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15 16:31:07 本章字數:13256
“哦,我說怎麼看不上我們家的家旺呢!”東方柔從鼻孔噴出一聲冷哼,微微嗤笑道:“原來是攀上了大少爺的高枝了。1”
“不過,大少爺,既然她是你的人,你怎麼不早說呢,你明說了,我家家旺一定不會和你搶的,畢竟,破鞋不是人人都愛穿的。”
夫人聽聞這番挾棍挾棒的明嘲暗諷,頓時覺得面子掛不住了,她在東方柔面前什麼時候都是高人一等了,現在卻因爲一個小小的丫環被東方柔搶白。
幾乎是立即的,夫人帶起狠厲的眼神,狠狠剜了秋霞一眼,隨即飛快道:“豈有此理,你一個小小的丫環竟敢勾引東方府的大少爺。既然你的心思那麼大,我看東方府這座小廟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她漠然瞥了一直沉默卻眼神幽幽陰芒閃爍的東方賢一眼,突然扭頭道:“來人,立即將這個心大的丫頭給我送出府去,給她找戶能夠容得下她的大戶人家。”
夫人垂下眼睛,長睫也遮不住她眼底那厭惡狠厲的眼神。
她沒有再看那個滿臉哀求的丫環一眼,嘴脣一張,便冷冷吐字:“賣了!”
秋霞聽聞這話,渾身立時抖得跟篩糠似的,她一直跪着,往夫人跟前蹭過去,蹭過去的時候,還不時拿眼角瞄看那個一臉陰沉,長相陰柔的男子。
“夫人,你不能這麼做。”
她咬着牙說出這話,然後忽地深深呼吸了一下,擡起頭,瞥了瞥東方賢,疾聲道:“因爲奴婢已經有了大少爺的骨肉!”
秋霞這句絕對爆炸似的話一扔出來,還未落地,便將在場衆人炸得兩耳嗡嗡作響,絕對驚嚇裡暈乎乎的竟不知反應。
“什麼?你已經有了他的骨肉?”最先衝出來的是有一雙水汪汪眼睛,長着瓜子臉的百芊依。
“你胡說,表哥他怎麼可能跟你做出那種事來!”百芊依氣急敗壞裡,第一反應卻是選擇性的相信東方賢對她的忠誠;而厲聲指着一臉畏縮的秋霞驚叫。
東方語眉梢輕動,在心下冷冷嗤笑了一聲;這個率直的表姐還真是奇怪,剛纔明明已經知道東方賢跟這個丫環上過牀了;怎麼聽到人家懷孕了,這才激動地跳出來指責一個丫環。
她的反應也未免太后知後覺了吧?還是她認爲一個正常的女人跟一個正常的男人上過牀,懷孕了哪是不正常的?
“呵呵,連孩子都懷上了。”東方柔怒極反笑,上前一手拉着過度激動的百芊依,往旁邊那神情冷淡的素衣少女百霓虹道:“霓虹,你過來看住你姐姐,這事我得和夫人好好談談。”
百霓虹看了東方舞一眼,又望望那神色激憤得想要殺人的姐姐,默默嘆了口氣,聽從東方柔的話,過來將百芊依扶到旁邊去。
夫人聽聞秋霞的懷孕炸彈後,也驚愕了半晌,這時看見百芊依激動地跳出來,似乎驀地又記起那件被她刻意遺忘的往事來。
她的好兒子還和那個丫頭有着不可推卸的婚約呢!
雖然兩家還未正式訂親,但那言辭錚錚的保證書還在人家手裡捏着呢。
想到這,夫人便覺得心煩,忍不住又氣又惱地橫了東方賢一眼。
隨即勉強擠出一絲僵笑,對東方柔道:“姑奶奶,這事——我事先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到正屋那邊再仔細詳談?”
東方柔冷冷瞥了夫人一眼,冷笑道:“談是一定要談的,不過在談之前,我得先處理好家旺身上的傷。”
“家旺,眼睛一定很疼吧?”東方柔高姿態地冷冷撂下這句,轉身就心疼地安慰她的好兒子,“你忍着呀,我們這就去上藥……”
她說罷,也不待夫人反應,攙扶着百家旺,又示意百霓虹拉着百芊依跟她一起,幾人轉身就出了左庭花園。
夫人盯了東方賢一眼,垂下眼睛,沉沉發出一聲長嘆,隨即有些頭疼地揉着眉心,也轉身跟着出去了。
東方舞看了夫人一眼,又望了望東方賢,小聲道:“大哥,看你身上也傷着了,你也出去上藥吧?”
