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京城冷得異乎尋常,雪雖然是止住了,可路面溼滑結冰,呵出一口氣來能立時變成霜霧。
可就是在這樣的冷天,裴衍卻還立在城‘門’口等着她,季重蓮一時間心中既酸楚又感動,不由撩了簾子下了馬車。
採秋怕季重蓮凍着了,趕忙拿了件灰鼠皮內裡帶着一圈狐狸‘毛’風帽的大氅給她披上。
裴衍已是快步迎了上來,眸中似有星辰閃耀,在滿目蒼白中亮得驚人,他一把握住季重蓮的手,‘激’動得久久不能成語。
“阿衍!”
季重蓮眼眶發紅,一手撫掉裴衍髮鬢上的‘露’珠,“這麼冷的天,何苦要再這裡守着,我自會往府上去的。”
裴衍卻是搖了搖頭,看着季重蓮有些內疚道:“原本打算親自回樑城接你們母‘女’過來的,可皇上這邊‘交’待的事情忙不完,我也走不開,只能讓你們自己上京,這一路辛苦了!”
季重蓮嗔怪道:“兩夫妻說這些不是見外了!”
“霜姐兒呢,我去看看她!”
裴衍牽着季重蓮的手往馬車而去,採秋已經快步撩開了簾子的一角,霜姐兒此刻正窩在琉璃的懷中玩鬧着,見着車簾角上亮出一片天光,不止是霜姐兒,幾個孩子都好奇地轉過了頭。
“長風、原野、豆芽……霜姐兒……”
裴衍的目光從幾個孩子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凝在了霜姐兒的身上。
霜姐兒一身紅‘色’棉襖,對襟盤扣上滾了如意紋的黑邊,襖上繡着雙魚戲珠的圖案,頭上已是抓了兩個小鬏鬏,一臉的‘精’神。
車上幾人見了裴衍趕忙半曲着身子行了一禮,口中喚道:“見過大人!”
長風和原野愣一愣,隨即原野笑着奔了過來,驚喜道:“乾爹,乾爹!”
“好孩子,還沒忘記你乾爹!”
裴衍一手攬過了木原野,又對木長風招了招手,笑道:“長風,來乾爹這!”
木長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低聲喚道:“乾爹!”
裴衍‘揉’了‘揉’木長風的額頭,“這小子怎麼還是這般靦腆?”
季重蓮的聲音在裴衍身後響起,帶着一絲溫潤的笑意,“長風和原野一直生活在內宅,長於‘婦’人之手,自然就難免帶點嬌氣,如今咱們到了上京城,你有空了也多陪孩子們玩玩,慢慢長了膽子也就有男子漢的陽剛了!”
“啊啾!”
季重蓮與裴衍正說着話,豆芽便忍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季重蓮這才拍了拍裴衍的肩膀,“有什麼事情回去說,這樣撩簾子,冷風往裡灌呢,小心孩子們着涼!”
幾個孩子身體都不錯,這一路走來竟然沒有生什麼大病,就是豆芽感冒了一次,湯‘藥’吃了十多天才好了些,這孩子在孃胎裡時體質便弱了些,雖然出生後好好調理了,但到底比不過木家兄弟和霜姐兒。
霜姐兒是生養前在母體裡就充足吸收了養分,生養後吃的母‘乳’身體也一直很健康。
木家兄弟更不用說,被安葉使名貴‘藥’材都淬了體的,那身子骨比一般的小孩硬朗多了。
裴衍遺憾地看了霜姐兒一眼,霜姐兒並沒有主動向他親近,只是增着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他,想到在這裡寒暄卻是多有不便,他這纔將木家兄弟推進了車裡,轉頭對季重蓮道:“還是夫人說得對,咱們回府再說!”
“夫人?”
車上車下的人都驚詫地增大了眼,採秋最先反應過來,曲膝一福,笑着恭喜了季重蓮一聲,“定是大人爲夫人請封的誥命下來了!”
季重蓮轉身看向裴衍,帶着一絲驚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裴衍點了點頭,笑道:“皇上特批的,只是你還未到上京城,我代你領的旨,就連……就連母親那廂我也派人送了過去。”
裴衍如今是正二品,自然能爲母親和妻子請封誥命,從前他還是正四品官員時也向上京城裡遞過摺子,可卻一直被壓了下來。
如今好了,季重蓮一封就是二品誥命夫人,那可比從前強上太多了。
“那咱們快回府吧!”
