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6 17:58:21 本章字數:10345
“讓我幫忙?”東方語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還能有什麼事可以難住你的?竟然讓你千里迢迢從蛟玥趕到東晟?”
寧楚微笑,卻轉到另外的事情道,“師傅她老人家一直盛讚你的醫術,說你的醫術其實比她高出許多。愛睍蓴璩”
東方語心下一驚。
寧楚不會無的放矢,他突然說這個;這就是說,他遇到的麻煩跟病有關。
他想讓她去救人。
能讓堂堂一國太子不遠萬里親自跑來找她;可見這個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嗯,或者說,是對蛟玥非常重要。
東方語心臟突然加速跳了跳,看寧楚的眼神亦多了一抹憂慮。
那個人是他的親人?該不會是蛟玥的皇后或者皇帝吧?
寧楚看她眼神變幻,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般,忽然含笑輕輕點頭,“小語,正如你猜測的一樣,他對我很重要。”
他?
還是她?
東方語擡眸,目光含幾縷疑惑,往寧楚身上掃了掃,卻見他右手輕輕撫着掛着腰際那支碧玉蕭。
少女心中微微一怔,她記得寧楚曾說過,這支碧玉蕭是他父皇在他兩週歲的時候送給他的;這麼一想,心下突然轟的一聲。
眼神驀然劃過一絲難以置信。
難道真被她猜準了,蛟玥的皇帝有問題,這個問題還是棘手到不能再棘手的問題?
東方夜見他言語隱晦,似乎有所顧忌,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又看看寧楚,隨後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東方語看着他淡去的背影,衝寧楚眨了眨眼,笑道:“歡迎到寒舍一坐。”
寧楚落落大方作出請的手勢,淡然笑道:“好。”
進入綠意苑。
雖然這兩人表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心裡卻明顯放鬆了些。
畢竟寧楚身份特殊,雖說蛟玥與東晟兩國邦交友好,但謹慎一點總不是壞事。
“寧楚,你不遠千里而來,難道真是你們蛟玥那個人病了?”
寧楚微微苦笑,“小語,說病那是輕的。”
他看似隨意轉目,眼光卻飛快掠過了周圍,確定四人無人偷聽,才輕聲道:“其實他是中毒,還是十分難纏的毒,御醫們自從發現他中毒以來,日夜潛心合力研究,也研究不出個究竟來,只能拿一些中庸的藥暫時延緩毒性發作。”
他淡淡看了少女一眼,又道:“我本來先去請教了師傅,不過她老人家推薦你,她說你對毒的研究要比她有悟性,還說你的醫術遠比她高,還說……”
少女忍不住“撲哧”一聲輕笑了起來。
寧楚這個人,溫和微笑着一口一個還說,實在太逗了。
這人看起來還真是一點太子的架子都沒有。
她眨眼,目光透一絲頑皮促狹,笑嘻嘻道:“她是不是還說,早已將醫術傳授給我,有什麼疑難雜症,只要找上我,保準妙手回春。”
寧楚看她笑意盪漾的模樣,也不禁啞然失笑。
“師傅她雖然沒有說得這麼直白,不過她的意思還真是與你說的相差無幾。”
“嗯,其實她早有心收你爲徒……”
“寧楚。”少女忽然斂了笑意,一臉正式地看着那風采豔絕少年,認真道:“從梵淨師太將她的醫術傳授給我開始,我心裡就已經將她當成了師傅,不過這師徒情份,不一定非得叫在口頭上的,對不對?”
