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28 17:39:23 本章字數:8806
然而,風絡進入裡面不到一刻鐘,又再度大步掠了出來。愛睍蓴璩他進去的時候,臉色是透着怒火的哧哧紅光;出來的時候,俊儔臉龐已經似染了霜色一樣,極力忍耐着透着鐵青,步子邁得呼呼生風,拳頭握得青筋畢露。
他前腳剛轉出來;裡面立時傳來一陣颶風橫掃一般的聲音。
噼噼啪啪不絕於耳。
莫姑姑在門外聽着裡面一聲接一聲的破碎聲哐當聲,心臟便顫呀顫的隨着那些此起彼伏的聲音抖個不停。
伴着那些颶風橫掃的聲音,隱隱還可聽到皇后火氣沖天惱怒的咆哮聲。
“……你滾,真是氣煞本宮,那個賤人值得你如此……”
那些聲音,風絡自然也是聽到的;但他竟當是充耳不聞的模樣,大邁急掠的腳步連微頓一下也沒有,隻眼神陰森的旋風般掠出去。
莫姑姑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風絡如此憤怒的表情;以致看見他邁出去時,她差點連禮也忘記行了。
風絡離開鳳棲宮之後,又匆匆忙忙去了落霞宮。
當然,這個時候,他已經收斂了怒氣,向東方語暗示反正醫治太后無望,並且認認真真建議東方語早日從皇宮脫身出去。
東方語目光古怪地看着他,笑道:“太子殿下,皇宮可不是我家,進,由不得我;出,同樣也沒有我選擇的餘地。”
風絡張了張嘴,剛想說以你的聰慧怎麼會想不到辦法脫身,可話到嘴邊,他忽地改變了主意,雙眸微含鬱郁凝着她卓絕容顏,聲音透着一絲無奈道:“小語,我知道由不得你選擇,那你自己小心些,千萬不要再一個人跑到什麼偏僻的地方去賞景。”
東方語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當是不明白他的暗示提醒,“太子殿下放心,我自會注意的。”
風絡眼見在落霞宮說話不便,只簡單隱晦地叮嚀了她幾句,便告辭離去了。
這日,東方語研製解藥,剛剛有點頭緒,因爲長時間埋頭專心工作,她擡頭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事物模糊,雙眼也發澀得很。
她揉着雙眸,有些疲倦地站了起來,伸伸懶腰,走了出去。
“沈姑姑,我聽說落霞宮附近有個冰湖,不知從哪條路徑去比較便捷?”
“二小姐想去冰湖還不簡單,奴婢讓人帶你過去就是。”
“不必麻煩了,”東方語微微一笑,直接推了沈姑姑的好意;她去冰湖,並不單純爲了放鬆身心,更重要的是,她記得按照古籍記載,有一味藥材便是沿湖而生,太后身份非同一般,這種事她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就行。”
少女笑意微微,溫和得像頭頂的陽光一樣,讓人感覺和煦而舒適。
沈姑姑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東方語不喜有人打擾,也不喜前呼後擁,隨即笑道:“嗯,那奴婢將路指出來。”
東方語謝過沈姑姑,獨自一人輕快往冰湖走去。
冰湖,顧名思義,除了湖水一年四季寒冷似冰以外,整個湖面平靜不動沒有波動的時候,也如冰一般光滑平整,日照下還會閃閃反光,在空中反射出狹長的亮線。
夏天酷熱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到冰湖溜上幾圈,只爲貪冰湖的涼爽;但冬季這種冷風瑟瑟的天氣,冰湖那是靜悄悄死寂寂一片,別說人,就連動物的影子也難得一見。
東方語在該安靜的時候,絕不喜有人打擾;所以這個時候的冰湖,對她而言,倒真是個好去處。
當然若是按直線距離來算的話,冰湖離落霞宮並沒有多遠,但在皇宮這種地方,就是再近的距離,它也要給你弄出個九曲十八彎來,如此一來,明明望着近在咫尺的地方,走起來卻能讓人兩腿抽筋。
東方語眼下雖然還未到抽筋的程度,但兩腿微微有些痠麻,人也覺得有些倦意這倒是真的。
