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挽菊清楚,沈氏得了信,定會立即趕過來,便讓到門外候着,屋裡由碧荷和已經得知消息的唐嬤嬤守着。【‘n^看。:,,
在屋外的廊下等了會兒,她便聽到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正往正房來,擡眼一看,卻見來的不是沈氏。
一道小小的人影兒剛跨進瀾園的大門,便直奔向正房,身後跟着好幾個丫鬟婆子,嘴裡還在嚷嚷着“小心。”“慢些。”“可別摔了。”之類的話語。
挽菊想到還在榻上的錦瀾,眉頭擰了下又鬆開了,趕緊露出抹笑容便迎上去。
“大少爺。”
一路小跑的人影奔到青石臺階下,見挽菊擋了去路,稚嫩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不悅,“你攔着我做什麼?我要見二姐姐。”
挽菊上前給葉昱許禮,臉上帶着笑,婉轉的說道:“二姑娘身子不利索,還在榻上躺着,要不奴婢先進去瞧瞧,看二姑娘起身了沒,可好?”心想着大少爺平日裡和二姑娘走得也近,應該會體諒一番。
“不必,我自個兒進去就是。”葉昱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口氣硬邦邦的,繞過挽菊便要踏上青石臺階。
挽菊心裡一急,忙急急往後退了兩步,身子又擋在了門前,“大少爺,二姑娘真的還未”
“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擋着本少爺的路?”三番四次的阻撓讓原本心緒不佳的葉昱更是惱怒不已,猛地伸手用力將挽菊推開,斥罵了句。
葉昱雖才七歲,但在府裡上下都放在誓裡寵着,長得是白白胖胖的,手上的力氣自然要比尋常人家的孩子要重幾分。加上挽菊沒想到葉昱會對着她發作,一時猝不及防,竟被推倒在地。
由於兩人恰巧站在臺階邊上,這一摔,挽菊便沿着青石臺階滾了下去,額頭還結結實實地磕在了臺階邊上撐着圓柱的基石上,頓時鮮血直流。
葉昱沒想到自己會傷着人,頓時愣了下,臉色微微一白,又迅速恢復了鎮定,嫌惡的甩了挽菊一眼,振振有詞道:“我看二姐姐院裡的丫鬟們都是不經用的,連站都站不穩,還怎麼伺候二姐姐?難怪累的二姐姐都病倒了。趕明兒回老太太,將你們都打發了去,再選好的來予二姐姐!”
隨在他身後的丫鬟婆子們一見,也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衝上,圍着葉昱便是上下打量摸索,見他平安無事,才紛紛鬆了口氣,卻是沒有一個人在意躺在地上的挽菊。
挽菊的慘叫聲驚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錦瀾,守在一旁的唐嬤嬤頓時清楚定是出了事,便趕緊喊碧荷出去瞧瞧。
碧荷撩起簾子,就見到被衆人擁簇在間的葉昱,還未來得及行禮,眼角卻瞄到了階下一抹淡藍。
“挽菊!”碧荷大驚失色,顧不上門前的葉昱,撒手甩了簾子便跨出了門檻,走到廊下才清楚的看到地上的情形。只見挽菊曲着身子挺挺的倒在臺階下,猩紅的血從她額頭流下,淌過緊緊合上的眼皮子,滴落在地上,竟糊了一小塊青磚。
葉昱見屋裡有人出來,心裡到底有些忐忑,卻又不認爲自己有錯,便擰着聲說道:“你們這些丫鬟,都被二姐姐給嬌慣了,竟然騎到我頭上作威作福。”說罷哼了一聲,也不叫丫鬟打簾子,自己伸手一掀,滾邊精緻的下襬一動,圓滾滾的身子就進了屋。
他身後的丫鬟婆子們到底還記得這是二姑娘的院子,躊躇了片刻,乾脆全都止在門外,不敢跟進去。
葉昱風一樣刮進裡間時,錦瀾已經坐起身,靠在牀頭的引枕上,脣上沾着一層清潤的水澤,顯然是剛喝完茶水。她將茶盅遞給唐嬤嬤,又拿起枕邊的帕子輕輕擦了擦脣角,才擡眼看向來人。
“昱哥兒,半年不見,你的身子倒是寬了不少。”
剛纔神智雖有些迷糊,可外頭的聲音並不小,隱隱約約也聽了些。眼下還弄不清楚挽菊出了什麼事,但從碧荷的呼聲來看,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便對了。
葉昱進了屋,徑自坐在牀前的小杌子上看着錦瀾,也不接話,圓圓的臉蛋兒許是因爲跑動的原因,顯得有些紅彤彤的,只是上頭佈滿了不耐。
錦瀾眸光微動,轉頭吩咐唐嬤嬤,“快去給昱哥兒倒杯茶來。”說着看了眼門口。
唐嬤婺裡明瞭,便點了點頭,又給葉昱福了禮,領命出去。
錦瀾的目光緊隨着唐嬤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前,才落在微微晃動的門簾子上。也不知道外頭怎麼了,挽菊應該沒事吧?
