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嗯?”半響沒聽到回答,那人不由揚了揚鼻音。【n看?。???
錦瀾神色一凜,趕緊收起心底的百轉千回,顫聲答道:“我,我在家排行第二。”
“葉家二姑娘”那人輕喃一聲,頓了下又說道:“名字。”
錦瀾咬了咬嘴脣,眸光微漾,眼神掙扎萬分,片刻後才輕輕的吐出兩個字:“錦瀾。”
得了想要的答案,那人似乎滿意了,又再度沉默不語,屋裡頓時便靜了下來,氣氛似乎凝固了一般,讓人覺得沉悶不安。不多時,他耳廓一動,驀然說道:“你的丫鬟回來了。”
彷彿爲了證明他的話般,屋外逐漸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聽着應該就是碧荷回來了。
錦瀾垂着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嗯。”隨後驚覺到目前的處境,不由飛快擡起頭,卻不敢往後看,只好盯着眼前的綢帳開口道:“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發覺的。不過你”想問他到底怎樣纔會放過自己,但頓了下,還是收回了嘴邊的話。
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目光閃爍,“等那丫鬟進了屋,你便和她一起出去,徑直朝前走。”說完又道:“我會跟在後頭。”
這是要拿她們做餌?錦瀾的眸光沉了沉,可權衡利弊,她只能乖乖的點了點頭。
“姑娘。”碧荷人還未到,聲音便先響了起來。
錦瀾稍稍掀起帳子就鑽了出來,當然還不忘記將帳子原樣放好,剛做完這一切,碧荷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前。
見到錦瀾下了牀榻,碧荷趕緊迎上來,邊扶着她邊稟報道:“照姑娘的吩咐,奴婢賞了那婆子一兩銀子,又特地待她們走遠了纔回來的。”
“嗯。”錦瀾輕輕頜首,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往牀榻上瞄,她拉起碧荷的手便要往外走,“橫豎也睡不着了,你陪我到外頭走走吧。”
碧荷剛纔仔細端詳過錦瀾,見她臉色雖有些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可這會兒握着手才發覺她的誓竟冰涼涼的,心裡不由一急,趕緊止住腳步,“姑娘,等等!”
“怎麼了?”錦瀾嚇一跳,以爲碧荷發現了什麼,慌亂的看了她一眼。
碧荷衝錦瀾笑了笑,走到木櫃旁邊,打開擺在小几子上的籠箱,裡頭放的是錦瀾的換洗衣裳。略略翻找了下,取出一條藕荷色繡綠萼梅花的薄棉緞披風,邊走邊將披肩抖開,然後披在了錦瀾的肩膀上,“雖說是夏末,但山上的風大,比起城裡要冷幾分,姑娘身子一向嬌弱,若要出去賞景,還是多穿些纔好。”
錦瀾垂下眼,神色複雜得看着抓着綢帶靈巧翻飛的十指。碧荷待她是極好的,無論做什麼都頗得她的心意,因此前世成爲了她身邊最信任的丫鬟。可臨死前的那一幕,卻讓她無法釋懷,那暗紅色的血跡
碧荷的動作輕快,不一會兒已經打出一枚精巧的平結,繫好披風,又伸手替錦瀾整了整兩邊肩膀上披風,目光掃過領子,突然“咦”的一聲,定在了錦瀾的衣領內側的肌膚上,“姑娘,你的脖子怎的紅了一塊?”
“啊?”錦瀾下意識的捂住脖子,猛地擡頭起頭,卻對上碧荷探究的眼神,頓時便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一抹不自然自臉上飛掠而過,她吶吶的解釋道:“興許,興許是被蚊蟲叮咬了。”
“是嗎?”碧荷有些摸不着頭腦,雖說山上蚊蟲繁多,可這廂房收拾整齊乾淨,剛進來還能隱隱聞到一股晚香玉的味道,怎會有蚊蟲呢?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嗯。”錦瀾鬆開捂着脖子的手,篤定的輕輕點了點頭,只是應答的腔調卻明顯底氣不足,“在屋裡待着悶得慌,走吧。”轉身之際,眼角餘光下意識的向牀榻內側掃去,青色的綢帳猶如渾然一體,除了偶爾隨風輕輕擺動幾下,並無其他動靜,完全看不出裡頭還藏着一個人。
碧荷隨着錦瀾出了門,兩人沿着左邊的廊子徑直朝前走,沈氏的屋子在錦瀾的右邊,因此錦瀾特地往左走,爲的就是避開沈氏,以免將危險波及到她身上。
錦瀾也不說要去哪兒,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緩。清風時不時從身後徐徐拂來,她的鼻尖上縈繞着一股若有似無的甜味。
這味道他一直跟在後頭吧?錦瀾極想回頭看,卻不敢冒險。穿過東院的大門,她想了想,擡腳往後山走去。
靈濟寺建在山頂,後山是一處峭壁,絕不可能有人能從後山進到寺來。且寺的僧人甚少翻動後山的一草一木,因此後山的草木繁茂,怪石嶙峋,比起林園的精緻,更加多了一番別樣自然的淳樸。最重要的一點,在這個時段,去後山的人很少。
許是因爲在外面走動的緣故,錦瀾的心漸漸鎮定了下來,自然而然就看清了很多剛纔因爲緊張和恐懼而忽略的東西。
那人應該並不想要她的命吧,若不然當時就不會鬆開手了,即便門外有個碧荷又怎樣?他能殺一個自然便能殺第二個,那般做無非是爲了威嚇,以免她節外生枝。而且他之所以會躲在那間廂房裡,恐怕也是早有安排。這其能做手腳的,便是空明那個小沙彌!