而東方語懶懶看着姑奶奶與夫人這一行漸漸走遠了,這才招呼夏雪與胭脂一道悠然往外走。
“乖乖,真看不出這個表少爺是個壞到骨子裡那麼透徹的人,想對人家秋霞施暴,還編出什麼喝了酒,一時迷惑心神……!”
“我呸,一看姑奶奶那一家子,就不是什麼好貨!女的個個妖裡胡騷,男的滿臉邪蕩,真是……真是……嗯,像小姐你說的那樣,精蟲上腦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東方語腳下一蹌踉,要不是夏雪反應敏捷,她直接就被胭脂這番豪放大膽粗俗的說辭給雷得直接倒地了。
她瞪大眼珠,愣愣地盯着胭脂半晌,苦笑道:“胭脂,看來你是被我成功洗腦了,不過,我突然發覺,你還是原本的樣子比較可愛!”
夏雪自然也被胭脂的大膽言辭給驚駭得風中凌亂,不過在反應方面,倒是沒有東方語這般強烈。
“胭脂,百家旺沒有說謊,他確實喝了酒,也確實是因爲神智不清的緣故纔會突然對秋霞起歹念的。”
“至於他說的酒氣與酒瓶,並不是沒有,而是他再也嗅不到找不着而已!”夏雪淡淡說着,還擡起頭,默默與東方語交換了一個眼神。
“好了,我們不用管他這事,先回去聽聽夫人怎麼處置大少爺的骨肉再說。”少女垂着眼眸,長睫掩映着眼底變幻暗芒。
主屋正廳,東方柔與夫人姬氏均沉着可以滴得出水的臉。
因事關切身利益;夫人怕其他人在場會干擾她們的談話,所以這正廳裡大門緊閉,所有僕役統統遣了出去,就連當事人東方賢、百芊依與丫環秋霞都不能留在裡面。
夫人沉默良久,掀起陰冷眼眸,看着東方柔臘黃瘦削的臉,只覺得這個昔日在她面前畏縮膽怯的小姑,今日藉着這個機會終於在她面前露出趾高氣揚的神態來,就連平日看似渾濁無神的眼睛也隱隱透着令人覺得無比刺眼的嘲諷之意。
夫人這一掠,便將東方柔那滿臉小人得意的神態收盡眼底,頓時覺得喉嚨像梗着一根刺般,卡在中間不上不下,難受得要命。心裡就更似被東方柔拿着尖利的錐子一下又一下重重戳着一般,痛得嘶嘶入骨。
東方柔見夫人一直眉頭緊鎖,卻沉吟不語,她的定力終究不如夫人。
帶着譏諷之意瞥了瞥面無表情的夫人一眼,緩緩斟酌着用詞,道:“大嫂,那個有身孕的丫環不能留。”
夫人聽了,只冷冷挑眉斜視着她,卻沒有答話。
東方柔見她那陰厲的神情,爲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在心裡默默給自己壯了壯膽,又冷冷道:“我建議大嫂你,打掉那丫環的胎兒,然後將她趕出府去,賣得越遠越好;至少不能讓大少爺以後再見到她。”
“姑奶奶。”夫人半掀眉眼,表情陰冷裡透着僵硬的木然,“那好歹是一條人命,你怎能說得如此輕巧,說打掉就打掉呢!”
“你放心,我都記着,賢兒與依依有約定,只要過了這一年,我馬上就讓賢兒到百府下聘。”
“哼!”東方柔聽聞夫人這番聽似憐憫的說辭,忍不住重重冷哼了一聲,“虧大嫂還記得有這事呢!我以爲大少爺的八字只跟我們家依依犯衝呢。”
東方柔冷眼瞥過夫人陰沉透着幽冷的臉龐,隨即又譏笑道:“之前大少爺與那什麼馮玉小姐秘密相親相愛,今天又與丫環私通,連孩子都懷上了,若不是家旺誤打誤撞,也許過幾個月,孩子生下來的了,我們依依還被矇在鼓裡呢。”
“大嫂,說句良心話,如果換成你是我,依依就是你的舞兒,你作爲母親的,今天會怎麼做?”東方柔看着夫人臉色越發的沉,看着她眼底密密在聚攏着幽冷陰霾,嘆了口氣,幽幽道:“難道你可以眼睜睜看着舞兒的未來夫婿,未娶妻就開始納妾,這個妾還在她前頭生下孩子?”
