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棄船上車,許是離京城不遠了,葉家的行程也比以往稍慢些,比照着驛館的路程,曉行夜住。【n《看“。“::雖然閻燁和孟展軒一路同行,可在錦瀾的刻意迴避下,碰面的機會極少。倒是葉錦薇,抓住一切能利用的機會,在孟展軒面前晃影兒。
對這位孟家的大少爺,葉錦薇並不陌生,那日在孟府遊湖碰巧遇上,回來問過韶姨娘便知道是位前途無量的翩翩少年。
瞧着葉錦薇下了馬車後又帶着司玲和茜雲往車隊後邊去背影,錦瀾微薇皺了皺眉,除了李管事和婆子護衛,後邊也就剩孟展軒和閻燁了。
挽菊扶着她的手,一臉不解地道了句:“大姑娘最近怎的總是尋李管事問話?”
“大姐姐已經十二了。”錦瀾淡淡的吐出一句看似無關的話,攏了攏身上的雲霏妝花織錦皮毛斗篷,繼續往驛館裡走去。
孟展軒相貌堂堂,年紀輕輕卻已盛名在外,加上孟家的家世,葉錦薇會紅鸞心動,最是正常不過的了。只是,韶姨娘沒有同她說此次上京的目的嗎?或者是連韶姨娘都不清楚老太太的打算?
驛館往來的都是官員及其家眷,因此和普通的客棧不同,修繕十分雅緻。館不僅建有雕樑樓閣,還分有大大小小不同的院子,各種着梅蘭竹菊等雅物,比起普通富商的別院有過而無不及。
李管事早就打發小廝將葉霖的名帖遞上,又安排好了套院,一進門便有舉止得體的丫鬟迎上來,領她們前往套院。
葉家定下的套院一共有五間房,正房一間,卻極爲寬敞,間一分爲二,隔成一大一小兩間屋室,且各帶着一個小耳房。東、西廂房分別兩間,院子裡栽着梨樹,可惜北方的天冷的早,此時已是枝葉凋零,看上去蕭瑟得緊,好在院子裡還有一方小池,養着幾株含苞待放的水仙。
許是連連碰壁,葉錦薇的心緒不佳,進了院子,話也不說,冷哼一聲便進了正房東邊的大間。
碧荷氣不過,便小聲的嚷了句:“姑娘,你看大姑娘她”
錦瀾望着葉錦薇的背影,無謂的抿了抿嘴,低聲道:“過個夜罷了,何必講究那麼多?她是大姐,理應我讓她。”說罷便讓挽菊扶着進了屋。
西間雖比東間小,可佈置都是一樣的,一進屋,陣陣暖氣便撲面而來,地上鋪着硃紅色的三色織花氈毯,雕花窗櫺下一個燒得正好的炕頭,一套楊木朱漆傢俱擺放整齊,小几上還養着一盆半開的水仙,看樣子是從外頭的池子裡摘下來的。耳房裡除了一張小抗,還備着張軟榻。
錦瀾坐在炕頭上,伸手解開了身上的斗篷。
挽菊和碧荷是頭一回到北方來,看得滿眼稀奇:“姑娘,怎的屋裡不見火盆爐子,卻暖哄哄的?且這沒牀沒榻的,讓姑娘怎麼睡?”
錦瀾聽了,不禁莞爾一笑:“這兒可和揚州不同,到了隆冬,滴水成冰,若是和南方一樣睡着牀,又潮又溼的,豈不是遭罪?”說着拍了拍底下的炕頭,“所以,在北方一般睡的就是這張熱炕了。至於屋子裡沒有火盆也暖和,大概是燒了地龍吧。”
挽菊和碧荷相視一眼,伸手摸了摸,“果真是暖的。”
尚嬤嬤在後頭看着,也是一臉驚奇,她本就在京城住了十多年,對此自是不陌生,可錦瀾是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子,打小就不曾離開過江南,怎會知道這些?
碧荷聽了忍不住問道:“姑娘,地龍又是什麼?”