不過這些微的疲倦,在她看見那一面平整如鏡,在日照下熠熠反光的湖面時,所有疲倦都被心底的驚歎驅得一乾二淨。
呼呼冷風自湖邊盤旋而起,東方語確確實實感受了一把風涼水冷的滋味。
她搓了搓凍紅的手背,哈着熱氣,興趣盎然繞着湖邊賞起風景來;冰湖面積很大,她這一走,繞行了兩刻鐘還沒繞過整座湖泊。
不過,她的目的也不是單純的來賞景,重要的是來那一味需要生挖的藥材。
冰湖其中一面是依山而存,這座山自然不高,矮矮的山坡卻栽滿了各式喬木,唯山腳下靠近湖岸處還保留着原生態的環境模樣。
少女步近低頭細看,這一看,果然讓她看出欣喜來。
因爲這座並非人工砌建的矮山腳下,果真有她要的那味草藥。
她用力拉扯那味草藥根部,想要將它連根拔起;不過她試了幾次,發現都不過是陡勞而已。
她站直,晃了晃頭,拍了拍手裡沾染的灰泥,懊惱地喃喃自語:“糟糕,我竟然忘了冬季雨水稀少,泥土乾硬,陡手實在很難將它連根拔起。看來只好回去拿了工具再來挖了。”
東方語正欲轉身往落霞宮去。就在她轉身的時候,矮坡的灌木叢裡突然竄出一條人影,低着頭,似角鬥的公牛一樣,以十分猛烈的姿勢狠狠朝她腹部撞來。
東方語猝不及防,眼角只瞟見了一角類似太監服飾,隨後身體晃了晃,被那人巨大凶猛的衝力給撞了個正着。
這一撞,去勢猛烈,又是頂着她腹部,沒有絲毫防備之餘,她被那人狠狠撞進了離她不遠的冰湖裡。
“撲通”一聲落水聲後。
東方語只覺一瞬渾身冰涼透骨,心想這冰湖的水果真不負這冰一字,一落水就冷得人直哆嗦。
心念電轉之間,東方語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落水,未及掙扎,但對於會水的人來說,即使意外落水,身體也會下意識往水面浮起。
東方語沒有驚慌,只是覺得湖水冰冷透骨,正欲往水面浮起,她卻沒有料想到,這個時候,那個突然將她撞下水的人,竟然不畏嚴寒,咚一聲竟然也隨後跳了下來。
他一下來,還立即從她背後勒住她脖子;更令人覺得心底發毛的是,這個時候,還有人在水底下牢牢捉住了東方語雙腿,並試圖拼命將她往水底下拖去。
看樣子,水底下的人早潛伏在下面,只等她落水一霎,便過來將她往水底下拖,兩人一人勒脖子壓她的頭;一人捉腳往水底下拖;勢必要將東方語留在冰湖裡溺死。
一人勒脖子,一人拖腳,這種情形下,饒是素來鎮定大膽的東方語心裡也驚了起來。
不過,她雖然感到震驚,卻並不畏懼;這個時候若還慌亂不能自救,她就真的得死在這冰湖底裡。
嘴巴被逼張大,冰冷的湖水自口腔鼻腔拼命往她肚裡灌,只短暫的瞬間,她便覺得自己肺部似被人撕裂般難受,火辣辣的燒灼發疼。
被水嗆的感覺,尤其是被冷颼颼涼飆飆的冰水嗆的感覺,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她忍不住要咳嗽,但若她真咳嗽起來,只怕嗆得更厲害,不用三分鐘時間,她便會成爲冰湖裡最大的美人魚,還是死硬的那種。
壓迫的胸腔,火燒般難受的肺部,還有嘩嘩混在湖水裡辯不出原貌的眼淚。
東方語自知此刻兇險,即使難受得要死,她仍舊努力強迫自己想辦法。
她沒有掙扎,因爲此刻她被兩個人一上一下牢牢禁錮着,若是掙扎,氧氣耗得越快,那隻會加快死亡的速度。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有人在後面勒住她的脖子,也有人在下面捉住她雙腳,便她兩手這個時候卻還是自由的;她摸了摸指間特製的戒指。
心裡卻有些犯難。
難的不是擔心刺不中身後之人,而是銀針上被她淬過的麻藥,從離開她的戒指到真正刺入那人的皮膚,中間卻有個過程要接觸到湖水,麻藥在水裡自然會被融解,若是麻藥無法起作用,那她小小的銀針刺在人身上,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然而此刻,生死關頭,她唯一能夠拿得到拿得出手對付這兩個人渣的,也只有手裡的戒指而已。
她皺眉想了想,只好冒險一試了。