這個比喻,夫人的臉簡直在一瞬黑成了鍋底。
那個百芊依怎麼能跟她的舞兒相比,一個好比天上鳳,一個說是地下蟲都是擡舉了。有可比性嗎?
“姑奶奶,這事我理解你的感受;這事也的確是賢兒做得不對;但是,那怎麼說都是賢兒的骨肉,我怎麼能眼睜睜將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扼殺在胎腹中呢?”
夫人黑着臉,語氣也哀怨起來,她淡淡瞥了東方柔一眼,才又沉沉道:“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等殘忍的事!咱們還是再商量商量其他折中的辦法吧。愛夾答列”
東方柔想堅決強硬着態度不鬆口,但一想,她的寶貝女兒都已經被東方賢看過身體了,這輩子只能嫁給東方賢,這會將女兒這個未來婆婆得罪太狠的話,日後受罪的還是她的女兒,隨之也嘆了口氣,幽幽道:“折中?留下就是生,不留就得打掉。還有什麼辦法可折中的?”
“我看不如這樣。”夫人見她語氣現了猶豫,似是有鬆口的跡象,立即露出訕訕又同情的神態,來個趁熱打鐵,道:“先讓那個丫環將孩子生下來;然後再將她趕出府去,至於那個孩子,等到依依嫁進來後,就養在她名下,以後她就是孩子的親孃,你覺得這個建議如何?”
“養在她名下?”東方柔略略沉思了一會,才緩緩道:“那得將那個叫秋霞的丫環趕得遠遠的,讓她永遠也沒法回來認那個孩子,否則依依將來不是白白替人養大孩子,到頭來孩子又認了別人作娘。若是個姑娘還好,若是個少爺……”
“大嫂,你也別怪我多心;這長子嫡孫,就算是庶出的,萬一到時鬧起分家來,這分的財產也不會少……我可不能爲依依日後埋下禍患。”
“那是當然。”夫人僵着透寒的乾笑,附和道:“只要姑奶奶你同意讓那丫環將孩子生下來;到時那個丫環就交給你,你要怎麼處置她就怎麼處置她,就算將她賣到別國去,我也沒有異議。”
東方柔見她說得誠懇,微微猶豫了一下,便選擇相信夫人;不過,基於夫人以往的爲人,她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繃起臉,盯着夫人,冷聲道:“大嫂,這話現在說得好聽,誰知道生下孩子之後,你舍不捨得將人交給我處置呢?那畢竟是孩子的親孃!”
夫人勉強笑道:“姑奶奶你多慮了,我的爲人你還信不過麼?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了到時將人交給你處置,那自然是說到做到的。”
東方柔暗下咬了咬牙,又無奈地冷嗤了幾聲。
明白夫人這是在推諉呢。
也罷,既然今天她都已經唱開了白臉,爲了女兒的幸福,她一直唱下去又何妨。
“大嫂這話是說得沒錯;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當然我並不是不放心大嫂你,我是擔心自己日後會忘記今天在這說了些什麼;所以爲了避免日後不必要的爭論,今天我們說的話還是立下字據爲好。”
夫人垂着眼眸,抿緊嘴脣,在心底冷冷哼了一聲,又來這套。
不過,立字據就立字據,若到時她要反悔;依依那丫頭也嫁進了東方家,她想怎麼樣,還不是她說了算。以爲立了字據就真能怎麼樣嗎?這個小姑還是太天真了。
也難怪這麼多年都被底下的小妾騎在頭上壓得死死!
