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1-23 16:37:05 本章字數:13440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羅媽媽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逃。愛睍蓴璩
這個時候,她不逃,便連一點生機也沒有。
想也知道,就算她沒有聽到剛纔的秘密;那兩個男女也絕不會放過她的。
羅媽媽轉身,穩住身形,拼命的撒開腳丫往另外一邊跑去。
然而,她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那對害怕事情敗露的男女。
羅媽媽只聽得耳邊呼嘯而過,便驟然看見一張不陌生的面咧着陰森冷笑,站在她前面;然後,在她欲拐道往另一方向再跑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張面出現眼前,睜着澄淨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兩個方向被人堵住;另一個方向面對的是假山;再另外一個方向,則是一面平靜如鏡清澈見底的湖。
無法逃脫了。
羅媽媽看見那如同惡鬼一般現身出來的男女;心底升起深深的絕望。
但是,就算絕望,她也不會輕易放棄求生的可能。
她站定,張嘴,放聲大喊起來:“救命……”
那兩個男女似乎絲毫也不擔心會有人聽到她的叫喊聲;這個時辰,絕對沒有人會從這裡經過,附近也絕對沒有人會出沒;他們低低冷笑着,一步步逼近羅媽媽。
羅媽媽喊了幾聲之後,也就住口了。
她思忖着不如留些力氣,伺機來個聲東擊西的話,也許她還能活着離開這裡。
兩個男女似乎在眨眼間就已逼近到羅媽媽面前。
羅媽媽忽然一低頭,擺出鬥牛一般的姿勢,那女子以爲她要撞向自己,然後奪路而逃,不禁皺了皺眉,不滿地朝對面那個男人使了一眼色。
誰料,羅媽媽突然調轉了方向,不衝相對弱勢一些的女子撞去;反而反其道而行,使出渾身力氣往那個男人撞去。
羅媽媽心裡明白;就算她真能撞倒那個女人;也一定會被天生體力比女人好的男人追上;還不如放手一搏,去撞那個男人。
假如撞倒那個男人,她逃脫的機會反而會大些。
她這一撞一頂;衝力十分猛烈,果然撞得那猝不及防的男人身體蹌踉;而羅媽媽趁樣他搖晃之際,拼命的悶頭奔了出去。
只要出了花園,過了院門,外面就有人可能聽到她的呼救聲。
原本按照羅媽媽的應變能力,是極有可能逃脫得出去的。可惜,羅媽媽忘了一件事。
那個男人並不是一般的男人;他雖然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但他也同樣從小習武。
羅媽媽眼看着那扇希望之門越來越近。
然而,命運之神太忙,他無法眷顧到所有善良的人。
那個男人只一陣搖晃,隨即目暴血紅,他盯着羅媽媽發狂的步伐,風一般掠了過去。
而他的身形,真的就如一抹幽寒的風一樣,一下飄到了羅媽媽面前;不但徹底斷絕了她的生路;還直接對着她的脖子伸出了鋼一般的手臂,五指張開,捏着她脆弱的脖子牢牢鉗住。
羅媽媽瞪大眼珠,一直不甘心地蹬踢着掙扎;她沒有試圖去瓣開他五指如鐵拑的手;而是試圖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傷,一點痕跡,一點證據。
她也伸出五指,拼着體內最後一點力氣,死死抓住他的手背,她指甲不長,並不能第一時間就抓傷他;然她死也不肯鬆手,狠狠地狠狠地抓着,指甲終於抓破皮膚,入肉半分。
羅媽媽這時雖然感覺呼吸困難;但她仍然死死支撐着,拼着最後一點力氣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不肯閉眼。
這個時候,那個女人也悠然走到了她面前。