寧楚微微失神,怔了怔,隨即淡然一笑,道:“嗯,是我心懷執念,便是佛家所云的着相了。”
“確實,你敬重她,愛戴她,關懷她,在心裡將她當成了最尊敬的人之一,雖無名義上的師徒情份,但實際的情份卻一點也不比真正的師徒差。”
“小語。”寧楚看着笑意微微的絕色少女,眼裡忽現爲難之色。
“你……”
“你——”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眼神相撞,隨即相視一笑。
東方語道:“你先說。”
寧楚點頭,也不謙讓,“爲父性命危在旦夕,我知道我這所求有點強人所難,可身爲人子,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想讓我親自隨你去蛟玥。”東方語點頭,淡淡接口。
寧楚看着她目光皎皎的眼睛,緩緩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中微微含了一絲忐忑不確定,又淡淡流露出一絲無奈。
東方語聽在耳裡,忽然便覺得滿心不是滋味。
像他這樣一個霧風霽月的泱泱風采豔絕少年,只怕生來絕少開口求人吧。
她可以想像他此刻心裡的難受。
畢竟,親人身受病痛煎熬;身爲親人的他自然是痛在心裡,精神上的煎熬只怕比病人更深切更難受。
“寧楚,”少女擡首,目光堅定看向豔絕少年,紅脣微啓,悠然有聲,“我去。”
“小語,謝謝你。”寧楚淡笑,溫潤笑意閃動着如玉的光澤,那雙讓人舒服的眸子此刻亦光彩熠熠,明顯帶了一層歡喜。
東方語悠然捧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笑道:“真正的朋友,最該在朋友需要的時候,伸出雙手。”
寧楚看着嫋嫋水汽朦朧了少女玉似的卓約容顏,焦灼的心,忽然也慢慢變得暖和安定下來。
東方語決定隨寧楚遠去蛟玥,她可以不將這事告訴墨白,卻不能不對東方夜坦白。
“小語,你決定了嗎?”東方夜皺眉,滿心的不贊同。
“雖然我不知道你去蛟玥做什麼,但寧楚的身份——”東方夜微微嘆了口氣,眼神凝定少女,溢滿了擔憂,“我總覺得其中暗藏兇險。”
“爹,我知道你擔心;但是,人生在世,未必要活得大富大貴;卻一定不能愧對自己良心;明白有些事情需要有所爲,而有些事情需要有所不爲。”東方語也眼神堅定地回望着他,她目光清亮,比窗外皎潔月色還明輝三分,“寧楚救過我,不是一次兩次,若是沒有他,我早就是一堆白骨;無論是於情還是於理,我都應該走蛟玥這一趟,否則我以後就算安然無恙的活到八十歲,我心裡也會因爲愧疚日夜不安。”
東方夜滿心震驚,他自然不知道東方語在觀音廟所經歷的一切;但他看她神色堅定,眼神清麗明淨,根本不像作假;而他與她接觸雖然少,但他心裡其實也明白,這個女兒也有她的驕傲,對於撒謊這種事,尤其是扯一個救命恩情的謊話,她顯然是不屑爲之的。
半晌,東方夜淡淡吐出一聲嘆息。
他知道,其實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決定的事都不會因爲他的意見而改變的;她今晚會來這裡告訴他這件事,不過是尊重他作爲長輩作爲關心她的父親而已。
“既然你意已決,那現在先隨我到書房走一趟吧。”
東方語訝異看他,但卻沒有詢問爲什麼,答案既然要去到書房才揭曉,她現在又何必問。
東方夜的書房自然也是獨立位於主屋內的。
據說,就是以前夫人未瘋之前,沒有東方夜的允許,也是絕對禁止踏入半步的。
就算是東方夜在外領兵爲將,鮮少回府;卻也無人敢違揹他的禁令。
至於東方語,她不是不敢;她只是沒興趣去闖別人圈定的禁地;反正以前,她心裡對東方夜這個掛名老爹,也沒什麼感情。
所以,眼下,她也是第一次踏足東方夜的書房。
外面並沒有什麼隱藏的機關,只有兩道門而已。
東方語走進來,只見書房佈置得十分簡潔,就跟東方夜這個人一樣;也許是他從軍多年的生活習慣使然。
東方夜進入裡面之後,隨後關了門,又警剔地張望了一下四周,然後將窗戶也拉上,呈半掩的狀態,不影響空氣流通,但若有人從外面經過,想要窺視裡面情形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因爲只要有人靠近,裡面的人立刻就能發現。