“既然姑奶奶不放心,那立字據也是應該的。”夫人諸般念頭閃過,隨即擠出一絲笑容,就往旁邊執筆寫字。
東方柔將字據拿在手裡,慢慢將墨跡吹乾,收好了字據,臉上這才破冰,露出了笑容,道:“大嫂爲人真是爽快利落,這事就這麼說定了。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說說大少爺打傷家旺的事了……”
“姑奶奶何必這麼見外。”夫人面上擠着僵硬的笑容,心下其實對這個面色臘黃的女人已經厭煩忍耐到了極限,因此東方柔一開了頭,她立時飛快打斷,道:“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家旺的傷,需要怎麼治,需要多少銀子,你儘管讓他治,到時讓大夫到府裡找我結帳便可。”
有了夫人這句保障;東方柔滿意了。
“那我在此先行多謝大嫂了。”
“謝什麼呢,你我姑嫂之間還用得着這麼客氣嗎!”夫人雖然臉上仍舊透着笑,但她已經站了起來,她的行動無疑向東方柔表明了不想再在這談下去。
幸而東方柔也不是什麼不懂看人臉色的二楞子;見夫人起身,她立時也跟着站了起來,並且先夫人一步去打開了門,然後纔回過頭,微笑道:“大嫂,孩子一定等急了,我這就出去,將這個我們倆商定的結果告訴他們。”
百芊依知道秋霞跟孩子都能留下來,不由得十分失望與憤怒。而東方賢表情淡淡,從頭到尾都寒着一張陰柔的臉,眼神幽芒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件事裡,最高興的當數秋霞了,夫人的意思是暗示她,因爲大少爺未娶妻,按照祖宗家法是不能先行納妾的;只能委屈她作爲大少爺的通房,先將孩子生下來,待日後大少爺娶了正妻,就可以將她擡爲妾侍。
“語姑娘,你知道夫人跟姑奶奶最後的決定沒有?她們居然一致同意讓秋霞先將孩子生下來!”
東方語懶懶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正在埋頭研究她的新型試驗品。
聽聞夏雪這充滿疑惑又透着淡淡諷刺的話,一時停下手裡動作,擡起頭來,語氣透涼道:“現在她們暫時利益一致,姑奶奶當然會對夫人妥協的,這沒什麼可奇怪;不過,秋霞到底能不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這事還兩說呢。”
“小姐,奴婢怎麼覺得那個秋霞的言行舉止跟之前那個雛菊那麼像呢?簡直就像一個人一樣,你說一個人的外貌可以相似,但言行舉止怎麼會一樣呢?這可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東方語擡頭與夏雪默然對望一眼,“這個,你日後就會覺得這很正常了。”
胭脂一臉莫名其妙看着笑意嫣然的少女,她怎麼覺得怎麼聽都不明白小姐這意思呢?
東方語淡淡看胭脂一下,卻沒有再說話,目光流轉裡,掠過窗外的樹椏,漸漸生出一層淺淺恍惚的涼意來。
因爲老夫人重病,姑奶奶與她的三個子女爲了服侍老夫人,理所當然的在東方府長住下來。而百芊依對於秋霞一事雖然滿心不痛快,不過既然雙方家長都已經決定留下秋霞與胎兒,她便很快也認命接受了這件事。
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
百芊依如此想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挺高興的樣子,一路往東方賢的富織院走去。
“大表哥,你看看我拿了什麼過來給你。”百芊依人未見,便先揚高了聲音。
她是確定東方賢在院裡纔過來找他的,她那揚高的音調裡明顯含着幾分討好的味道。
東方賢確實就在屋裡,百芊依的叫喚聲他也聽到了,他除了無動於衷繼續半躺在軟榻上享受外,眼底還露出了厭煩的不耐之色。
就連臉上原本平和的表情也因着百芊依的聲音而在一瞬冷了下來。
百芊依似乎已經習慣了東方賢對她的冷待,仍舊一路歡笑着走進來,但是,當她走進屋裡,眼前所看到的情景,還是讓她飛揚的笑臉霎時僵住了。
她怔了怔,心內突然涌起滿腔怒火,冷着眉,指向東方賢旁邊那眉目溫馴的丫環,憤怒道:“表哥,你……你……她,你們,你們也太過份了!”
東方賢冷眼掃了她一下,陰惻惻道:“這算什麼過份;反正再過份的事我們都已經做了,她都已經有了我的孩子,現在她不過盡職侍候,讓我舒服一下,這有什麼過份!”