那女人見羅媽媽死不肯鬆手,她冷笑着眯起眼睛,自發間拔下一支簪子,對着羅媽媽手背便是狠狠一插。
血,暗紅而猩甜,一下自羅媽媽手背噴涌而出。
她終於漸漸無力的垂下頭,手也終於鬆了;只有那雙見過無數黑暗風浪的眼睛,還大大地睜着,永不瞑目地瞪着王府某個方向。
那女人看着沾了血的簪子,皺着眉頭,往不遠處的湖面望了望。
那男人也會意,他就這樣拖着羅媽媽衣領,將她拽到湖邊,然後手一揮,羅媽媽便掉入了那平靜如鏡清澈見底的湖裡。
波紋漾開,激泛出一圈圈暗涌的漣漪。
與此同時,還有那支簪子也伴着她一起落入湖中。
“好了,這東西你拿着。”那女人看着湖面又恢復了平靜,忽然遞了一張紙給那男人,“這上面記錄着施行血咒的咒語;你可要記住了;開始施行之後,千萬不可中斷,一旦中斷,施行者就會反受其害;還有,施行的時候,距離一定不能過遠,要是超過了一定範圍,法力就會變弱;到時反而達不到預期效果。”
男人接過那張紙迅速掃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揣入懷裡藏好,道:“行了,我都記住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被人撞見你在這裡,那可不好。”
女人微微一笑,漠然看他一眼,隨即轉身從後門離開了。
流光閣。
東方語感到不安,與夏雪說了一會話之後,就欲出去親自去找羅媽媽。
正在這個時候,與羅媽媽一道出去那兩個丫環卻回到了流光閣。
東方語立時叫住二人,難掩焦急問道:“我問你們,羅媽媽呢?她不是跟你們一起回來的嗎?”
那兩個丫環見東方語神色緊張透着焦急,當即怔了怔,隨後異口同聲道:“世子妃,羅媽媽她應該先奴婢們回來纔是啊。”
“這是怎麼回事?”東方語臉色一沉,心中同時亦漫上濃烈的不安,“藍英,你來說。”
“我們原本在採購的時候,因爲跑了一些遠路;就誤了時辰;羅媽媽不欲讓世子妃你擔心,後來就讓我們倆去採購剩餘的,她則先抄近道回府裡向世子妃你報平安。”藍英見東方語神色焦急,因而說得很快,但她吐字清晰,條理清楚,“對了,我們與羅媽媽分開之前,還曾碰見了夏雪姑娘呢。”
夏雪點了點頭,“這件事我剛纔已經跟世子妃說過了。”
東方語心中莫名的慌了起來,“那後來呢?”
沈數接着道:“後來,羅媽媽說要抄近道從後門回府;那樣就不用再繞一條大街才能走到大門;之後她就與我們分開了;難道她現在還沒回來嗎?”
東方語點了點頭,確定這事後,心便直直的往下沉。
“夏雪,我們現在就到後門的地方找找看。”
夏雪點頭,但她卻立時讓清荷多叫了幾個人一齊過去;她隨後便跟着東方語先往後門行去了。
這個時候,天色幾乎完全昏暗了下來。
不點燈的話,只能模糊看到近前的影子,卻難以辯物。
夏雪擔心東方語會出意外;也沒敢多逗留去打燈什麼的。
還是清荷機靈又周到,她一邊點齊人手,一邊先讓藍英與沈數兩人打着燈籠朝東方語追了過去。
王府佔地廣闊,光是花園就有好幾個;院落也繁多,而流光閣面積也不小;東方語一路疾行,也走了很久,才終於接近到後門那邊的花園。
藍英與沈數不敢耽擱,提着燈籠一路小跑着跟了過去。
在進入後院的花園之前,還有一扇拱月門。
東方語看見那道門,也不知爲何,忽然慢下了腳步,盯着那扇門怔怔的失神;這個時候,那兩個提着燈籠追來的丫環才終於追上了。
暮色悽悽,自天際沉沉四合;燈火搖盪,暈黃着近前方圓距離。
東方語伸手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伸手的時候,也不知爲何,她忽然覺得心裡漫過一陣刺痛,手便在這一陣刺痛裡,驀然抖了抖。
夏雪看着她沉冷下來的表情,心裡也莫名的緊張起來,還有些慌慌的悶悶的,透不過氣的感覺。
東方語擡頭,望向那影影綽綽的花園,步履堅定地邁了出去。
花園很大,東方語低頭小心翼翼地看,看得很仔細。
因爲在一個多時辰前,曾下過一場陣雨,泥土帶着溼氣,還有些滑。