季重蓮心中自然歡喜,推着裴衍走在了前面,自己則轉身上了馬車。
桂英、琉璃與安葉又向季重蓮道了聲喜,她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把霜姐兒摟在了懷裡好一陣親香。
季重蓮在意的並不是誥命夫人這個封號,只是裴衍這般愛重她,她心裡自然比吃了蜜還甜。
從前的庸親王府,也就是現在的忠勇將軍府在西大街的西林衚衕,因爲佔地之廣,這條街有一半都是屬於將軍府的。
在上京城裡,素有西貴南富東貧北‘亂’之說。
西邊的貴人區那是千金也難買的地,在這裡安家的無不是世家勳貴,或是握有實權的高官大吏。
南邊是富人聚居地,地價雖然比不上西邊,但也很是昂貴,那裡住着的多是有錢的商賈大戶。
東邊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有些職位低的京官也會在這裡購房買地,上京城畢竟是寸土寸金,能在這裡安家置業,不拘大小,那在同階層中也是極有臉面的事。
北邊是各種坊市,又按照了高低貴賤分了不同的區所,比如賣珠寶首飾綾羅綢緞的“薰桂芳”,賣珍奇古玩文房四寶的“潘家園”,也有彙集了酒樓客棧的“一條坊”,還有小攤小販,甚至倒賣奴隸的“肆人坊”。
東南西北各區劃分得十分明確,自然越往裡走越正中的就是皇城。
西林衚衕也算是挨近皇城,這邊的治安尤其好,馬車一駛進這裡,季重蓮便覺得很是清靜,整條大街上最多也就落戶六七家人,像他們忠勇將軍府就佔了半條街的,恐怕也僅此一家了。
皇恩浩‘蕩’,也讓季重蓮心中生起了惶恐,畢竟他們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賜,若哪一天皇上轉了‘性’,或許轉眼間便能收回這一切。
天威難測啊!
“娘,娘?”
霜姐兒‘摸’了‘摸’季重蓮的臉,實在是不懂爲什麼剛纔母親還是一臉的喜‘色’,轉眼間便換成了憂愁,還有那個一臉風霜的大男人,琉璃說那是她爹,爲什麼她沒有印象了呢?
季重蓮捏了捏霜姐兒的小臉,笑道:“娘沒事!”
霜姐兒已經一歲多了,連她的週歲生日都是在路途中度過的,雖然在客棧裡住得稍微簡陋了些,但季重蓮也依照着這裡的習俗讓霜姐抓了周。
霜姐兒也是貪心,什麼都捂在懷裡一會,她似對所有東西都稀奇得很,最後是將一把小算盤和一把小弓給拿在了手裡,說什麼也不放開了。
桂英當時就在一旁笑道:“霜姐兒長大定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安葉也跟着點了點頭,只是看了季重蓮一眼,有些遲疑道:“太太,不然等着霜姐兒大了些,婢子也教她些功夫,不求多厲害,好歹能夠自保,不似一般的‘女’子那麼嬌弱。”
“這事……到了上京城後我再與大人商量一番,眼下也不急。”
季重蓮想了想,卻沒有立刻答應,她雖然羨慕那些會武功的‘女’俠,但放在自己‘女’兒身上,她又怕霜姐兒吃不了那樣的苦,既然要學,就一定是要學好的,若是隻學了個半罐水,對霜姐兒可是沒有絲毫好處。
到了將軍府後,裴衍早讓人卸了‘門’檻,馬車一路駛了進去,到了二‘門’才停了下來,竟然也走了有半刻鐘,可見這座府邸有多大。
早有暖轎在馬車外等着,季重蓮她們下了馬車,立馬坐着暖轎往上房而去。
上房燒了地龍,點了火盆,溫度一下便升了起來。
裴衍讓人先領着朱管事與採秋熟悉了一圈內外院的情況,就讓他們自個兒看着安排住處,又帶着一身風霜急急地趕回了上房。
季重蓮梳洗了一番,換了身半舊的蜜合‘色’繡着西蕃蓮的通袖長襖,披散着烏黑的長髮,坐在紅木雕‘花’的梳妝檯前發着呆。
上房有五間正屋,左右各三間廂房。
正屋中間是起居的堂屋,左邊最裡面那間是他們的寢臥,紫檀木垂‘花’拔步‘牀’後隔了個淨房,左邊第二間房眼下鋪成了個暖閣,又用碧紗櫥隔了個稍間,擺着張紅木八仙桌;右邊最裡面的房作書房用,右邊第二間便是個次間,擺了張雲紋四方桌,窗臺下有張鋪了軟墊的羅漢‘牀’。
整間房子裡的佈置季重蓮還是滿意的,每個房間都有貼了‘花’紙的玻璃窗,白日裡光線足夠,從外又窺不進去,既亮堂,又擁有自己的‘私’密‘性’。
季重蓮身邊的幾個丫環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服‘侍’完她梳洗後,季重蓮便讓她們先下去了,只留一個人在屋外守着,收拾妥當了再來換班。
裴衍輕聲輕腳地進了屋,徑直轉進了他們的寢臥,見着坐在梳妝檯前的季重蓮,不禁從身後彎腰捲住了她,灼情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脖頸,“蓮兒!”
