦的事。”
其實他突然回京的確是有緣由的。
今年夏天甘肅部分地區乾旱的情況有些嚴重,裴衍身爲地方行政長官自然要四處走訪考察,原本應該是沃野千里的良田,卻因爲乾旱而致土地寸寸開裂,農田欠收,農民們交不出賦稅,還需要官府的救濟。
可是如今國庫空虛,上奏給朝廷之後能撥出的錢糧也只是杯水車薪。
還是裴衍動員了那些肥滿流油的部落土司和族長,讓他們每人捐出一些糧食或是銀帛,再加上往年官府衙門的存糧,這才度過了難關,但若是年年如此,的確不是長久之策。
所以裴衍此次回京除了要與工部商量派專業人才到甘肅興修水利灌溉農田,還要建一個大的水庫,在多雨的季節進行自然儲水,若是再遇乾旱,水庫的水也可以用於良田的灌溉,這是造福一方的大事,自然不能馬虎,除了專業懂行的人以外,所需要的經費也要向朝廷報批。
這事裴衍原本還打算交給畢焰去做,後來一想幹脆自己來做,還能順道回府看望妻兒,這樣的時刻他都盼了有多久了。
聽了裴衍這一說,季重蓮緩緩點了點頭,又見他眸中似有愧色,不禁又問道:“還有什麼一併說完,省得我去猜,又不是你肚子裡那條蛔蟲!”
“蓮兒,”裴衍拉了季重蓮的手握在掌中來回摩挲着,又湊在脣邊啄了一口,被季重蓮不悅地抽了回來,這才道:“這次能夠提前回到上京城也是皇上的恩典,只怕明年我便不能回家與你們團聚了!”
季重蓮驚詫地擡眸,不滿道:“爲什麼?”
她是多麼期盼裴衍回京述職的日子,就盼望着他能夠留在上京城裡,卻不想會是這個結果。
果然,眼前的驚喜是要用代價來交換的。
季重蓮咬了咬脣,瞪他一眼道:“若是不將甘肅那地塊整治好,你是不是要一直留在那方?”
裴衍點了點頭,神情肅然,“既然我到了那裡,沒道理不將那裡給治理好,造福一方百姓,不也是我輩之職嗎?”
就你偉大,就你崇高!
季重蓮狠狠地瞪着裴衍,在心裡暗自腹誹了一通,這才覺得好受了些,卻是撇過頭轉向了一旁,幽幽道:“那你打算在那裡呆多少年?”
“少則五六年,多則……”
裴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重蓮的臉色,後面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只拉了她圈在懷中輕聲哄道:“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比你和孩子重要,既然如今我任職甘肅,自然就要爲那裡的百姓謀福,如此纔不辜負皇上的一番看重,將來甘肅治理得好了,咱們的後輩豈不也有福?”
季重蓮在心裡默了默,卻還是有些不解氣,“等着你回來的時候,只怕孩子們都不認識了……”接着輕聲一嘆,“趁着你還在上京城,與他們多熟識一些吧!”這就算是妥協了。
裴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雖然她想他長伴身旁,但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拴着他,他的抱負得不到施展,等那些風花雪月過去,當倆人年紀漸漸老邁,他會不會在心裡埋怨自己,就是因爲她當初的執念而使他一事無成?
季重蓮不想冒這個險!
看着裴衍如此熱切地想做好這件事情,她又怎麼能在中途拉他下馬,再給他潑上一盆冷水?
“蓮兒,你真好!”
裴衍忍不住緊緊摟住季重蓮,在她那張嘟起的紅脣上狠狠地啄了兩口,對妻兒他有着說不出的歉疚,若不是季重蓮爲他守着這個家,他也無法安心地呆在甘肅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眼下知道說好話了!”
季重蓮輕哼了一聲,斜睨了裴衍一眼,伸手便在他腰間的軟肉上一擰。
可憐裴衍還不敢痛呼,面上還要陪着笑,以致於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抽搐的模樣,看得季重蓮哈哈大笑。
倆夫妻又在牀上溫存了一會兒,外間瑛虹端了熱水來問季重蓮是否要起身了,她這才撐了撐懶腰,一腳踢在裴衍的腿上,“昨夜你是不是徹夜趕路沒睡過?”見他點了點頭,又道:“那如此你先歇着,等午膳時再和孩子們見個面。”
“不用等午膳了,眼下我便起吧!”