如果羅媽媽曾在這裡出現,花園裡一定會留下她的痕跡。
她們一寸寸地方的找,找了半晌,仍然沒有什麼發現。
誰也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夏雪發現東方語的神經似乎繃得更加緊了。
清荷這個時候與胭脂一道帶着其他人也來到了這裡。
人手一多,就可以分散來找;這樣自己提高了效率。
越長時間沒發現任何蹤跡,東方語的心情便越發的下沉。
也許是神思恍惚,她腳下忽然一滑,差點跌倒下去,而就在夏雪眼疾手快扶她的瞬間,她忽然看見了草叢上面,有一道淺淺的拖曳痕跡。
她心中一驚,雙目瞪得大大的追着那道淺痕尋去。
一直到了湖邊。
望着碧波如鏡的湖面;東方語感覺自己的心就如被人用力切開一樣,火辣辣的疼。
“沈數,將燈籠拿來。”
微弱而暈黃的光就着清澈而平靜的湖面一照。
赫然便照出湖面上浮着模糊的影子。
東方語渾身都似被突然凍住了一般;她舉着燈籠的手勢就那樣僵硬地定格在空中;就連渾身的血液,也在她看見湖面那模糊影子的瞬間停止了流動。
夏雪見狀,張了張嘴,想要安慰東方語,說那人未必就是羅媽媽。
然而連她自己也無法確定的事,她又如何說得出口,而且這句話本來也薄弱,這安慰……只能悶在肚裡,等事情有了結論再說。
“藍英,趕緊去找幾條長竹竿過來。”夏雪對那姿勢僵硬的少女淡淡投去一瞥,立時便吩咐道。
清荷與胭脂她們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齊齊趕往湖邊。
藍英很快拿了竹竿到湖邊;夏雪接過竹竿,便欲對湖面靜泊不動的人影拔去。
東方語一手搶過竹竿,卻直接扔在地上。
然後,她忽然朝湖裡縱身一躍,直接跳了進去。
“如果真是她;我怎麼忍心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湖面;我要親自帶她上岸。”
夏雪聞言,心下莫名悲慟。
世子妃已經認定那就是羅媽媽,當然不會肯用竹竿褻瀆羅媽媽。
她太清楚羅媽媽在東方語心裡的位置了。
於東方語而言,羅媽媽雖沒有給予她生命;但卻比親生母親還要親。
夏雪吸了口氣,沒有猶豫,也對着湖面做了一個縱身跳躍的動作。
其他人不會水,就是有心想要下去幫忙;也不敢隨便往湖裡跳。
胭脂看見東方語與夏雪相繼躍入湖裡,一時都嚇得傻住了。
她無意識地緊緊抓住清荷衣袖,聲音哆嗦着,巍巍問道:“清荷,你告訴我,羅媽媽不在湖裡的,對不對?羅媽媽一定不會在湖裡的!”
清荷看着那波紋亂散的湖面,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羅媽媽不會水;如果真在湖裡,那羅媽媽一定已經……。
她也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可世子妃與夏雪都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這件事只怕是真的了。
她睜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湖面。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撫慌亂驚恐的胭脂;只得默默地輕輕拍了拍胭脂手背,企圖通過這樣的動作給胭脂一點支撐。
她自然也是知道,羅媽媽與胭脂的感情。
她更知道,世子妃、羅媽媽、胭脂這三個人,據說在東方府的時候,曾經相依爲命生活了十幾年;她們三人的感情可比真正的親人還要親。
如果羅媽媽出事;她都不敢想像世子妃與胭脂兩個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東方語意識茫然,她跳入湖裡之後,兩條手臂只是機械地拼命划水,往湖面那個模糊靜泊不動的人影游去。