怪不得她和母親的廂房會相隔一段距離,定然是看她年紀小,才特地將人藏在了她屋裡,結果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那麼,他之所以會知曉自己是巡鹽御史府上的姑娘,也是因爲提前打聽清楚的吧。
空明小沙彌應該不敢這般擅作主張,而在他身後的人,十有**就是靈濟寺的主持,惠無方丈。
可是錦瀾蹙了蹙眉,江南巡撫怎麼能進寺搜查?旁的不說,惠無方丈德高望重,就連皇上都曾以禮待之,那寺廟的牌匾更是皇上御筆所提,區區一個巡撫,又怎敢這般明目張膽的搜寺?這其,必然是經過惠無方丈首肯才下的令。
既要藏他,又同意搜寺,惠無方丈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錦瀾揉了揉隱隱發疼的額角,她究竟是捲入了怎樣的麻煩啊?
“姑娘,走了這麼久,可是累了?要不我們回去吧,再過一會兒就要用齋飯了。”一路上沉默不語的碧荷見錦瀾臉上滿是憊色,忍不住開口說道。
“呃?”錦瀾這才緩過神,仔細一看,兩人竟然已經走到了後山。
放眼可見四周綠蔭如蓋,鳥語輕鳴,景緻十分優美。只是她無心欣賞,微微嗅了嗅鼻子,卻意外的發現一隻縈繞在鼻尖的那股子甜味,居然消失了!
他走了?錦瀾止步不前,站在原地裝作觀賞景緻的樣子,好一會兒都再沒聞到那股味道,心裡便斷定那人走了。爲了以防萬一,她咬着牙,突然回過頭掃視着身後走過的地方。
確定沒人後,當下便再也支撐不住,她勉強挪到一旁的大石頭邊上,噗通一聲跌坐了下來。
碧荷驚呼一聲:“姑娘!”趕緊上前查看她有無跌傷。
錦瀾搖了搖頭,輕聲言道:“我沒事。”
許是因爲突然放鬆了一直緊繃的心絃,她覺得腦子有些眩暈,目光頓時渙散起來,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竟歷經了一番生死抉擇。方纔那一幕幕飛快的閃過心頭,直到現在錦瀾還隱隱後怕,無論是那人還是來查看的婆子,只要一個處理不當,她就會粉身碎骨,再也沒有翻身之地。
錦瀾遊離的目光落入碧荷眼,她低頭想了想,輕聲詢道:“姑娘,你可是有心事?奴婢覺得自打進了廂房,姑娘便有些魂不守舍的。”
“許是真的乏了。”錦瀾深深的看了碧荷一眼,嘴脣微翕,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們今日到靈濟寺確實晚了些,可在此之前早就打發人到寺裡和安排妥當了,那件廂房應該是特地空出來的。一進門雖然有些生冷,但敞開窗子後便好了,且碧荷後來還特地點了片檀香,以驅散屋裡的潮味。
和碧荷說話時,她坐在窗旁的椅子上,風吹過後卻聞到了一股腥甜,最重要的是,這股子腥甜夾雜着一絲她無比熟悉的氣味!
這絲氣味和曾經在沈氏的藥碗聞到的一模一樣,而第一次聞到這個氣味,是前世她臨死時,那口暗紅色的鮮血。
或許前世她死在這種毒藥下,所以重生後纔對這毒藥的氣味特別敏感吧,哪怕只有一絲絲也能嗅得出來。
所以,正是這絲氣味出賣了他,也讓她陷入了差點萬劫不復的險境。
雖然沒有見過他的臉,可憑藉着那個聲音,那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索的聲音,便能肯定,那人一定是他!
不過,即便認出來,又能怎樣?此時此刻她的心裡無愛無恨,腦海所想的也並非是過去的情愫,而是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三年後,他還活着,甚至活到了她及笄!
這表示,此毒能解。沈氏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