“這個,我可不清楚了,書上沒說,你若想知道,就問嬤嬤去。”錦瀾歪着頭,嘴角噙着笑,目光看向後頭的尚嬤嬤。這些都是她前世的經歷,可今生無法說出口,只能歸功於書上。
尚嬤嬤愣了下,看見衆人期待的目光,便道:“地龍就是在屋子底下挖的火道,一頭連着廚房,天冷的便燃着竈火,熱氣通過火道傳到屋子裡,自然就暖和了。”
“原來是這樣。”兩人聽了直點頭,總算去了心頭所惑。
晚膳是在屋裡用的,外頭冷,錦瀾不願意動,加上葉錦薇也是這般,李管事便讓人將熱騰的飯菜端到了屋裡。
用過晚上,碧荷開了裝着被褥的箱籠,將暖炕鋪好,挽菊打來熱水來服侍錦瀾洗漱。躺着看了會兒書,她便困了,尚嬤嬤尋了幾個有力氣的婆子,將耳房裡的軟榻搬出來,挽菊便在上頭值夜。
自打棄船上岸後,錦瀾似要把前兩個月缺失的經歷補回來一般,每夜睡得極沉。可今夜,無端端的,她卻醒了。
屋外寒風呼嘯,偶爾幾縷自緊閉的窗櫺縫隙鑽進屋裡,吹得小几上的燭火搖來晃去,屋裡瀰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她伸手撩起帳子,只見挽菊躺在軟榻上睡得正香甜,嗓子裡熟悉的細癢襲來,讓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姑娘。”挽菊一個激靈醒過來,看見錦瀾露在帳子外的半個身子,忙起身披衣,將溫在爐子上的銅壺取下來,倒了盞熱茶,“姑娘起身,怎的不喊奴婢?”奉上茶,她又趕緊拉了拉滑下去的被衾。
錦瀾捧着茶盅啜了幾口,壓下嗓子的不適,才鬆了口氣,輕聲道:“沒事,不過是口乾,你快去躺着吧,可別凍着了。”說着將茶盅遞給挽菊,又躺了下去。
挽菊將茶盅放好,又帳子掖好,才重新回到軟榻上。
錦瀾捂着被衾,翻來覆去的,原本濃濃的睏意似被寒風吹散了般,再也睡不着了。
明日便能到京城了,這回她要面對的人,是老祖宗。
雖然在母親面前那般信誓旦旦,可在京城裡又哪能事事如意?
老祖宗若是鐵了心思要算計,不管她怎麼躲,恐怕都難以獨善其身。
上京的事不正是如此?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逼的她不得不順從。
錦瀾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再度翻了個身,柔弱的小手搭在枕邊,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之感,便伸手摸了摸,指端頓時傳來一陣清涼。
她蹙着眉坐起身,從枕下摸出一塊物件,帳子裡昏暗,看不清是什麼,她乾脆撩了帳子,將那物件移到燭光下。
這,這是錦瀾強忍下衝到喉的叫聲,只見白嫩的掌心靜靜的躺着一枚通體如墨,雞蛋般大小的橢圓形玉佩,正在燭光下散發出幽然的冷色。
撩起的帳子幡然落下,她往牀裡側挪了挪,若是沒記錯的話,這枚玉佩,分明是閻燁身上所帶的玄玉佩!在靈濟寺時,惠無方丈向他借來驗毒,她曾親眼所見。
可他的東西,怎會到了自己枕下?
屋裡溫暖如春,錦瀾卻生生打了個冷戰,頓時憶起在靈濟寺那夜,閻燁也是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屋裡和她談交易。
難不成,這東西是他方纔放過來的?
怪不得她醒來覺得屋裡瀰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那分明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一瞬間,錦瀾覺得掌的玉佩燙手至極,可又不敢隨意丟下。
萬一磕着碰着,或是弄丟了,哪天他來索要,豈不是想着,她便從枕下摸出一個荷包,將那枚玄玉佩小心的裝了進去。
不管他將這玉佩給她寓意爲何,她都不能收,私囊相授,若被人發現了,到時候只怕是百口莫辯。待天亮之後,得尋個機會還給他。
錦瀾心裡暗暗思忖。
誰知第二日,錦瀾特意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閻燁,就連孟展軒也不見人影。她喊了李管事來問,才得知兩人一早天不亮便辭行而去。
走了?她皺了皺秀眉,攏在斗篷裡的小手不經意捏了捏掛在腰間的荷包。
既然這樣,只能到京裡找人打聽孟展軒的落腳處,再將玉佩送過去。
十月二十九,葉家的馬車終於駛進了巍峨繁華的京城。
錦瀾端坐在馬車內,聽着外頭的人聲鼎沸,卻無半點開懷之色,她現在全心全意都在琢磨着,一會兒見到老祖宗時,該怎麼才能進退自如。
“姑娘,京城可真熱鬧啊!”挽菊透着簾子的縫隙,興奮的看着外頭繁華的街頭和車水馬龍的人羣。一回頭,卻發現錦瀾正襟危坐的摸樣,額角上還滲着一層細密的汗珠,“姑娘怎麼了?”她趕緊拿了帕子,要幫錦瀾擦拭。
聽到挽菊的呼聲,錦瀾從思緒驚醒,不由強笑了下,“沒事,許是穿多了,有些熱。”
尚嬤嬤比誰都清楚錦瀾的心思,她接過挽菊手裡的帕子,輕輕的拭去錦瀾額頭上的汗珠,緩聲道:“姑娘,血濃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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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濃於水?錦瀾心底悄然轉動,是了,不管怎樣,本家到底是親族,明面上也不敢做得太過,再說本家所謀甚大,容不得一絲差錯,比起她,本家更會小心翼翼。
想着,她的心情便稍稍緩了幾分,衝尚嬤嬤露齒一笑,“謝謝嬤嬤。”
再行了大約一刻鐘,周圍便逐漸靜了下來,京城葉府離太液池不遠,這一片宅子住的人,最小都是三品京官,因此莊重大氣,完全沒有前頭市坊那般喧譁。
終於,馬車晃了幾下,緩緩停住,外頭跟車婆子恭敬的聲音傳了進來,“二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