夏雪也不敢怠慢,雙臂划動,在湖面上帶起一陣陣水花。
這時,一襲如雪白衣如疾勁的風一般,無聲卻急速地掠到了湖邊。
胭脂一見那襲如雪白衣,眼淚一下便洶涌出來。
她張着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巍巍伸出手往湖裡指去。
清荷立刻道:“世子,世子妃與夏雪現在已經快游到湖中央了。”
墨白抿着薄脣,妖惑眸子在這個微暗的湖邊閃耀出一道極冷極亮的光芒。他腳尖一點,便如一抹游龍飄逸的風往湖面掠去。
他內力極爲渾厚,而且也沒有夏雪的驚慌;這個時候,他心情雖然沉痛;但他神智卻是冷靜的;這一掠,他直接從水面上掠到東方語前面。
他彎腰,想要先將東方語帶上來。
“不,墨白,你讓我抱着她。”東方語聲音很冷,但吐字清晰,她目光深幽,眸子比這黑暗的夜理黯黑。“她在這裡躺了這麼久;一定感到很冷。”
墨白沒有強逼她,只是微微發力,助她游到那原本模糊的人影旁。
就算這裡天色昏暗,他們看不清那靜泊不動的人影原貎,就是憑着感受;這時湖的三人也可以清楚地確定,湖裡的人必是羅媽媽無疑。
東方語游到羅媽媽旁邊,果然張開雙臂將羅媽媽牢牢抱在懷裡;她的臉同樣冰涼;但她堅持將自己的臉貼着羅媽媽早就冷透的臉頰。
她眼裡沒有淚;除一片冷色之外,但是層層疊疊的焰火。
墨白看着她沉冷的容顏,在心裡默默落下一聲嘆息;眼眸流轉出淺淡的憐惜與心疼。
東方語抱着羅媽媽的屍身,自然不能再順利游回岸邊。這個時候,她不再拒絕墨白。
胭脂在看清東方語懷裡那人的面孔後,眼淚嘩嘩如泉一般洶涌落下;儘管心中悲痛;但她卻哭不出聲來。
淚到無聲,這是極致的哀慟。
但她擡頭,卻看見東方語除了面色肅冷,神態有些木然之外,那雙明亮的眼眸竟然流不出一滴淚。
東方語已經悲痛到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她看着羅媽媽瞪大的眼睛,緩緩地顫顫伸出手撫了上去,“羅媽媽,你放心,我必不會教害你之人在這世上多活一月。”
說完這句,她身體忽然一軟,然後無意識地倒在了墨白溫暖的懷裡。
墨白環視衆人一眼,緩緩道:“你們將羅媽媽的屍身擡回流光閣;夏雪,你先回去換衣裳。”
衆人神情悲傷,按照墨白的吩咐默默將羅媽媽擡了回去;而胭脂腳步蹌踉,悲慟難抑;還是清荷一路攙扶,纔沒有暈倒在路上。
換了乾淨衣裳,墨白親自強行灌了一些米湯給東方語。
他擔心她悲慟過度,會一直抱着羅媽媽的屍身不放;纔在岸邊出手點了她的穴道;又抱她迴流光閣換了衣裳;讓她稍稍休息。
在東方語昏睡的時間裡,墨白召來成剛與鍊鐵,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纔回到屋裡。
夏雪換好衣裳,一直就守在東方語身邊。
此刻見他進來,連忙道:“世子,世子妃她醒來必定還會悲痛欲絕;我們得想個辦法開解她才行。”
墨白搖了搖頭,低低嘆了口氣,道:“你又不是不瞭解她的心性;我們開解是沒有用的;除非她自己願意放下;其實羅媽媽不僅是她心裡的母親;也是我尊敬的人,這件事,沒有人不難過。”
夏雪眼神也暗了下來,“這可怎麼辦?我真擔心世子妃她會……”
“她不會。”墨白語聲冷淡,但神態篤定,“她一定不會看着羅媽媽死不瞑目,所以她一定會冷靜不讓自己倒下;我相信只要找出兇手,爲羅媽媽雪了這恨,她大概心裡就能好過些了。”
正說着,原本按墨白預計要過一個時辰才醒來的東方語,卻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她神色只有一瞬茫然,然後看見面色沉冷的夏雪與墨白;她腦裡便立時清醒過來。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現她因爲壓抑着悲痛,一時失聲了。
墨白心疼地看着她,半強迫半哄着,讓她喝了一杯水。
“小語,羅媽媽的事就交給我吧,好嗎?”