做完這些,東方夜當着東方語的面,走到書案後,也不知他從什麼地方搗鼓了什麼機關,反正在連續聽聞幾聲輕微的咔咔聲後,原本放置在地面上四平八穩十分厚重的書案,便自發碌碌往旁邊移開了。
之後,地面凹陷下去,露出兩塊青磚的位置。
東方夜隨即俯身彎腰,自青磚之下取出一隻匣子來,匣子外面刷過漆,可對匣子起防瘸防蛀的作用。
東方語心下暗自詫異猜測,看東方夜如此鄭重珍藏,不知究竟會是什麼寶貝。
東方夜取出匣子,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下便變得迷離而充滿懷念的沉緬,英氣明銳的臉龐居然也微微流泛出幾分悵然的神態來。
東方語心下微微有些吃驚,越發的對匣子裡面的東西感到好奇起來。
東方夜輕輕撫着匣子,似是無聲嘆了口氣,又似是喃喃自語說了什麼。
半晌,他才緩緩打開匣子,自裡面取出一個精緻華貴的畫卷來。
東方夜將畫卷取出,卻是用雙手捧着,又神情懷念地輕撫畫卷半響,才珍而重之地將畫卷在東方語面前徐徐展開。
東方語擡頭一看畫上圖像,便乍然似被雷劈到般,徹底愣住了。
這居然是用素描勾勒出輪廓,再融合了國畫來潤色的圖像。
說它是圖像並不恰當,這其實是一幅人物肖像;畫中是一個眼神藏着哀鬱卻在努力平靜微笑的女子,畫中女子年紀並不大,約莫也就二十來歲,正是青春風茂的時候。
令東方語驚詫的,是畫中人那雙像是藏有無數哀鬱心事,卻又竭力表現平靜溫和慈愛的眼睛,因爲這雙眼睛,她太熟悉了。
簡直就是她自己另外一雙眼睛一樣。
還有就是畫這幅肖像所用的筆法技巧,根本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會用的技巧。
反而像,反而像現代——
東方語爲心底閃過這個詞而倍加震驚。
她急急探頭往落款處看去,只見右下角處,果然整整齊齊寫着梅如歌三個字。
“爹,難道說,這是……這是孃親的自畫像?”
少女聲音微微含着急切,還帶着一絲顫抖,她看東方夜一眼神,竟隱藏着莫名期盼。
東方夜深深凝着畫中女子,緩緩點頭,“對,如你所見,這的確是你孃親她的自畫像。”
東方語急切地張了張嘴,但她想了一下,終沒有將心裡那個問題問出來。
因爲這張畫的技巧獨特,所以顯得畫中人的存在感特別鮮明。
東方語覺得,可以這樣說,這幅畫大概百分之九十刻畫出了人物的本真。也就是跟我們現代用照相機來拍照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加上東方夜保存得當,這幅畫像的色彩也十分真實鮮豔,並沒有歲月久遠的泛舊滄桑感。
這樣逼真的畫像,東方語一下便看出無限疑惑來。
首先,她對自己的外貌存了疑心。
既然這是梅如歌的自畫像,又畫得如此真實;就是說這等於將梅如歌本人真實面貌都反映出來了;但反觀她自己,除了眼睛與梅如歌驚人的相似之外;她的容貌半點也沒有承襲梅如歌。
畫像中的梅如歌並不是什麼絕色大美女,若真要形容,頂多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再看她的生父東方夜,濃眉英氣,十分標準的國字臉,倒是英姿朗朗的男子。
但她跟他眉宇之間也沒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按照遺傳學來說,孩子的基因有百分之八十都會遺傳父母明顯的外在特徵,但她的相貌既不像梅如歌,也不似東方夜。
那她是——?
某個念頭自心底閃過,她臉色也不禁微微變了變。
不過,她轉瞬就恢復了鎮定。
而東方夜在看見梅如歌這幅自畫像的時候,全部心神便集中在了畫像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爹,你之前爲什麼一直不讓我知道,孃親留有自畫像?”
東方夜沉下眼眸,隱去眼底久違的溫柔觸感。
“那是你孃親的要求,她希望你快樂,而不是沉緬在失去她的痛苦中。”
東方語微微怔了怔,隨即心下默然醒悟梅如歌的用意。
梅如歌是希望她知道一點,生恩不及養恩大;梅如歌希望她能夠一生記得撫養她長大那人的好,希望她將羅媽媽當成母親一樣來尊敬愛重。
真想不到,梅如歌竟然是如此心思細膩的一個女子。
如今東方夜將畫像取出給她,一定是因爲她準備去蛟玥,並且認爲她在蛟玥會遇到什麼危險,所以纔有此叮囑吧。
“小語,這裡還有一樣東西是你孃親叮囑,讓我在必要的時候才交給你的。”
“必要的時候?”