戒指戴在她右手食指上,只需用拇指輕輕按動那個細小的機關,裡面的銀針就會射出來。
她開始做出本能反應的掙扎動作,從後面勒住她的脖子那個人雖然沒有貼住她,但也不敢浮起,讓自己露出水面。
她掙扎的試圖晃腳揮手亂舞亂抓,這些動作果然並沒有兩個束着她的人注意。
東方語心頭暗喜,她剛纔兩手亂舞亂抓的時候,已經可以確定躲在她身後勒她鞋子脖子那人在什麼位置。
接下來,她只要再次將右手晃到後面,最近距離接觸那人渣,然後按下機關,讓戒指裡的銀針刺入他的皮膚便可。
她一晃,果然接觸到了那人身體;她心裡一喜,拇指立時按下機關,銀針以無比迅捷的速度射出。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東方語大吃一驚。
也不知那人是察覺到什麼還是無意之舉,總之在她射出銀針的一霎,他略略往上面浮了浮,銀針最後雖然是對着他的身體射去,但卻直接射入了他的衣衫,衣衫被水灌進去,這就造成衣衫與皮膚之間有一層不小的空隙。
更要命的是,那支極細的銀針,射在他衣衫上,卻停止了前去的趨勢,大概是因爲水下浮力與阻力太大,小小銀針在沒有一絲內力的東方語手裡,根本發揮不了多大作用。
東方語閉了閉眼睛,這時越發的覺得肺部難受,似是要爆開一樣。
她不能氣餒。
她對自己說,一支沒有用,她戒指裡還有兩支。
瞟着水影,依稀可見底下拖住她雙腳那人的服飾也是太監常穿的衣服。
她沒有遲疑,她知道猶豫多一秒,她生存的希望便會減少一秒。
右手再次掙扎着揮動起來,這一次,她確定自己的戒指已經抵住後面那人的手腕,這才迅速按下機關,讓銀針飛射而出。
銀針入體,勒着發她脖子那個太監手上終於鬆了鬆,但並沒有像預期般被麻藥迷昏過去,而是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
東方語皺了皺眉,心裡大喊可惜。
針上的迷藥終究在離開戒指的一瞬被湖水稀釋了。
聽聞這聲呼痛,底下那個太監反而將她雙腳拖得更緊了。
東方語在心裡頹然長嘆一聲,看來她今日確實是流年不利,她這條小命大概得交待在這冰湖裡了。
然而,就在她心生絕望平靜待死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語丫頭,語丫頭……”
竟然是風昱那廝清冽着急的聲音。
兩個太監明顯也聽出了來人的聲音,兩人的手同時震了震。
東方語知道她的機會就在這一霎了。
她趁着兩人發怔的瞬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側頭朝那隻勒着她脖子,令她幾乎不能呼吸的手,露出森森白牙,狠狠咬去;與此同時,她雙腿在水裡用力一絞一扭。
兩個太監沒有防備,竟然在她這兩個幾乎同時進行的動作裡齊齊鬆開了手。
東方語在他們鬆手一霎,猛然用雙腳一蹬,整個人然後嘩啦一聲往湖面衝起。
然而,她這一衝之力,根本沒法衝到湖面,因爲之前兩個太監差不多將她拖到湖底去了。
她這一衝,不過是讓平靜的湖面產生了微弱的水花,連聲音也是微弱的。
但這個時候風昱已經掠到了湖邊。
目光掠遍湖岸,他也沒有看到那個風姿綽約的少女。
他皺了眉頭,正欲往旁邊再尋去;就在這個時候,湖面忽然有了波動,儘管水花很小聲音很微弱;可他還是注意到了。
東方語此時又再度被那兩個太監牢牢鉗制住。
她聽得這兩人心臟劇跳;而她自己的心臟也在劇烈跳動。
風昱若是下來,她活;風昱若是遠去,她必死。
活的就是兩個太監。
所以這一刻,水下三個人的心情同樣緊張。
風昱盯着那一動便不再的水波呆了呆,桃花眼底一瞬流泛出極度驚慌來。
他知道東方語水性好;他也知道東方語過來這裡採草藥。
按照他的瞭解,東方語性格雖然刁鑽愛捉弄他;但卻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她說了什麼時辰歸去,便一定會準時歸去;而他也是因爲看見時辰過去了一刻鐘,還沒看見她歸來,這纔有些擔心地跑過來看看。