東方語立時猛烈搖頭,雖然她說不出話來;但她眼神卻流露着冰冷的堅定。
墨白無聲嘆了口氣。
他其實十分清楚,小語必定不會肯聽他的話;她與羅媽媽之間親若母女;她又怎麼可能不親自揪出兇手,爲羅媽媽雪恨呢。
墨白垂着眼眸,長袖一拂,雪白衣裳自空中帶起一片亮眼弧度,然後他堅實有力手手臂便落在了她腰際。
他不容東方語拒絕,抱着她去到暫時放置羅媽媽的房間。
他早讓人給羅媽媽換過一身乾淨衣裳,也讓人給羅媽媽化了淡妝;好讓東方語看見的時候,不覺得那麼難過。
東方語一見安靜沉睡般的羅媽媽,立時便從他懷裡掙扎下來。
她走近羅媽媽,便開始專心地一寸寸檢查羅媽媽身上可能的傷痕與證據。
“世子妃,我之前已經檢查過了,羅媽媽身上除了脖子與右手背有傷痕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
夏雪見狀,忍不住開口;她實在不忍再看東方語那悲傷卻撐着堅強的神情。
單是看着東方語的背影,她就覺得自己鼻子發酸,眼睛也溼溼的,透着朦朧霧氣。
東方語略略回頭看了夏雪一眼,她嘴脣沒有動;但她只是一看,隨即又繼續專心去檢查羅媽媽身上的傷痕。
當然,她相信夏雪,所以沒有再試圖去檢查羅媽媽身上其他地方;而是目光幽冷定格在羅媽媽的脖子上。
羅媽媽死了幾個時辰;她脖子上這個時候已經現出了淤青的指痕;她親自拿紙將指痕拓了下來;然後再去檢查羅媽媽右手背的傷痕。
那個傷口,因爲遭水浸泡過;所以創口周圍的皮肉已經外翻;已看不出是被什麼利器造成的傷口。
不過,這些難不倒東方語。
在前世,她可是個天賦極高的醫學博士。要還原傷口的形狀,於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難事。
半晌之後,她忽然在紙上寫道:“夏雪,找幾個水中好手,讓他們潛到湖底,找找看,也許能在湖底找到簪子之類的東西。”
夏雪默了默,在看清她還原出來的傷口形狀之後,才豁然開朗。
“可是,世子妃,也許兇手並沒有將簪子扔進湖裡呢?兇手有可能將簪子帶走,也有可能將簪子扔到別的地方。”
墨白立時道:“除了湖裡,是不可能扔到別的地方;若是兇手順手一扔,簪子很容易就會被找到;簪子找到,主人也會很快找到;當然,兇手有可能將簪子埋在花園某個地方;將簪子帶走的可能也有;不過,看羅媽媽手上的傷口入肉極深,當時一定濺出很多血,兇手帶走簪子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了。”
“這樣吧,你讓幾人到湖裡去找;另外再找一些人到花園裡尋找有沒有翻新過的痕跡;當時兇手意外殺人,思慮善後的時候未免太過倉惶;仔細找找,一定會找到一些線索的。”
夏雪看了東方語一眼,隨後出去了。
一個時辰後,夏雪拿着從湖底找到的簪子回來了。
東方語與墨白一看那支簪子,眼色頓時便深了。
而成剛也回來了。
“公子,屬下調查過了,從今天申時到酉時,曾經離開自己院子,有可能到過後門附近花園的,只有幾人而已;屬下還調查過那幾人的鞋子,發覺鞋底沾着有與花園泥土相似的,只有、只有兩三個人而已。”
墨白冷冷一笑,眼神森然,“看來老天還不算完全瞎眼,好歹下了一場有用的雨,讓那人的痕跡不至完全湮沒。”
東方語在紙上寫道:“那麼指痕的比對有結果了嗎?”
成剛想了一下,才答道:“屬下按照你的吩咐,暗中拿了指痕去比對,不過目前還沒有結果回來。”
東方語沉默了一下,又在紙上寫道:“那麼簪子呢?可有查到它的主人?”