季重蓮身子一顫,紅暈一下便爬上了臉頰,暈黃的銅鏡裡倒映着裴衍‘挺’拔魁梧的身形,自己彷彿一隻小鳥一般被他緊摟在了懷裡。
“霜姐兒已經累得睡着了,等吃晚膳的時候咱們再叫醒她。”
季重蓮用眼神瞟了瞟一旁的木‘牀’上的‘女’兒,霜姐兒睡得正香甜,還略微側了側身,小小的‘脣’角微微噘了起來,那模樣可愛得緊。
這架木‘牀’還是他們從樑城帶過來的,霜姐兒習慣了睡在小木‘牀’上,季重蓮‘抽’空還給她縫了許多人偶,又讓人做了個圓形的木架子,用繩子繫了人偶吊在了霜姐兒頭頂,霜姐兒還不會走路,但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抓這些小人偶玩。
“嗯!”
裴衍點了點頭,聲音悶在季重蓮的脖頸間,帶着幾許情‘欲’的沙啞,季重蓮轉頭看他時,那一雙深邃黑眸中燃燒的火焰便徹底將她給嚇着了。
“蓮兒,咱們有大半年沒在一起了……”
裴衍用鼻尖摩挲着季重蓮小巧的鼻頭,倆人的雙‘脣’不過隔着指寬的距離,一說話那熱氣便噴在了對方的臉上。
季重蓮頓時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腳底像有一股火苗捲了上來,她只覺得熱得慌,眼見裴衍又壓了過來,不由用雙手撐着他的胳膊,羞澀道:“霜姐兒還在一旁呢!”
裴衍看了熟睡的‘女’兒一眼,低聲笑道:“你瞧她那樣,定是打雷都不會醒的!”說着又將季重蓮摟緊了一分,話語中帶着一絲乞求和期待,“蓮兒,我想你了……”
季重蓮退後一步,看着裴衍閃耀如星辰的眼睛,愛憐地在他‘脣’間落下一‘吻’,手臂一勾便將他帶上了‘牀’榻。
帳幔緩緩垂落,遮住了那一片旖旎。
季重蓮來到上京城後,葉家、趙家與錢家最先遞了帖子過來,她拿在手上看了看,‘脣’角不覺間便有了笑意。
皇上登基後,這些有從龍之功的大臣自然會有封賞。
葉家度過了難關,葉瑾瑜的父親從前只是右金吾衛上將軍,如今可是統領了整個金吾衛,知道她來到上京城,葉瑾瑜自然巴巴地要來看望她。
第二張帖子是趙家的,季芙蓉要領着趙凌來看望她,對這個大姐姐她當然是歡迎得很。
錢家就是蘇小婉的婆家,當年江浙兩路的錢學政早已經調往了翰林院,如今是個兩袖清風的翰林學士,也好在他文采不錯,一直便在翰林院裡編撰修書,這次的政變纔沒有牽連到錢家。
採秋立在一旁看了眼幾張帖子,不由笑道:“要不夫人設個宴,將她們一起給請了,也免得眼下還愁着先應了誰的約。”
季重蓮想了想,便點頭道:“你這主意不錯,只是眼下要過年了,各家都要忙着走禮,也就等過了年後吧,咱們也把府裡拾掇拾掇,收拾齊整了再請她們上‘門’也不遲。”
季重蓮讓人回了帖子,說是年後再約大家聚一聚,可葉瑾瑜卻是等不到,收到帖子第二日便登‘門’了,卻正好碰到了同時趕來的季芙蓉與趙凌。
兩邊都是怔了怔,卻又互相謙讓着往裡走去,丫環將他們一行引到了‘花’廳坐好了,季重蓮才趕了過來,口中笑道:“你們倒是急得,看我這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東西都還來不及擺上呢!”