風昱盯着再度恢復平靜的湖面,勾魂的眼眸流泛着驚恐眯了起來;但他慌而不亂,隨即他作出沒有發現異常的樣子,一邊高呼着東方語,一邊往相反方向跑去。
湖底下,那兩個太監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然而,他們誰也沒料到,風昱遠去之後,突然再悄無聲息施展輕功掠了回來,他盯着平靜幽深呈靛藍色的湖水,將身上的大氅往地上一扔,隨即像一道優美的弧線一樣往冰湖一躍,就如蛟龍入水一般。
流暢優美,幾乎沒有水花亦沒有聲音。
他修長的身姿便悄然潛入水中。
湖很大,水面下視線又受阻,視物並不清晰。
他強壓着肌膚瞬間冰冷的顫抖,極力減少水下波動,以極快的速度往湖中心遊去。
那裡,他果然看見有兩三個人影在糾纏。
再近一點,他已經可以辯出其中兩人是太監的服飾,而被太監挾持在中間那人的衣裳,確實是她最愛的天藍色。
這一確定,風昱心下又疼又驚又痛;轉瞬怒火如潮,幾乎瞬間將他胸膛撐炸。
他不動聲色遊近;那兩名太監生怕再有人來,所以此刻都急於將東方語溺死,根本沒有留心到周圍有什麼變化。
距離一點點近了再近了。
風昱眯起眼睛,眼底一瞬烈火焰焰。
他指尖微動,悄然彈出一縷看似溫柔實則凌厲的指風,彈向水下拖着東方語雙腳那個太監;而另一隻手,亦同時對上面勒住東方語脖子那個太監施以毒手。
指風如劍,水的溫柔可包容一切剛強,也可掩飾一切剛強。
兩名太監還未感覺得什麼,卻突然似同時被利劍刺中一樣。
痛,那是被人扒骨抽筋的痛。
兩名太監自然而然的鬆開了東方語。
風昱趁着他們鬆後的瞬間,一下掠到了少女旁邊,一腳踢開其中一名太監,長臂伸出,摟着她迅速竄上水面。
東方語的臉色這時已經發紫,也不知是被湖水給凍的還是因爲缺氧造成的。
但她仍頑強地撐着眼睛,並沒有昏迷過去。
一出水面,立時大口大口喘氣,拼命補充氧氣,讓自己快要裂開的肺胸得到救贖。
那兩名太監這時才反應過來上當了。
來人是風昱,他們自然不敢再逗留,當下便要趁着風昱無暇他顧的時候迅速遁走。
“快留住他們。”東方語顧不得自己難受得要死的感受,眼角一掠,掠見那兩欲逃走的太監,立時大叫了起來。
風昱聞言,一手依然摟着她腰際,另一手卻飛快再度彈出一縷凜冽如劍的指風往其中一個太監襲去。
結果,那被指風襲中的太監頓時兩眼一翻,像死魚般翻露在水面上,而另外一個太監卻倉皇逃走了。
“哎,還有一個,你怎麼不留下他。”東方語跳腳,牙齒格格作響。
風昱心疼地看着她,幾個飛掠將她送上岸邊,然後又將那個昏死的太監拖死狗一般拖了上去。
“語丫頭,這裡已經有一條臭魚了,另外那條,就讓他暫且再蹦達一下吧。”風昱將那個昏死的太監往地面一擲,立即心疼地拿起大氅披到少女身上。
他一邊披大氅一邊搓着她雙手,還一邊責罵道:“你這丫頭,吃過一次虧還不學乖,怎麼還敢單獨一人在皇宮到處亂走,今天要不是我過來,你豈不是……”
風昱一想到剛纔的情形,心下就拔涼拔涼。
而眼底的怒火卻突然變得更熾更盛了。他氣不過,一腳橫出,立時將那個昏死的太監一條腿踢斷了。那太監被他這麼一踢,登時痛醒過來。
東方語虛弱地笑了笑,笑容自然沒有往日的驚豔明媚,甚至還有點無奈悽豔的味道。“咳咳……我快冷死了,你還要說。”
但她這副虛弱的模樣,加上這似被寒風摧折的一朵苦笑,霎時攪得風昱無法將重話再說下去,心頭與眼底瀰漫的都是心疼。
風昱搖着頭,兩手一低,乾脆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往落霞宮掠去。
“喂,你這樣子不好吧,快放我下來。”
“女人,閉嘴,這個時候你還逞什麼強!”風昱一惱,連語氣也帶着平日從沒有的兇狠。
東方語被他那極具震懾力的眼神一瞪,當即有些發懵,原本她的腦袋就缺氧有些沉沉的疼,此刻被風昱這一吼,還真的難得地閉了嘴,乖乖任他打橫抱去。
反正這一路上也沒什麼人,她這個時候實在難受得要死,就享受一下這人舒適的懷抱吧。
長睫垂下,她閉上眼睛,身體還微微往他溫暖的胸膛靠了靠。