“你若是看不慣,你大可以轉身出去。”東方賢冷言冷語裡,木然擡手往門口一指,“就這樣你就覺得難以忍受,以後還是少來我這的好。”
“對吧,秋霞!”東方賢故意表現出對秋霞親密的樣子,他冷眼掠着百芊依,猛地拉過秋霞撲到他身上,他乘機在秋霞臉頰上親了一下。
那響亮的“吧唧”聲,頓時令百芊依雙眼都在瞬間冒出大火來。
“你素來就知道,我喜歡的是像秋霞這樣溫馴聽話的女人。”
百芊依憤怒地握起拳頭,卻咬緊牙關在死死撐着。
東方賢含着鄙夷瞟了她一眼,又陰惻惻道:“還不出去?難道你要在這看着我們倆親熱?”
受不了!
百芊依狠狠瞪了秋霞一眼,青着臉,搖搖欲墜般緩緩轉過身去,擡腿邁步一寸一寸沉重而緩慢地挪了出去。
她走出富織院,正好在前院碰上用布條纏住了一隻眼睛的百家旺。
雖說她這個哥哥爲人不怎麼樣,不過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還是有幾分親情在。
見狀,百家旺立時關心問道:“依依,你怎麼了?一副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
“大哥……”百芊依看了他一眼,忽然嘴一扁,沒有任何預備的徵兆,驀地就撲到百家旺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抽噎道:“表哥他……他爲什麼寧願喜歡一個丫環,也不喜歡我……,我……我都已經是他……是他,你告訴我爲什麼?”
“好妹妹,別哭了。”百家旺看見她哭得那股崩潰的悽慘狀,心裡頭也不好受,鼻子也有些發酸,他拍了拍百芊依背部,安撫道:“東方賢那混蛋欺負你了,哥哥幫你出氣去。”
百芊依的心情原本又氣憤又難過,但一聽聞百家旺說要找東方賢出氣;她立時止住了哭聲,急忙道:“大哥,算了吧,你又打不過他……況且,是我自己沒用,不應該怪別人的。”
百家旺聞言,只得耷拉着腦袋,露出訕訕的表情,道:“依依你別這樣,我們家的依依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他是有眼無珠纔會看不見你的好。”
“依依,你別整天呆在這了,走,大哥帶你上街玩去。”
百芊依狐疑地看着百家旺,她記得這個大哥對她從來就沒有那麼熱情過,更別說曾做過,像帶她上街這種好事了。
“大哥,你是不是又去賭錢了?”
“嘿嘿……我就說我們家依依最聰明瞭,你看一下就看穿大哥的心思了,那個……嘿嘿,依依,你知道大哥最近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先借點銀子給我……”
百芊依將頭霍地扭向一邊,冷着臉,毫無商量餘地,道:“沒有!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個月的銀子就那麼幾兩,而且——”她說着,皺起眉頭,又扭過臉,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盯着百家旺,咬牙道:“我的銀子早就給了你。”
“沒有……呵!”百家旺失望中白了百芊依一眼,他臉上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或難爲情的神態,遂即撇下百芊依,轉身去找他老孃東方柔去。
百芊依在他身後看得直搖頭,末了,還衝着他背影,高聲喊道:“大哥,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少去幾次賭坊嗎?整天將銀子像流水一樣的花,孃親哪來這麼多銀子供你去揮霍!”
百家旺聞言,略略停了腳步,回頭飛快道:“大哥的事不用你管;依依,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對了,若是東方賢那個混蛋再欺負你,你就告訴大哥,我一定替你出氣。”
百芊依看着他漸遠的身影,除了搖頭嘆氣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什麼。這個大哥,每天睜開眼睛,就想着怎麼去花錢,從來沒想過要自己賺錢回來供她們花。
她在想着百家旺的事,腦裡已經完全忘記了剛纔在富織院裡碰釘子的不快,她想了想,本想去綺香苑找東方舞;但想起她那個人向來只跟自己的妹妹親近,對她反而從來都是目空一切,不顧一屑的樣子。
她轉身便朝另外的方向而去。
百芊依與其他幾位東方府的小姐們也不太親近,唯一與她相處不錯的就屬綠意苑的東方語了,她這一轉身,方向便是朝着綠意苑而去。
東方語聽聞她在富織院的遭遇後,微笑着安慰了她一番,又留她在綠意苑裡用過膳,這才送走她。