成剛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是鍊鐵負責的;屬下還沒與他通過消息。”
墨白見她一直追問,知她心裡急燥,當下憐惜道:“小語,你別這樣;着急解決不了問題,你先休息一下,待有消息回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東方語搖頭,這個時候,她寧願在這裡呆着,就是陪着羅媽媽也好;她也不願意閉上眼睛。
墨白見狀,眉頭一低,便欲再度點她穴道,強迫她休息。
東方語卻似心有所感一般,忽然擡眸晶晶地看着他,目光雪亮透着淡淡懇求。
墨白對上她的眼神,心頓時又痛又軟。
又過了半個時辰,鍊鐵回來了。
指痕比對有了結果;證實親手用力扼殺羅媽媽生命的是大郡王風銀星無疑;過對於那支簪子的主人,卻找不出來。
鍊鐵自然也暗中查問了在申時到酉時的時間段,府裡有那些人出入過。
不過,那人行跡隱秘,就是鍊鐵也查問不出蹤跡。
“無防,抓到其中之一的兇手,我便有辦法讓另外那名兇手很快現身。”聲音冷冷清清,似夾了層冰。
墨白憐惜看她,心疼中微含訝異。
想不到線索一明朗,東方語的失聲自發的又好了。
一夜漫長,黑暗終於不敵光明,默默退隱而去。
天亮了,熬了一夜的東方語卻先做了一件讓人吃驚的事。
她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又將羅媽媽打扮得乾淨整齊。
然後,恭恭敬敬認了羅媽媽爲義母。
再然後,她才讓人放出風聲;說是羅媽媽昨夜失足,溺於湖中。
接下來,她要以義女的身份爲羅媽媽守靈送葬。
東方語默然冷靜地做完這一切,胭脂則哭得死去活來;原本她是哭不出聲來的的;可看見東方語對着那已經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的羅媽媽行跪拜禮裡,忽然便能哇一聲哭了出來。
風銀星聽聞她放出風聲說羅媽媽是自己失足落湖溺亡的;忍不住在自己院子裡放心地偷偷冷笑起來。
哭靈的事東方語是做不來了。
因爲她雖然能夠開口說話;卻仍然流不出一滴眼淚;悲痛到極致,若能流出來的一定是血,而不是淚。
所以這事,胭脂義不容辭的自告奮勇做了。
在胭脂心裡,羅媽媽何嘗不等同她的母親。
胭脂的哭,同樣悲傷蔓延,感染着流光閣每個人。
東方語看着人人面色悲傷眼睛含淚的模樣,心裡又是安慰又是難過。
她欣慰的是,羅媽媽平日寬慈待人;這些人同樣對羅媽媽報以真誠的悲傷;這說明羅媽媽很用心的替她的經營着流光閣;也說明這些人,起碼現在表面上看來,每個人都向着羅媽媽。
難過的是,那個自她穿越重生之後,就一直陪伴她,給了她無數溫暖記憶的婦人,從此只能活在她心裡了。
她再也不能像女兒一樣對羅媽媽撒嬌……。
靈堂裡,除了胭脂哇哇難抑的大哭聲外;更有無數此起彼伏的低泣抽噎聲。
“喲,這是怎麼回事?”驚訝而冷漠的聲音倏然而入,驚得堂一衆哭聲戛然而止,“我聽說流光閣的羅媽媽出事了,原來真有這麼回事。”
胡側妃款款而入,聲音驚訝中難掩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她可忘不了,那個羅媽媽看似溫善慈和,卻從來不賣她的帳。
她掠眼望去,見靈堂正中,東方語一身白衣,跪在棺裹前面,神色哀慟,然眼裡卻沒有一點淚意。
“世子妃,我理解你悲傷的心情,但你身份尊貴,怎麼能跪在這裡爲一個下人守孝。”胡側妃看清神色冷肅木然的東方語之後,面色一沉,臉頰刻薄之相便越發明顯。
“這傳出來,可有辱我們安王府的門楣。”
東方語慢慢轉身,擡眸,透着萬鈞力度,定定地盯着胡側妃,一字一頓道:“胡側妃,羅媽媽是我義母,子女爲母親守孝如何不合規矩?我違背了安王府哪一條規矩?我如何侮辱了安王府的尊貴門楣?”