“對。”東方夜擡頭,眼神藏着莫名痛楚,痛楚中似乎又夾着幾分慶幸,慶幸中又有幾分落寞,總言之,是很奇怪的表情,“她過世前,曾鄭重叮囑過我,如果你長大後,並沒有按照我們預定的那樣,與五殿下成親;在某一日還打算孤身前往蛟玥國,就讓我將這個盒子交給你。”
好古怪的叮囑。
還有,這前提條件也詭異得讓人心裡沒底。
東方語在心裡嘀咕着,卻立時接過了東方夜遞來的盒子。
她取出裡面的東西一看,心中突然震驚到無以復加。
並不是因爲那是一本簡易裝訂起來的書,而是因爲這書皮上面,寫着部份遊記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居然是橫着寫的。
這個時代的人,絕對沒有人會橫着寫字。
除非……除非梅如歌她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這麼一想,東方語連雙手都顫抖了起來。
她又害怕又期盼,帶着無比矛盾的心情迫切地翻開了這本遊記。
入目,所有的文字都是橫着書寫,字體也是現代漢字的簡體字,絕不是這個時代通用的字體。
“2012年5月10日,我永遠也難以忘記這一天,我居然穿越時空旅行,到了一個無論是經濟文明還是法制建全程度,勉強只相當於唐朝水平的古代,還是歷史上沒有記載的時代……”
東方語看到這行字,腦裡轟一聲,立即似有無數電閃雷鳴轟炸到她頭上一樣。
完全失態的,呆住了。
確切來說,是震驚到傻了。
她的孃親——梅如歌竟然也是穿越人氏,還是實體穿越時空而來。
難怪梅如歌留下的東西會有如此多的不合理之處,難怪她當初看到東方夜珍重取出交給她的那份育兒手札,感覺十分別扭,想必是梅如歌十分不習慣豎着書寫,卻不想讓她的女兒發現她的特別來處,強逼自己按照這個時代的書寫習慣留下那些寶貝成長的手記。
也難怪梅如歌要讓東方夜將這些遊記單獨存放起來。前頭還要加上那麼多前提條件,如果她按照他們設計的那樣,十五歲之後,按部就班地嫁給了風情,然後一生平安順遂,那麼她大概是一輩子也看不到眼下這本遊記了吧。
難道遊記裡面還記載了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些秘密是不是涉及到蛟玥皇族,是以纔有前頭那諸多前提條件限制?
東方語心事涌動,她輕輕閉了閉眼睛,也輕輕合上了那本“部份遊記。”
她相信,這上面的東西,東方夜一定隻字未看。
“爹,其實——你有沒有問過孃親的出身?嗯,我的意思是說,她難道沒有親人嗎?她的家鄉又在哪裡?”
東方夜垂目,沉默良久,才幽幽苦笑道:“她不說,也不許我問,所以——”
少女錯愕瞪眼。
她這個老爹沒搞錯吧?
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梅如歌的底細,他就敢將人領進門?
她忽地記起羅媽媽曾經說過,說是她孃親梅如歌進門的時候,曾遭到老夫人的激烈反對。
難道他連撒個謊安排個假身份給梅如歌都不會?
就這樣領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女子進門,還是以平妻之禮進門,難怪當初老夫人與夫人都會激烈反對這事了。
“至於這盒子裡面的東西,也是她彌留之際才交給我保管的,並讓我發誓不得擅自偷看,又特別叮囑了一番,什麼情況下才能將這個盒子的東西交給你。”
少女看着眼前這個年過四十,卻仍不失明銳英烈的男子,淡淡嘆道:“爹,你真是個重信守諾的偉丈夫,是個值得敬佩的君子。”
被人誇獎,東方夜聽過不少。
但被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女兒,當着他的面如此直接誇讚,他還是第一次。
東方夜那張英銳明烈的臉龐不期然浮起了淡淡的暗紅。
不過,這也證明她孃親梅如歌確實是極具眼光的人。
哈哈,不愧是咱以量化接受各種信息教育的現代人,穿越人氏就是不一般的厲害。
某語在心裡默默自戀了一把。
目光凝落在那本遊記之上,心裡忽然再多出一個疑問。
“爹,孃親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交給你保管?不如一齊拿出來給我吧?”