“語姑娘,你覺得大少爺是真心喜歡那個丫環嗎?”夏雪在百芊依走後,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東方語淡淡看夏雪一眼,幽幽透着涼意道:“真心或假意,有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那件事,對他有用就行。”
百芊依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前兩天在東方賢面前碰了釘子,轉身她就忘了;依東方語的說法,她並非是忘了,而不過在百挫求不得中讓自己變得麻木了。
她忘了前事,又開始拿她的熱臉去富織院貼東方賢的冷屁股了。
“表哥,表哥,你在哪呢?我特意從外面買了你喜歡的……”百芊依那興高采烈的聲音沒法持續下去了,她腳下的步子也沒法再歡快地往前邁出一步。
她實在不該不聽外面那些小廝的勸告,強行闖進來的。
瞧她現在聽到了什麼聲音:“咽……哼……人家好舒服,大少爺你真勇猛……嗯……”
她狠狠咬着下脣,嘴脣一瞬就裂開,迸出了血絲,但她渾然不覺得疼,只感覺渾身冰涼,像整個人都掉進冰窖一樣,徹頭徹尾都是透骨的寒意。
她就這樣木然站在門外,抱着自己發抖的身子,聽着裡面不時傳出來的曖昧呻吟聲,臉上先是燒着般紅了紅,隨即又在裡面那不時傳來的刺耳曖昧叫聲裡一程程慘白下去。
半晌,裡面男女壓抑的呻吟歡叫聲似乎終於停止了。而百芊依楞楞站在外頭,卻一直連動都不會動。
又過了一會,那個長相陰柔的男子隨意披了件外衫,眯着一雙陰厲的三角眼,懶懶地推開門,自裡面走了出來。
看見站在門外的僵得跟石頭一樣的少女,他連眼角也沒擡一下,直接轉身,摟着剛剛自裡面踏出來的丫環,陰惻惻道:“你還真是勤快,連我們親熱也要現場感受一番。”
他挑眉,冷冷瞟了下百芊依,忽然擡手摸了摸秋霞那紅暈未褪的臉頰,冷笑道:“怎麼,你還不捨得走?難道還想在這教訓她嗎?你若真有這心思,我奉勸你還是趁早將它給滅了,你想教訓她,至少還得等好幾個月之後。”
百芊依這一刻才知道,聽說的和眼見的,完全是兩碼事,聽說的時候,她雖然覺得生氣覺得難過,但都比不上這一刻親眼所見的憤怒與悲哀;她擡起木然沒有生氣的眼睛,默默看了眼那個歡愛過後,一臉嬌羞的秋霞,她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此刻心裡的感受。
是悲哀?失落?憤怒?還是妒忌?
也許什麼都有,也許什麼都不是!
她沒有再看東方賢那張陰柔的臉,也沒有再與他那雙陰厲的三角眼對視,說不清是因爲失望還是突然喪失了繼續再喜歡下去的勇氣。
她沒有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個字,就這樣,在漠然望了秋霞一眼之後,轉身,緩緩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富織院。
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真是兄妹同心,這世事偏就那麼巧,她兩次在富織院垂頭喪氣的出來,兩次都碰巧撞上了正從外面回府的百家旺。
也許百家旺今天手氣不錯,看他那神態居然透着興奮,腳步也輕快有力。
“依依?你怎麼了?”百家旺一眼看見失魂落魄的百芊依,立時上前拉住她,“東方賢那個混蛋又給你臉色看了?”
“大哥……”百芊依木然瞥過百家旺,搖着頭,聲音透着哭腔,幽幽道:“我沒事,你別告訴娘。”
她說着,垂着頭,一路跌跌撞撞往月心湖走去。此刻,只有那悠悠的湖水能夠令她平靜下來。
她在月心湖畔邊這一坐,就是大半天;這期間她終於想通了一些事。
第二天,她用過早膳後,又一路歡笑着往富織院而去。
當然,這個時辰,東方賢是不會在府裡的。
富織院的小廝丫環,看見她,乾脆連通報也免了,就當是沒見到她人一樣,任由她自由進出富織院,因爲他們都知道,不管他們怎麼攔,最後都攔不住這位表小姐,屢次挫敗的經驗告訴他們,不攔比攔要好,不攔還可以省省力氣省下口水。
所以,百芊依來到富織院是可以旁若無人的直達正屋。
她在門外深深吸了口氣,做好心理建設,才慢慢跨進門去。
入目,仍然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叫秋霞的奴婢;雖然秋霞沒有名份,在夫人默許下,她頂多算是東方賢的通房而已,但現在,百芊依所見,這個平日在東方賢跟前表現得一副小鳥依人般溫馴的丫環,正氣定神閒地坐在楠木椅子裡,對着其餘丫環在頤指氣使。
那架勢,一副十足當家主母的模樣。
就是看到她進來,也不過拿眼角冷冷一瞥,連半點其他動作也沒有。
百芊依目光一凝,冷下臉來,緩緩道:“秋霞,你好威風呀!”