“姐姐!”
葉瑾瑜一見到季重蓮便親切地挽着她的手,倆人對視一眼,眸中俱是笑意。
“那段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季重蓮輕輕挽起葉瑾瑜耳邊的一縷長髮,一臉地憐惜,也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葉瑾瑜黑瘦了些,個子又向上冒了點,都比她還高了。
季重蓮牽了葉瑾瑜的手,緩緩走到季芙蓉跟前,倆姐妹的手握在了一起,什麼都不用說,眸中已是隱有淚‘花’,“這是我大姐姐,趙家太太。”說着又轉向趙凌,“這是凌哥兒,沒想到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季芙蓉變得豐腴了許多,想來是嫁對了人才心寬體胖,季重蓮由衷地感到欣慰。
“凌哥兒,快叫你姨母!”
季芙蓉拍了拍趙凌的腦袋,此刻的他已是個八歲的孩子,長得聰明伶俐,面容有幾分像趙紫陽,只是趙紫陽總愛冷着臉,這孩子一笑起來卻讓人覺得斯文俊秀。
“五姨母!”
趙凌規規矩矩地對着季重蓮行了一禮。
“乖孩子,五姨母給你帶了套文房四寶,待會讓丫環放到你們車裡去。!”
季重蓮笑着拍了拍趙凌的肩頭,她可還記得趙凌小時候活潑可愛的模樣,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季芙蓉的目光這才轉向了葉瑾瑜,他們是一同到的將軍府,又同時在‘花’廳候着,她早就有些好奇了,此刻聽葉瑾瑜喚季重蓮姐姐,更是帶了興味,不由對季重蓮笑道:“你在哪裡認下個這麼‘玉’雪可愛的妹妹?”
“大姐姐,我姓葉,叫瑾瑜。”
葉瑾瑜端正地給季芙蓉行了一禮,“看大姐姐與姐姐長得這般相像,我心裡便想着你們是不是姐妹,果真如此呢!”
“好妹妹,第一次見面,大姐姐也沒帶什麼東西……”
季芙蓉想了想,從頭上拔下一對雙喜如意點翠長簪,不由分說地‘插’在了葉瑾瑜的髮髻上。
葉瑾瑜連連推拒,“大姐姐,這怎麼使得?”說着目光求助似地轉向了季重蓮。
“你就收下吧,我大姐姐拿出手的東西,可從來沒有往回收的理!”
季重蓮笑着挽了季芙蓉的手,這次她可是站在這一邊的。
葉瑾瑜只能紅着臉收下,季芙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旁的趙凌卻是扯了扯她的衣袖,仰頭問道:“母親,您不是說咱們還要去看霜兒表妹嗎?”
“對,對!”
季芙蓉恍然回過神來,不由牽了季芙蓉的手,笑道:“我侄‘女’如今都一歲了,我給她預備的長命鎖、八寶瓔珞項圈,還有蝦鬚手鐲和銀鈴腳鏈這次可都是一併帶來了的。”
“我也要去看看霜姐兒。”
葉瑾瑜跟着附和了一聲,實在是她離開樑城的時候季重蓮還沒有生產,如今一轉眼孩子都一歲多了,她姐姐生的是個兒子,她寶貝的卻是‘女’兒,‘女’兒嬌貴,想想都可愛。
而若是融合了季重蓮與裴衍的樣貌,那霜姐兒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精’致漂亮呢!
季重蓮笑着將幾人給引到了上房,霜姐兒正與豆芽在炕上玩鬧着,趙凌好奇地打量着炕上嬉戲的兩個小‘女’孩,晶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
桂英她們幾個忙給季重蓮等人行禮,葉瑾瑜倒是熟人,只是琉璃她們卻不認得,季重蓮又介紹道:“這是金吾衛將軍府上的葉姑娘,這是我大姐姐,你們喚作趙太太即可。”
季芙蓉便在一旁抿着‘脣’笑,似乎對“趙太太”這個稱呼很是滿意,從裡到外地透着一股幸福綿長的味道。
“姐姐,霜姐兒長得真是可愛,回頭我就給她打幾隻小金豬,做好了就讓人給送來!”