裴衍坐了起來,雖然眼底有些青烏,但精神頭看着還不錯,他勾起牀尾的長袍籠在了身上。
季重蓮這才喚了瑛虹進屋,又對他叮囑一聲,“那晚上早些睡,今日雖說可以休息一天,可明天你得面聖,頂着一雙黑眼圈可是不好。”
“遵命,夫人!”
裴衍笑着對季重蓮點了點頭,等着她梳洗更衣完後,琉璃與浣紫從廚房提來了早膳,幾個孩子也被奶孃給抱了過來,只是見到房裡有個陌生的男人,三個孩子都是一臉的奇怪。
還是安葉先喚了一聲,“大人!”
霜姐兒這才反應過來,驚喜道:“是爹爹,是爹爹呢!”說着已是笑着撲了過來,被裴衍伸手一撈抱在了懷裡。
元哥兒與箏姐兒還有些發怔,只箏姐兒口中喃喃道:“這個人長得和爹爹好像啊!”
季重蓮笑着上前撫了箏姐兒的小腦袋,“傻孩子,這就是你們的爹爹!”
“爹爹抱!”
元哥兒嚎得最歡,在奶孃懷中便掙扎了起來,奶孃抱不住他只得放到了地上,他已是跳着上前抱住了裴衍的腿。
裴衍放下了霜姐兒,轉而抱了元哥兒,捏了捏他略有些肥厚的下頜,笑道:“看來元哥兒沒有少長肉嘛,還是這般壯實!”
元哥兒正好奇地將裴衍左看右看,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不由驚奇道:“是真的,不是畫裡的爹爹!”
一番話說得裴衍哭笑不得,季重蓮又抱了箏姐兒上前,逗她道:“叫聲爹爹!”
裴衍看了看箏姐兒,儘量讓自己的面色顯得和藹一些,“箏姐兒不認識爹爹了嗎?你與元哥兒出生時爹爹就在你們身邊,那時你們還只有那麼長點,轉眼間都兩歲了!”話語中很是感慨的模樣。
箏姐兒噘了噘小嘴,又看了眼被裴衍抱在懷裡自得其樂的元哥兒,終於半時妥協半是羞怯地喚了聲,“爹爹!”
“乖孩子!”
裴衍大笑一聲,嗓音洪亮,又放了元哥兒落地,將三個孩子攏在一處,左看看右看看,只覺得怎麼樣都看不夠。
看着他們父子四人團在一處,那相似的眉眼,那血脈相連的悸動似乎也漸漸傳遞了開來。
季重蓮抿了抿脣,笑容緩緩拉昇。
早膳後幾個孩子便纏上了裴衍,季重蓮讓浣紫與瑛虹將西暖閣整理了一番,這才讓他們移過去那邊鬧騰,自己轉身帶了琉璃去處理今日的事務了。
到了中堂議事的偏廳,朱管事與採秋連同着一衆丫環婆子已然在列,各自稟報了今天的事務後,又在琉璃手中領了對牌,這才依次退了下去。
季重蓮轉頭看向朱管事,“跟隨着大人回府的親衛可都安頓下了?”
朱管事恭敬地應了一聲,“跟隨大人回府的親衛一共有九十八人,只怕一個院裡住不下,屬下又作主多整理了兩個院子出來,眼下剛剛安頓好。”
季重蓮點了點頭,又轉向了採秋,“前頭琉璃她們準備的褥子和冬衣只怕不夠,你差了繡娘去給他們重新量量,每人做兩套禦寒的冬衣,再把不夠的褥子被子給添置了,還有院裡的銀霜炭也不能少,上京城的夜裡最冷不過,我今兒個一早起來,見着地面上都結了層薄冰。”
採秋笑道:“夫人儘管放心,奴婢今日就去辦這事,保管妥妥當當的。”
“去吧,你們夫妻辦事我也放心。”
季重蓮揮了揮手,他們倆人這才行禮退下。
“走吧,咱們去廚房看看!”
季重蓮拍拍衣裙站起了身來,“得吩咐廚房做幾個他喜歡的菜,難得回府一次,總得讓他吃得高興!”
“大人的心思,還是隻有夫人最懂!”
琉璃點了點頭,笑着跟了上去。
終於調整到凌晨更文了,就是少了點,之後再努力哈!快大年了,和情人節撞車了,大家過得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