連個妾都不是,也敢對其他與她同等地位的僕人指手畫腳!
“哦,原本是表小姐又來了。”秋霞仍舊坐在楠木椅子裡,連一點站起來的意思也沒有,她懶洋洋瞟了百芊依一眼,吩咐旁邊的小丫環繼續替她剝好葡萄,才冷笑道:“表小姐真是恆心可嘉,每天都來富織院報到;不過可惜,今天你來早了,大少爺他還沒回來呢。”
百芊依看着她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臉,心下驀地起了深深的嫌惡之意。這個秋霞簡直就是百府裡她爹的那些小妾的翻版。
她無聲皺着眉頭,冷冷瞪着秋霞,半晌,慢慢道:“我今天來就是找你的。”
“找我?”秋霞聞言,驚愕地擡頭盯着百芊依,“我和你之間沒什麼話可說的,你找我幹什麼?”
秋霞眼睛一轉,隨即露出鄙薄的笑容,吟吟道:“難不成,你是想勸我以後別再跟大少爺在你面前親熱?”
“哎呀,這件事,我也不能作主答應你呀”秋霞忽地露出難爲情的神態來,其實她眼角眉梢,都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她心中那萬分得意,“就像大少爺說的,你要想管束我,還是等到你正式成爲大少***時候再說吧。”
“現在說這事,還過早了!”秋霞露着輕蔑的眼神,輕輕瞟了百芊依一眼,又得意道:“不過,這幾個月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誰知道到時候表小姐你能不能成爲大少奶奶呢?”
百芊依聽聞這話,拼命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但當她擡眼就看見秋霞那副輕蔑又得意的神情,心底的怒火就怎麼也沒法熄滅。
但是,當她的目光瞄到秋霞那小腹時,眼神一下變得黯淡無光了,這心內蹭蹭直冒的火氣一下就如遇到冷水一般,“哧”一聲一瞬灰飛湮滅。
她皺着眉頭,沒有再說話,徑直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今天來這,純屬是自取其辱!
連一個小小的丫環都敢對她大不敬,敢騎在她頭上耀武揚威;百芊依這下心裡更覺得憋屈得難受。
“依依,又有人給你氣受了?”百芊依神不守舍之際,百家旺也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鑽了出來。
“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連秋霞這一個小小的丫環,因着她懷了大表哥的骨肉,她不但在富織院頤指氣使,竟然對我也當面冷嘲熱諷、耀武揚威的!”
這一刻的百芊依有說不出的灰心,腦袋亂糟糟的,心裡似被人拿着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不停在割一樣,痛得她想死。
她第一次開始對自己堅定的信念產生了懷疑,她真的那麼喜歡東方賢嗎?她真的那麼希望嫁給他嗎?