東方夜微微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小語這個孩子聰慧敏銳,跟她孃親實在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沒有否認,點頭,卻道:“你猜的不錯,你孃親確實還交有別的東西給我保管;但很抱歉,那東西我現在不能交給你,我得信守對她的承諾。”
東方語似笑非笑地看着東方夜,道:“難道孃親又用了什麼特別前提做規制?”
“小語,你孃親也是爲你好。”東方夜默然嘆了口氣,目光轉過,掃落她手裡那本簡易裝訂的書,“她說過,若是我迫不得已將所有她留下的東西都交給你的時候,你的生活一定不是按照她當初設想的那樣,平安順遂幸福快樂,而是開始面對某些危險,或者被捲入某些危險。”
嘖嘖,她這位老媽該不會是個神棍吧?
還能占卜算卦問測吉凶,預知未來?
東方夜見她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不由得皺起眉頭,語重心長道:“小語,別懷疑你孃親的話,她若說你有危險,我相信這危險肯定是存在的;雖然我十分希望她說的是錯誤的,可是——”
“哎,總之,日後你就會明白她的苦心了。”
“爹,你放心吧,寧楚可是蛟玥的太子,就算我在蛟玥真遇到什麼危險,有他在,我也應該安全無虞纔對。”少女嬌嗔淺笑,她這麼說,完全是爲了寬東方夜的心。
自她翻開這遊記的第一頁開始,她心裡就隱約有種預感,一種讓她說不出感覺的沉重感,或許隱隱的,她未來的路,真的會捲入到什麼皇族隱秘,那麼危險,自是難以估量的了。
“對了,小語,別讓任何人知道你手上有那本書;也別將上面的內容告訴任何人。”東方夜語氣十分嚴肅,一點不同於平日慈愛溫和的態度。
東方語心下微微一凜,隨後她也鄭重點頭,正式道:“嗯,爹,你放心吧,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不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既然梅如歌沒有讓他看這上面的任何內容,想必是不希望他也捲入到當中的危險中去。
眼下,她倒真的從心底開始對這本遊記產生深厚的興趣了。
“爹,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東方夜點頭,卻又不放心地再鄭重地叮囑了一句,“小語,總之你萬事要小心。”
東方語微微一笑,隨後與他揮手告別。
回到綠意苑,她迫不及待捧着梅如歌留下的“部份遊記”開始閱讀起來。
開始,是十分新奇歡快的文字,就如同梅如歌當時的心情一樣,突然從現代從天而降,穿越到異時空,對一切感覺確實是新奇的。
慢慢讀下去,她發覺梅如歌在上面記載着的事情,從最初的喜樂見聞,漸漸變成了與梅如歌相關的人或事,看着看着,她忽然從上面看到了大理寺卿霍平的名字,梅如歌還詳細描述了他們相處過一段時間,而正是那段時間,梅如歌之前四處遊走時遇到了很多不平事。
深感在古代皇權至上的社會,人命如草芥般卑賤不值錢。
梅如歌便在與霍平相處那段時間,將她在現代所知道的所運用的法制知識,一股腦的倒給了霍平,也不管霍平接受不接受,還強行留下了她的墨寶,梅如歌利用自己的知識將現代的法律加上自己的見解編成一本小冊子,還將那小冊子硬塞給了霍平。
東方語看到這裡,某個在她心裡長久盤旋的疑問終於解開了。
原來霍平那廝滿口現代感的詞,全都是拜她這位雞婆的孃親梅如歌所賜。
她猜想,梅如歌在現代一定是記者或者什麼編輯之類與文字打交道的人,只有這種人纔會特別熱衷於手寫文字,還有動不動就將什麼東西都記錄下來的習慣。
但看到後面,她的心情開始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她忽然看到這樣一句話:錦泰三十年,溫曲縣,認識了一介華貴公子風烈帆。
風烈帆?