當然,這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是寒冷之下身體自主靠近熱源的本能。
風昱見她安靜下來,還往他懷裡蹭了蹭,一瞬心底驚喜莫名;他低頭,凝定少女青紫的面容,此際蜷縮在他懷裡的少女,收起了平日漫不經心的嘻笑模樣,卻自成一股誘惑令人心疼的楚楚風姿。
風昱看着她嬌顏勝雪,仿若枝頭孤花迎着瑟瑟寒風的怯弱風流,心裡便情不自禁生出幾分複雜歡喜的滋味。
憐惜的、心疼的、歡喜的、隱隱又夾着幾分無奈的痛,她肯收起利爪,溫馴躲在他懷裡,這種機會,這種嬌怯自生的柔弱模樣,他從來不曾遇到過,眼前意外擁有,令他歡喜難禁。
這一刻,風昱突然希望回落霞宮的路能長些更長些,能擁有她多一刻也是好的,能抱着她多走一步也是美妙不負此生。
東方語突然張嘴又咳了幾聲。
她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話,兩手下意識揪緊了大氅,然而,她這一揪,卻意外掠了那人熱乎乎的胸口,指尖的冰涼與風昱心臟跳動處的熱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少女沒來由的怔了怔;手也忘記縮回去,心裡有些狐疑在想風昱的心跳爲什麼突然加快。
這一想,她才迷迷糊糊想起前事,風昱也曾經向皇帝求旨賜婚。
她平日心裡坦蕩,待風昱從來都是以朋友的赤誠之心;她都幾乎忘了風昱對她有那方面意思的事。
可眼下這小手一摸,她突然想起了那些事情。
想着眼下他們兩人的姿勢,心裡一時有些尷尬。
“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風昱微微吸了口氣,努力穩定自己有有些紊亂的氣息,佯裝不察她心思的模樣,眯着眼眸,掩去眼底那抹飛閃的痛,咬牙道:“你這丫頭,這個時候還逞強,老老實實待着吧,你要是再說,我就把你放在肩頭上扛回去。”
東方語聞言,不禁怔了怔。
記憶中,風昱似乎從來就沒對她流露過如此強硬的態度與語氣。
他一直都忍讓她,任由她欺負的。
她撇了撇嘴,無奈道:“風昱,你……。”
她想了想,終究沒有將到舌尖的話吐出去。
她要說什麼呢?
風昱眼下規行矩步,並沒有對她表露出那層意思,她這麼一說,豈不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還兼自作多情!
東方語安靜下來,緊抿的脣也沒有往日的美豔嬌紅,仍泛着青紫顏色。
風昱靜靜看着她,目光又瞅過她瑟縮的小手,彷彿剛纔她指尖那片冰涼的寒意還留在他胸口不散,他擡頭,望着反覆曲折的道路,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突然加快了腳步。
他雖然好想將這條路無限延長,好想將她這副嬌怯柔弱的模樣永遠珍藏懷裡……。
但他更想她儘快恢復原來健康的樣子,笑眯眯損他,陰惻惻瞪他……。
風昱微微勾起嘴角,落下一枚微苦透甘帶澀的笑容,腳下的步伐卻在一瞬邁得大了許多。
這枚苦澀無奈卻又透着甘香甜蜜的笑容,在暖暖陽光下熠熠發亮。
這亮似無形的手,透着動人的力度輕柔拂過少女仍泛青紫的臉龐,亮起光色,似能爲她注入溫暖的力量一樣。
東方語乍然睜開眼睛,凝着他略見青色胡茬的下巴,心裡忽然涌起百般滋味來。
微僵的身體略略柔軟,風昱似是感應到她的心事一般;腳步又加快了幾許,而他勾魂的目光卻再不敢凝落少女濺着水珠,在陽光下反光形成熠熠淺暈的容顏。
在兩人各自沉吟心事,咀嚼其中滋味的時候,落霞宮終於在望。
風昱抱着東方語,急疾掠入,他知道東方語現在最需要換一身乾淨衣裳,喝一碗驅寒的薑湯。
在收斂了心底那盪漾情懷之後,他便一心儘快將她帶回來。
然而,就在他們進入落霞宮的時候,驀地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的目光在風昱臉上停了停,然後一下直直飄到風昱懷裡那長睫微扇,嬌怯柔軟的少女。