這個在以前她絕對肯定的事情,在今天,她卻疑惑了,連自己也沒法給自己一個肯定的滿意答案。
“什麼?那個賤蹄子居然敢欺負我妹妹,她活膩味了,是吧?”百家旺一聽,難得的露出幾分身爲人家大哥的氣勢來。
他看了看眼神黯淡、神情沮喪的百芊依一眼,突然拍着胸口,道:“依依,你放心,大哥一定不會讓她好過,大哥這就給她點顏色看看。”
百芊依心不在焉下,根本沒仔細聽百家旺說了什麼,只是十分隨意地應了聲:“哦,大哥別去惹她了,免得大表哥知道了不高興。我沒事,我自己靜一會就好。”
百家旺看着她死氣沉沉的樣子,頓時眯起眼睛,想了想,卻霍地轉身,往富織院而去。
待百芊依得到百家旺衝進富織院爲她找秋霞晦氣的消息時,那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她是從月心湖轉回來,看見府裡家僕正急急忙忙自外面請了大夫到富織院去。
一問之下,才知道,百家旺與秋霞爭執之中,失手推了秋霞一下,當然這個失手——是百芊依自己心下暗自猜測的。至於實情,只有百家旺自己清楚。
而秋霞當時正站在有些坡度的地方,她因爲百家旺這一推,在倒退的時候,腳下踩到了圓滾滾的石子,當即跌了下去。
所以,她纔看到了大夫匆匆進府的情景。
想必夫人是十分關心秋霞肚子裡的孩子。
這才緊張得一連請了三個大夫進來爲秋霞看診。東方柔看見這一幕,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當然,這次是她的兒子不對在先;她自是不好再出聲說些什麼。
萬幸,經過大夫的努力,秋霞雖然摔了一跤,但她肚裡的胎兒還是平平安安地待在她肚子裡。
對於這件事,夫人免不了對東方柔冷嘲熱諷一番,又然後又語重心長地安撫一番,免得東方柔因此在心裡落下芥蒂,做出不利於她的事情來。
批完東方柔,夫人自然不會將她從來就不喜歡的百芊依落下。
晚膳的時候,夫人擠着僵硬的笑容,拿眼角瞥了低頭默默吃飯的百芊依一眼,以隨意的口吻道:“依依,今天秋霞摔倒的事,我知道不應該怪在你頭上,實在是她太過囂張了,惹你不快,表少爺纔會想着要爲你出氣。”
“不過,雖然這跟你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事情的起因卻還是在你身上,也就跟你多多少少有着間接的關係;你對這事怎麼說也有着一定不可推卸的責任。”
夫人看着百芊依開始皺眉,沉了沉眼眸,又道:“當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並不是想責備你;我只是覺得以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樣,你就暫且忍耐她一下;反而她也猖狂不了多久,我看呀,你以後還是少去富織院的好,免得萬一她再摔着碰着,到時都賴到你身上,那多不好!”
“舅母說的是,依依知道了。”百芊依低着頭,悶悶扒了幾口飯,一再聽着夫人不停地提那個丫環秋霞的名字,一再重複聽到那個丫環懷孕的事情,她只覺得自己腦袋都在不停地嗡嗡作響,響得她心煩意亂,一點胃口也沒有。
“舅母,娘,你們慢慢吃,我吃飽了,覺得頭有些疼,我先下去休息了。”百芊依擱下碗筷,隨即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也不理會夫人與東方柔的反應,立即快步從飯廳離去了。
在東方府裡,她最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數月心湖了,那裡湖水悠悠,輕風拂面,什麼煩惱在那樣平靜舒適的環境裡,都能慢慢被風吹散,她只要在月心湖的亭子呆上一段時間,心情就能平復下來。
晚膳的時候,百家旺並不在府裡用膳,而百芊依離開飯廳,往月心湖去的時候,他才醉醺醺的從外面回來。
百芊依心情鬱悶,一路低頭想着心事,就着微微有些昏暗的光線,呆呆地坐在亭子裡,一臉憂愁難解的模樣。
百家旺也不知爲什麼,一向鮮少出現在月湖湖的他,居然也在醉意朦朧裡摸到月心湖來。
百芊依看見他那醉生夢死的樣子,免不了十分生氣斥責道:“大哥,你就不能別再每天不是喝酒就是賭錢?你找點正經事做做行不行?”
“嘿嘿……”百家旺腳步蹌踉裡,歪歪斜斜指着冷臉的百芊依,“依依,你別生氣,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好醜!”
“你說,是不是又有人惹你不高興了?”百家旺跌跌撞撞走進亭子,重重倚着亭子的圍欄坐了下來,看着一個勁皺眉的百芊依,突然義憤填膺道:“是東方賢?還是那個勾引主子的賤丫環?”
“你放心,大哥待會就去收拾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敢不敢……嗝……”
“撲通!”
百家旺打着酒嗝的聲音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完全吞沒了。
百芊依只覺心下一緊,然後一涼,剛纔那聲音分明是重物落水的聲音,難道是有人掉進了月心湖?
她推了推滿身酒氣的百家旺,連忙轉過身,道:“大哥,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掉進湖裡了?”
百家旺眯着一雙醉眼,懶懶地瞥了她一下,根本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百芊依見狀,只得自己站起來,往月心湖望去,藉着天際微微光亮,她睜大眼睛,努力看清剛纔湖裡發出聲音的究竟是人還是其他東西。
她一望,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被眼前的詭異情景驚嚇到,霎時似雕塑般僵化,楞得不會動了。
“大……大哥,你過來看看,湖裡是不是漂着一個……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