突然,葉昱張了張口,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充滿了責備,“二姐姐昨兒個爲什麼不幫姨娘?”
錦瀾這才收回了視線,擡眼看向葉昱,真正的打量起來。
一身寶藍色的立領銀線滾邊的直裰袍子,胸前掛着一枚赤金長命鎖,腰間還佩着圓形鏤空的碧玉,下面半露一截松花綾褲腿,腳上蹬着一雙白底青緞千層鞋。裝束雖簡單,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這些個東西做工上樣樣都是極爲精緻的,比府裡的還要好上三分。
想必,是在京城裡老祖宗賞的。
“二姐姐光看着我做什麼?沒聽見我問你話呢!”葉昱見錦瀾作聲,就這般直直的盯着着自己瞧,又記起方纔她說過的話,心裡頓時惱了。
雖然和老太太一起上京,長途跋涉的,可整日裡不是呆在馬車上就是被乳孃抱在懷裡,對他來說並沒有覺得多疲憊,反而因爲一路上新奇的景色興奮不已。到了京城本家,更是得了老祖宗的歡心,吃的穿的玩的樣樣都比府裡精巧,短短半年,身子如吹了氣兒一般,竟越發的圓滾起來。旁人雖覺得是福氣,可他卻不樂意被人點着戳着,一提及便會炸毛。
錦瀾斂了目光,淡聲問道:“你認爲,我該怎麼做?”
葉昱一臉驚奇,覺得這趟上京回來,二姐姐怎麼看上去似乎變得陌生了不少,還真和大姐姐說的一樣啊!
他稍稍思忖,與葉霖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皺起,白胖的小臉蛋上帶着高高在上的傲氣,睥睨着錦瀾,揚聲道:“當然是幫着姨娘將那個病癆子趕出去啊!”
錦瀾猛地盯着葉昱,眸子裡一片清寒,“你,說什麼?”
昱哥兒是葉霖的庶長子,也是韶姨娘的兒子。
葉霖子嗣艱難,母親又沒有生下嫡子,府裡便只得他一個男丁,無論是老太太還是葉霖,都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因此府裡的下人們幾乎都把昱哥兒當成了未來主子對待。
韶姨娘自然也就母憑子貴,在家裡的地位水漲船高,最後更是越過了母親。
前世她與韶姨娘親近,雖覺得昱哥兒說話直來直往的,從無忌言,但也只當做是天真散漫之故。如今再一看,昱哥兒根本就沒將她這個嫡姐放在眼裡,更別說是不受葉霖和老太太待見的母親了。
“我說二姐姐應該幫着姨娘纔是,怎的反而和那病癆子親近起來?瞧她那樣子,橫豎沒幾日活頭,你若過了病氣可怎麼好?我這是在爲姐姐着想!”葉昱根本沒有發現錦瀾的異常,以爲她是聽不清自己的話,故而又大聲的說了一遍。
話音剛落,他只覺眼前驀然一花,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疼起來,白嫩的臉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起了一道赤紅的印子。
葉昱細長的眼睛瞬間瞪得渾圓,耳邊響起一陣嗡鳴聲,怔了下,陡然拔高了調子,尖聲怒叫道:“你敢打我!”
錦瀾的眼眸微眯,冷冽的看着葉昱,語氣凜寒:“身爲人子,不孝不悌,我是你的嫡姐,教訓你是天經地義的,爲何不敢打?”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葉昱紅了眼,吼着就要撲上去。
守在門外的唐嬤嬤一聽到聲響,驚覺事有不對,立即掀起簾子進屋,剛走到裡間門口就瞧見葉昱揮着拳頭,兇狠的往錦瀾臉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