東方語心中突然震了震。
這不是現在東晟皇帝的名諱嗎?
錦泰三十年,那就是說現在這個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梅如歌已經認識他了。
再繼續往下看,東方語挑眉了,她眸光閃閃中,有些驚奇地低聲嘀咕:“咳,看來我孃親也是個人見人愛的萬人迷呀,風烈帆這皇帝還不錯,傾心我孃親,也沒有利用他的強權手段留下她,居然捨得放孃親離開,真是難得,難得呀!”
隨後,她又感慨起來,難怪她初次進宮的時候,皇帝看她的眼神那麼古怪,還問了關於梅如歌的事情,原來皇帝發覺了她的眼睛與梅如歌十分相似,才聯想起昔年那些青春往事的吧。
不過,梅如歌不是嫁入東方府三年有餘嗎?
難道皇帝一直都不知道東方夜這位二夫人就是他曾經傾心過的姑娘?
還有,梅如歌作爲受現代教育影響的穿越人氏,字裡行間可見梅如歌其實也挺欣賞風烈帆的,但她當初既然不肯接受將來會有三宮六院的皇帝,可又爲什麼會肯嫁進東方府,與那麼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從字裡行間看,梅如歌也應該是一夫一妻制的堅決奉行者纔對,這裡面到底有什麼不對呢?
還有,梅如歌似乎是自嫁進東方府之後,便一直深居簡出,似乎在逃避什麼,所以連皇帝也不知道他曾經傾心過的女人最後成了他臣子的老婆。
遊記在東方語手中一頁頁翻下去,疑惑卻在她心頭一個個多了起來。
梅如歌離開溫曲縣之後,似乎又隱約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是什麼身份,在遊記上,卻是隱晦提到,其餘信息一概含糊不清。
東方語皺眉,合上遊記,揉了揉發澀的眼睛。
她直覺這個被梅如歌刻意模糊的男人,對梅如歌后來的遭遇十分重要,可梅如歌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信息給她糊過去了。
東方語嘆了口氣,站起來倒了杯水,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戶,讓寒意深重的夜風呼呼撲面而入。
她將腦子裡某些模糊的東西理順,半晌,她重新坐下,繼續翻閱那本極厚的遊記。
既然梅如歌鄭重叮囑東方夜,若非她孤身前往蛟玥國,不得將這東西交給她。
那麼這本遊記上面,一定還記錄了一些跟蛟玥國有關的人或事。
而這些人或事,一定也對她影響深遠。
否則梅如歌不會如此鄭重其事。
少女攏了攏衣襟,安靜坐下,明亮眼眸流轉着若有所思之色,她手捧一杯餘溫嫋嫋的熱茶,再度一頁頁翻閱遊記。
梅如歌模糊了其中一段經歷之後,輾轉游歷到了蛟玥。
而東方語翻開蛟玥這一頁。
入目,便是梅如歌一句加粗加黑帶着警剔的提示。
“小語,如果有一天你真看到了孃親留給你的這本遊記,你一定要特別小心寧澈這個人;還有,千萬別讓蛟玥皇族的人看到你的真實面貌,如果你的容顏與孃親的有三分相似的話,都一定要想辦法掩了原貎。”
東方語怔了怔,心下忽然涌起百般滋味。
原來梅如歌刻意留下一張自畫像,便是要讓她對照長相的。
究竟梅如歌有意模糊不讓她知道那段經歷,梅如歌遇到了什麼?
“寧澈這個人,不但充滿危險,他還是個極度自私,自傲又自尊的人,這個人還兇殘,貪財,充滿掠奪性;你若是遇見他,一定要小心應對;切不可暴露你是我女兒的身份,否則定會爲你招來禍患;切記切記!”
少女挑了挑眉,眼神一瞬泛出幾分怪異來。
嘖嘖,這個寧澈究竟是何許人物,他一定將梅如歌得罪狠了,否則梅如歌何至於用那麼多一連串充滿貶義性質的詞來形容這個人。
“寧澈?”少女眸光轉動,蔥白長指輕輕敲着桌子,眼裡乍然亮色大現,“他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