葉瑾瑜趴在炕頭上逗着霜姐兒,霜姐兒認生,一直不靠過來,倒是豆芽笑嘻嘻地牽了葉瑾瑜的手,也許是覺得她面善,記憶深處還殘留着幾分熟悉。
“凌哥兒,去和妹妹玩會吧!”
季芙蓉拍了拍趙凌的肩頭,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聲鼓勵道。
趙凌是獨子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季芙蓉也不愛各家串‘門’,就是趙紫陽出診時偶爾會帶上趙凌,想來也是在培養未來的接班人,所以趙凌接觸的人裡面,除了大人,就是病人,倒真沒見着幾個孩子。
霜姐兒和豆芽都是一兩歲的孩子,比趙凌小得多,可他看着卻更覺得好玩,就像兩個洋娃娃一般,特別是霜姐兒,一雙大大的眼睛像天下的星子眨啊眨的,嘴‘脣’又像四月的櫻桃一般紅‘豔’‘豔’的,他忍不住便脫鞋上榻陪她們玩耍起來。
幾個孩子玩在了一處,葉瑾瑜便趁勢站了起來,挽了季重蓮到一旁說話,“怎麼這次東方大哥沒跟着一起回來?”
季重蓮怔了怔,片刻後才道:“許是他想呆在樑城……離開時我也問過他,他說在樑城呆慣了,那邊無拘無束的,回了上京城反倒還要被人管着,似乎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不願意回來吧!”
“東方大哥這是野慣了,就應該讓東方叔叔好好收拾他一頓!”
葉瑾瑜咬了咬牙,眸中閃過幾分不甘,也不知道是念着對東方透的舊情還是其他,季重蓮也不好多問。
許是離別時察覺出了東方透對她的情意,季重蓮心裡很無奈。
東方透與裴衍情同兄弟,季重蓮可不希望因爲她而使這份情誼有所改變,現在想想,也許東方透不回上京城也是對的,他也在主動迴避着,這樣對大家都好。
季芙蓉在一旁看着幾個孩子玩耍,間或給趙凌擦擦額頭的細汗,滿臉慈愛的模樣。
桂英則照應着豆芽和霜姐兒,分別給她們倆人的背上各墊了一條棉布巾子,小孩子玩樂最容易出汗,若是溼了褻衣又容易着涼,所以墊上條棉布巾子最好。
由着幾個孩子在炕頭上玩着,季重蓮又叮囑了桂英仔細些,這才攜了季芙蓉和葉瑾瑜倆人在壁紗櫥坐下,琉璃趕忙奉上了熱茶,採秋也去吩咐廚房做點心去了。
葉瑾瑜左右看了看,這才奇怪道:“怎麼沒見着木家兄弟倆?”
“安葉帶着他們練功去了!”
季重蓮笑着說道,又轉向了季芙蓉,“長風和原野是我在路上收養的孩子,如今才兩歲半,安葉見他們練武有天賦,所以才用心教導他們,每隔半年還要用珍貴的‘藥’草熬了水給他們淬體,這樣練就下來,不說身子比一般人好,就是練武也能事伴功倍!”
“竟還有這等神奇的事?就是孩子小了些,只怕吃不得苦……”
季芙蓉自己沒有孩子,對別人的孩子尤其憐惜,只看她如今對趙凌掏心掏肺的好就能看出一二。
“好個安葉,竟然有淬體這等子好事都不告訴我,看我回頭不找她理論?!”
葉瑾瑜聽得一驚一乍,氣得嘟起了‘脣’,顯然是有些埋怨安葉竟然對她藏了‘私’。
“連安葉自己都沒淬過體,你這丫頭吃哪‘門’子飛醋?!”
季重蓮笑着點了點葉瑾瑜的額頭,“再說和兩個孩子計較,你羞是不羞?”
“我哪裡和他們計較了嘛……”
葉瑾瑜‘揉’着額頭,見季芙蓉看着她直笑,不由紅了臉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季重蓮這才道:“安葉說,這淬體要從孩子兩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循序漸進地打好基礎,若是年紀大了反而沒有效果,她就沒有被淬過體,眼下不一樣能打能跳的,比你還強呢!”
葉瑾瑜聽了還是有些遺憾,不由在一旁嘀咕道:“我怎麼就沒有這等機緣呢!”