胡側妃看着她冷肅的容顏,對上她森冷遙遠的眼神,心中不自覺地縮了縮,“世子妃,你爲了給羅媽媽尊榮,在她死後將她認爲義女;先不說這樣的事情合不合規矩;可她身爲奴僕的事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你這麼做,就是侮辱我們安王府的門楣。”
東方語面無表情看她,淡淡道:“看來還真是勞胡側妃費心了;清荷,將東西拿出來給她看看。”
清荷聞言,立即掏出一張墨跡還十分新鮮的紙張拿到胡側妃面前展開。
那是一張由官府出具的消除羅媽媽奴籍的文書。
胡側妃一看這張文書,臉當場綠了。
“世子妃,你這麼做就不怕王爺發怒嗎?這文書上面標的日期明明是今天;可據我所知,羅媽媽是在昨天傍晚的時候就因意外失足在湖湖裡溺亡;你這麼做分明是欺騙官府,還欺瞞了王爺。”
東方語示意清荷將文書收起來,然後眯起眼睛,盯着胡側妃,一聲冷笑,道:“胡側妃,你的眼睛有問題,請你轉身直走,出門可以去找任何一個大夫來看;但我這裡卻不歡迎你;上面的日期的確是今天;不過你好像忘了看年號,這也難怪,畢竟你的眼睛有毛病,看少了一年也是正常的。”
“不過現在,你可以出去找大夫看你的眼睛了,我要爲義母守靈。”
胡側妃悻悻地看着東方語那漫然冷肅的容顏,道:“世子妃,我勸你還是莫要固執己見的好;以免到時令世子夾在中間爲難。”
東方語微微一笑,目光清亮地看着那同樣一身孝服的妖魅男子,問道:“墨白,我讓你爲難了嗎?”
“胡側妃,麻煩你出去遇見王爺的時候,順便給他帶一句話;小語想做什麼我必然無條件的支持,他若是有任何意見,我不介意與小語到別的地方去生活。”
“畢竟我一直在擔心安王府規矩繁多,怕小語不能適應。”
墨白聲音冷冷淡淡,不帶任何情緒,也不帶任何溫度。胡側妃一聽,心中暗暗驚了驚;不過,她纔不會就此罷手;她倒要看看,安王爺是不是會縱容這個也不見得如何在乎的兒子。
胡側妃冷哼一聲,拂着衣袖轉身走了。
她離開流光閣之後,迫不及待去找安王爺告狀。
當然,她告狀的時候絕不會表現惡人形象,而是迂迴曲折的讓安王爺知道了東方語在流光閣以世子妃的身份爲一個下人守孝的事。
胡側妃滿心期待着安王爺會因此發怒,並且暗下歡呼着要等着看東方語與墨白的倒黴下場。
只不過,安王爺雖然爲人冷酷無情;可他一雙深幽不見情緒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他聽完只冷冷瞥了胡側妃一眼,而他給的反應,除了一記冷眼之外,連半個字都沒有哼。
弄到最後,胡側妃只得悻悻住嘴,揣着滿懷的失望回她的無憂居找下人發泄去。
之後的事,十分自然的按程序進行着;再也沒有人到流光閣自討沒趣。
東方語自發現羅媽媽身故到後來送葬立碑;她一直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別人只是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少了,連話也少了。
整日似乎都在埋頭翻閱醫書,研究醫術。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眼,羅媽媽已離開她們有十天。
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
這一天,東方語似乎終於從喪失親人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她走出了流光閣,到府裡花園一角的荷花池邊靜坐。
與荷花池相鄰的是一座養魚的池子;綠葉紅花,荷香四溢;清晨的陽光不烈,不過東方語看着那座魚兒暢遊的池子,一時起了玩心,有些貪涼地脫了鞋子,捲起褲管便要將一雙玉足放下水裡劃啦玩耍。
這時候,胭脂並不在她身邊;站在她身後的只有夏雪。她有意讓清荷逗逗胭脂,好讓胭脂開懷,從痛苦中重新快樂起來;便支開了胭脂。
夏雪見她捲起褲管,頓時大驚失色要勸。
東方語一記眼神便制止了夏雪未出口的話。
“夏雪,這又沒有別人過來,我不過是露出腳踝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池水好涼快,要不你也來玩玩。”
夏雪連忙擺手;急忙道:“不了,世子妃你若喜歡,你就一個人玩着好了。”
東方語無所謂地笑了笑,想了一下,道:“夏雪,要不你也到那邊跟胭脂她們玩去吧;我看你在這拘謹的好像犯了什麼大罪一樣。”
聞言,夏雪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世子妃,好像犯了大罪的人是你纔對吧?