季芙蓉捂‘脣’笑了笑,對季重蓮低聲道:“這葉姑娘的‘性’子還像個孩子,看到她就像看到咱們從前一般……”話語中竟然是有些感慨了。
“咱們現在也不老啊!”
季重蓮嗔了季芙蓉一眼,“大姐姐才二十出頭,今後還有大把好日子要過呢!”
“我也沒什麼念想,就盼着凌哥兒順利長大,今後成家立業娶房合意的媳‘婦’,最好先給我生個胖外孫,再生個如霜姐兒這般可愛的孫‘女’,我與相公這輩子也就知足了。”
季重蓮聽出季芙蓉這話說得真心,人生經歷過起落和磨難,季芙蓉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這已經是她求到的圓滿,今生也不會再有其他奢求了。
知足才能長樂,季重蓮笑着點了點頭。
季芙蓉又瞄了葉瑾瑜一眼,似在思量着什麼,片刻後才低聲向季重蓮問了一句,“葉姑娘可訂婚了?”
季重蓮眨了眨眼,‘脣’角挑起一抹笑來,“怎麼,大姐姐有好的人家?”
季芙蓉小聲地說着話,“我小叔子……他跟着我公公習醫,不久後是要進太醫院的,人也斯文守禮,如今十八了,與葉姑娘正好般配,就是葉家‘門’第太高,我怕……”
“‘門’第不是問題,只是葉家只留下這一個‘女’兒了,葉將軍是想招郎上‘門’,就不知道你家公公舍不捨得?小叔子願意不願意?”
季重蓮與季芙蓉旁若無人地小聲‘交’談着,若是平常的人自然只知道她們在嘀咕,卻並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可葉瑾瑜畢竟是習過武的,她耳力過人,起初還在想事情並沒有留意到倆人的對話,此刻細細一聽瞬間便紅了臉,倏地一下便站了起來,吞吐道:“我……我去看看孩子!”
葉瑾瑜說完也不待倆人回話便拐出了壁紗櫥。
季芙蓉有些愕然,反應過來不由道:“葉姑娘可是聽到了?”
季重蓮一愣,遂也回過味來,不由尷尬地笑了一聲,“忘記她習過武了,這耳力比一般人來得好。”
季芙蓉這才笑着點了頭,“我看葉姑娘‘性’子純良,人也率直,沒有後宅‘女’人那些彎彎腸子,真是不錯……這樣吧,我回頭跟相公說說,讓他去公公和小叔那裡探個口氣再說。”
“好,我也先跟瑾瑜說說,看她自己有沒有那個意思。”
葉家父母都疼愛葉瑾瑜,自然以她的意見爲重,只要她自己喜歡,相信葉家父母也不會反對的。
趙家雖然只是在太醫院供職,但家風清白,趙大人爲官也正直,這‘門’親事若真是能成,倒也沒含着其他的利益關係,而且看趙紫陽的品行樣貌,他的弟弟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倆人又聊了一陣,季重蓮留了他們用晚膳。
午膳時見到了木家兄弟倆,季芙蓉與葉瑾瑜來得匆忙都沒備下禮物,只說下次給兩個孩子補上。
趙凌見到木家兄弟更感興趣了,尤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在飯桌上這孩子便兀自地研究上了。
吃過午膳,幾人又坐在一起喝茶,倒是決口不提在碧紗櫥說到的事。
但是季重蓮卻是從葉瑾瑜口中瞭解到了一些上京城裡的情況,這些裴衍都還來不及告訴她。
原來燕王妃他們一路緊趕慢趕,倒是十一月底就抵達了上京城,可眼見着還有一個來月就過年了,這後宮嬪妃策封的事情卻是一直沒有着落,聽說要過了年後皇上那裡纔有定奪。
但是石側妃的父親石重光卻是封了一品柱國公的爵位,這無疑是在對世人昭示着什麼,讓燕王妃身處後宮每日如坐鍼氈,片刻也不得安寧。
皇上本來要遵先皇后爲太后,但是卻被先皇后婉言謝絕了,只說要到庵堂裡出家,爲逝去的先皇與先太子啓祈福,至於先太子留下的孩子,先皇后是帶在了身邊的,既然如今大局已定,他們這一脈再也爭不到什麼,索‘性’就求個後半輩子的安穩,也爲先太子留下一點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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