犯了暴露罪呀!
若是讓世子知道你在這種地方露出雙足;都不知他會怎麼抓狂呢。
夏雪搖了搖頭;隨即十分認真地觀察了四周;確定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也就轉身往胭脂那邊走去。
反正在安王府的花園,她們又在附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夏雪這麼想着,可嘴裡還是忍不住唸叨地叮囑:“世子妃,那你一個人在這,可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什麼事就大聲喊,我們就在那邊。”
東方語懶洋洋一笑,隨意揮了揮手,“你去吧去吧;難道還擔心我會掉下水裡不成;就算掉下水裡你也不用擔心,這個池子的水根本不到小腿。”
夏雪認真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便也放下心來。
東方語一個人坐在邊上,懶洋洋划動着池水,逗着池裡的魚兒,眼角卻不時有意無意地瞟向花園某一角。
當初查出害死羅媽媽的兇手之理風銀星之後,是她懇求墨白不要將風銀星交給官府處置的。
一來以他們手裡所掌握那些證據;按照這個時代的條件來說,根本無法定風銀星的罪;二來,東方語想用自己的方法給羅媽媽報仇;當然,她還得順着風銀星找出另外那個兇手;那個用簪子將羅媽媽右手背幾乎穿透的兇手。
她似乎玩得興起,陽光灑照在她身上,很快,她光潔前額便滲出了細細汗珠;她隨意的擦拭着額頭;後來又幹脆捲起了袖子,露出一段藕臂;陽光縈繞,清風吹送,拂起她藍色裙裾,淡淡金光籠罩而下,讓人無意一瞥之間,除了瞬間驚豔之外,還會誤以爲那是誤落凡塵的仙子。
舉手投足的美態,自然但卻充滿無聲的誘惑。
再加上那一段露出來的藕臂,晶瑩雪白之間,更似玉潤珍珠一般,引誘着別人貪婪的目光。
風銀星閒來無事,便在府裡花園隨意轉轉;卻不料會在無意間看到如此令人心動驚豔的絕美一幕。
他遠遠望着坐在池子邊上划水的絕色少女,竟爲他從來不曾看見過的美豔驚呆了。
他怔怔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肆意輕狂戲水的影子;似乎在無形間,小腹下便有一股熱流在洶涌上竄。
他的心神似乎受到盅惑般,腳下竟然無意識的往少女那邊挪去。
這個時候,他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道輕靈絕美的影子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不遠處,還有一抹人影在悄悄移動;不過那抹人影在距他一定距離之後,便站定了。
她似乎在等待什麼;風無聲自來,拂亂她的發,也吹過她指尖。
風銀星絕對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有人只是纖手一擡,便灑出一些粉末,那些粉末隨風飄散,他就那麼無知無覺的吸了進去。
他看少女的眼神從初時的驚豔貪婪到眼下的熱烈迷幻;他甚至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覺得現在,那美若天仙的少女舉手投足,都是在對他無聲邀請。
於是,風銀星便在強烈的慾望中加快了腳步,往少女那邊邁去。
這個時候,他的眼睛似乎在冒着層層火焰;那火焰熱烈燃燒着,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帶入一種無底的熱浪中。
讓人奇怪的是,滿身心都被那道絕美倩影吸引的他,竟然還知道如何小心翼翼避過可能的視線,並且以無以迅速的腳步掠到了東方語後面。
美人在前,他只需張開雙臂伸出去,便可以直接將她擁入懷裡,好好的狠狠的揉憐疼愛一番。
東方語忽然扭頭,眼眸如星,閃動着涼涼的狡黠光澤,同時對他綻放了一抹嫣然笑顏。
櫻脣微啓,吐字悠悠,輕而緩:“風銀星,歡迎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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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銀星,你死定了。
小語犧牲色相來引誘你;墨白不挖你雙眼,起碼也將你下半身弄殘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